245 沙州魔窟 魔焰洗地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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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高空俯瞰, 赤紅岩穀就像一道橫曳在沙丘上的傷口,又長又深,格外顯眼。
沙州千洞窟,修真界臭名昭著的邪修老巢。
就像妖怪都想去十萬大山, 在修真界人人喊打活得像過街老鼠的邪修做夢都想在沙州千洞窟爭一席之地, 這裏是邪修的聚集地, 有一座天然迷陣作為屏障,易守難攻。
嶽棠下意識地循著記憶對照地形,隨即發現了地麵上那一個個古怪的大洞。
濃稠的黑煙從這些洞坑裏升起, 附近的岩柱不是東倒西歪,就是被夷為平地。
——誰把魔狼的巢穴給拆了?
不對, 這應該是奉命來圍剿邪修的地府鬼軍幹的。
嶽棠沒有及時察覺到鬼氣, 畢竟身邊的妖魂太多,幹擾了神識的感應。
“地府鬼軍還在苦戰?”
嶽棠的語氣放得極慢,配上那麵無表情的模樣,讓蠱雕感覺他是在嘲諷地府鬼軍的無能。
第三獄、第四獄接連崩塌, 雖然天庭地府的掌權者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但是誰讓邪修在第三獄崩塌之前闖入搗亂過呢?
在更多不知情的鬼神、地府官吏鬼卒眼中,沙州邪修甩不脫這份罪責, 地府不能置之不理, 否則威嚴何存?
十位殿主一聲令下, 大批鬼軍湧入凡間。
這裏麵自然有第七殿董殿主的麾下, 但是妖尊完全不放在心上。
——幽骨鬼王失蹤, 第七獄很有可能就是下一個崩塌的鬼獄。
手中權勢眼看就要化為塵沙, 被天道吞回去了,妖尊的本體自然異常憤怒,不過作為第七殿殿主的神魂分|身, 妖尊的目標是人間與天庭,他完全放下了地府。
如今看到鬼軍如此窩囊,在地底迷窟與邪修僵持不下,徒勞無功,蠱雕忐忑不安垂首不語,妖尊卻毫無顧忌地嗤笑:“沙州邪修背後也有大能者,這些土雞瓦狗,自然不堪一擊。”
那些深藏地底的邪修似乎擁有窺看外界的法術,在巫儺亡魂與妖魂大軍抵達之後,坑洞裏的黑煙忽然淡去,鬼軍仿佛在極短的時間內一敗塗地了。
“哼。”
妖尊冷笑。
這伎倆他懂,邪修的幕後之人不想暴露,又了解地府掌權者無心管那麽多,隻是為了麵子派遣大軍前來,所以就用了拖延之計,佯裝苦戰。
現在有外敵上門,擱在門口“做樣子”的地府鬼軍就沒有必要繼續存在了。
這種實力,妖尊也有。
妖尊自然不會感到驚訝。
“聽聞尊駕在骨島現世當日,也剿滅了一支鬼軍。”妖尊側頭看嶽棠。
“那是劍修們所為。”嶽棠睜著眼睛說瞎話,淡然道,“鬱岧嶢天賦卓絕,雄心萬裏,他已突破境界成為地仙,殺光鬼軍梟首鬼將,輕而易舉。”
“哦?本尊又聽說,你還派巫儺亡魂在海上滅殺了一支鬼軍,劫走了那些從楚州出逃的修士。”妖尊語氣不徐不疾,繼續試探,“想必就是眼前這些巫儺了,那麽他們的戰績如何啊?用了多久剿滅鬼軍,與眼前的沙州邪修相比,實力是高是低啊?”
嶽棠眼都不眨,再次把妖尊的試探丟了回去。
“那日乃是巫錦城所為,吾平生傑作甚多,其中頗費了我一番心思的,這墮魔劍修當屬之一。”
言下之意,巫錦城要是沒有絞殺整支鬼軍的能耐,就對不起南疆屍仙的“栽培”。
這樣的“傑作”,普通巫儺如何能比?
蠱雕聽得心裏發苦。
果然妖尊很是不滿地瞪了它一眼。
妖尊覺得,嶽棠在炫耀手下。
妖尊偏偏找不回這個場子。
因為妖尊目前最拿得出手的下屬,就是蠱雕。
蠱雕能為他統帥妖魂大軍。
另外幾個親信不是實力稍遜,就是腦子夠嗆,妖尊原以為羬羊還算機靈,沒想到吃了魚餌還不自知,愚蠢到妖尊都不想看到它了。
這些手下都是他精心挑選,暗中培養的。
原本妖尊還算滿意,畢竟想要遊離在天地規則之外,不受天道束縛地發展勢力培養屬下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從蠱雕到羬羊可都沒有敕封,它們有鬼將的實力卻非鬼將。
對於賜予敕封就能輕易提拔鬼將乃至鬼王的七殿主來說,他為此耗費的耐心、時間與精力委實不淺,這算是他多年積攢的家底了。
結果這份家底放到南疆屍仙麵前,簡直對應了人間的那句話。
人比人會死,貨比貨要扔。
——他在第七獄精挑細選的妖魂,從曆年死去的妖獸裏翻翻撿撿,最後“養”出來的屬下,竟然比不上南疆屍仙在人間找的兩個修士?
鬱岧嶢就罷了,他是神光鏡欽定的預言中人,有渡劫飛升的實力。
可是南疆的巫錦城算怎麽一回事?
