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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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奕的樣子, 和韓序要生之前陣痛時很像。
    楚酒沒理會床上哼哼的丁奕,埋頭繼續研究他的手機。
    韓序和她一起看,“裝了雙係統, 還隱藏了?”
    “應該是。”這種小伎倆在楚酒這裏根本不是問題, 丁奕的臉就擺在那兒, 解鎖也都很方便。
    楚酒不客氣地把手機屏幕湊到他麵前刷他的臉。
    一部手機當兩部用,另一個係統裏藏著不少東西,雖然遊戲繭裏沒有信號,裏麵的消息記錄就足夠了。
    這位是出軌慣犯, 隻不過藏得很嚴實。
    最近正和一個人保持穩定關係,好像是公司同事。
    白落蘇忍不住又看了丁奕一眼, “長得挺老實的, 看不出來嘛,玩得還挺花。”
    韓序看了看時間,“是在蘭可宜懷孕的時候。”
    丁奕和出軌對象之間的聊天記錄很長, 在蘭可宜死後還一直在互發消息, 聊了不少這件事的細節,楚酒瀏覽了一遍, 再對照另一個係統裏他和律師,和蘭可宜父母之間的消息,一點點把事情理順了。
    出事那天,蘭可宜已經臨近預產期,一個人在家, 無意中在電腦上發現了丈夫有買禮物的記錄, 有化妝品, 也有花和首飾, 不止一筆, 全都不是給她的。
    蘭可宜越深挖,越心寒,丁奕的各種開房記錄明明白白,那些“加班”、“出差”全都能對得起來。
    她打了丁奕的電話。
    電話卻打不通,丁奕當天下班時,隻給她發了個“晚上有個會”,人就不見了。
    蘭可宜想辦法找到了他的定位。他果然不在公司。
    他不接電話,蘭可宜一分鍾都等不了,打算去找他,跟他當麵問清楚。
    他家是老房子,樓裏的電梯經常維修,那天剛好也不能用,好在樓層不高,蘭可宜一個人走了樓梯。
    因為心神不定,又急又氣,一跤從台階上摔了下去。
    摔倒後就感覺很不對。
    羊水破了,開始宮縮,肚子一陣一陣地劇痛。
    蘭可宜怎麽叫都沒有人來,這跤摔得太重,她自己努力順著台階爬回家,好不容易拿到手機,打了父母的電話,這才被送到醫院。
    就在她劇烈宮縮,疼得死去活來,爬不起來的時候,緊急剖腹,最後剖出死嬰的時候,一直到產後大出血死去的時候,丁奕都正在和出軌對象在一起。
    丁奕在床上扭動起來,用唯一的一隻手四處抓撓,滿臉驚恐。
    “我的肚子裏有東西在動!是什麽東西??”他說話了。
    “是孩子。”楚酒回答,“你快生了。”
    “孩子?孩子??”
    他叫了兩聲,忽然放聲嚎叫起來,“疼啊——好