據妖尊所知,巫錦城前世分明隻是一個元嬰初階的修士,第三獄底層刑徒太多,一些不重要實力不怎麽樣的修士亡魂,就被投入輪回池,去人世受罰。
帶著記憶投胎又怎樣,被安排的來世通常都是絕境,根本沒有長大恢複實力的機會,就要慘死了,如此這般輪回裏一次次磨滅意誌與心性,最後變得與普通亡魂一樣渾噩。
在妖尊看來,像巫錦城這樣修士,哪怕是個劍修,也無甚出奇之處,第三獄底層刑牢裏一抓一大把,而投胎到南疆的類似亡魂,也多到數不清。
怎麽就偏偏這個家夥墮魔成功了呢?
南疆巫儺造反,斬殺山神鬿譽,這是大能者輕易就可以做到的。
可是墮魔……
這不是混沌的上古時期了,不可能再出現新的魔化妖獸與魔物。
天庭用無數年立下重重規則,天道尚且嚴重受限,何況三界生靈?
魔氣確實存在,可是一旦接觸,就有無形的法則隨之而來,反複“抹”去新生的魔,融肉銷骨,撕魂裂魄,總之三界生靈選擇墮魔,就是十死無生。
哪怕試一萬次,這一萬個生靈都會變成毫無心智的怪物。
偶爾出現意外,大概也是弱小的魔化妖獸。
無論是否保有神智,沒幾年就會暴斃。
巫錦城剛墮魔時,地府並沒有當一回事,妖尊的本體七殿主亦是如此,這其中既有蔑視凡人的傲慢,也是因為對付墮魔者,放著不管就行了。
長生久視之人,對時間的流逝都不敏感。
如今妖尊猛然一想,距離巫錦城墮魔已經有二十多年了。
……巫錦城還活著!
妖尊把這事統統歸結於“南疆屍仙”的身上,他認為是嶽棠做了什麽。
而嶽棠刻意透露的“傑作”之語,顯然驗證了妖尊的猜測。
妖尊很想知道嶽棠是怎麽做到的。
但是估計很難,就算知道了訣竅也未必能行,要不然南疆就不會隻有一個巫錦城了。
沒關係,培養不出優秀的屬下,還可以搶。
鬱岧嶢、巫錦城……哼,這些家夥一時弄不到手,難道沙州邪修裏麵也挑不出能用的嗎?妖尊語氣陰沉地說:“既然是你提議來此,就先請尊駕出手罷。”
“要抓到深藏地底的老鼠,自然應該灌水。”嶽棠淡然道。
沙漠裏哪兒來的水,再說普通的水也不行,否則沙州邪修也不會屢剿不盡,蠱雕正在暗中嘀咕,就看到嶽棠無所謂地一抬手。
藏在神魂內的魔焰瘋狂湧出。
蠱雕目瞪口呆。
嶽棠悵然,這可是昨夜才從巫錦城那裏“補”的,嶽棠費勁壓它一路了。
不得不說,一回生二回熟,嶽棠都能在維持符陣的情況下壓住魔焰,不使它過度躁動,影響自身氣息。
當然還是有限製的,嶽棠估摸著時間越久,魔焰就越不聽話。
但是眼下他掌控自若。
呼嘯而出的魔焰衝入赤鬼城。
無論是殘餘的鬼氣陰氣,還是洞窟裏可能有的邪修法術,全都在魔焰接觸的刹那灰飛煙滅。
在魔焰的黑色洪流裏突然迸發的星星點點火光,就是它們曾經存在的痕跡。
嶽棠用右手虛空一劃,魔焰立刻被“抽”起,順服地繞了回來,貼著嶽棠身邊打轉。
巫儺們一動不動,他們或多或少都會一點控製魔焰的法門,也習慣了魔焰的存在。可是蠱雕與妖魂大軍不行,它們本能地後退,動作與神情裏帶著忌憚畏懼。
妖尊眼底暗沉,心下不滿。
嶽棠假裝炫耀,再次輕描淡寫地一揮手,魔焰像暴雨一般重新落向大地。
黃沙先是被燒成了赤紅,與岩石一起融化,然後變成一縷青煙,有運氣較好地滾落到了魔焰洪流的邊緣,殘存下來的部分凝結成扭曲怪異的形狀。
嶽棠仔細端詳,發現它們竟然很像赤鬼城原有的奇特岩柱。
難道在千萬年前,曾經有魔焰衝刷過這片沙漠?那時對戰的雙方分別是誰?魔狼是否與之有關?
諸多念頭浮現在腦海中,很快嶽棠又將它們拋之腦後。
他要在手中這些魔焰消耗殆盡、或者徹底失控前,把沙州邪修的老巢掀了。
魔焰沿著那些坑洞衝入地底。
千洞窟的天然迷陣可以阻隔嶽棠的神識,但是憑著對魔焰的感應,嶽棠已經“看到”了十幾條不同的道路。
還看見了倉皇逃命的邪修。
嶽棠朝著妖尊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意思是路已經開過了,你呢?
妖尊沒有說話,很懂眼色的蠱雕連忙下令妖魂大軍進入地窟。
“鬼將大人……”
妖魂統領低聲哀求,它害怕魔焰殺個回馬槍,把它們一起焚了。
“快去!”蠱雕怒喝,並且身先士卒,第一個鑽進地窟。
妖魂們沒有辦法,隻能跟上。
“魚餌的落處,距離此地有五十裏之遙,妖尊可要與我移步一觀?”嶽棠好整以暇地問。
妖尊嗤笑:“何必費事,隻要毀了整個千洞窟,殺光他辛苦培養的屬下,那個躲藏的家夥即使不想露麵也得出來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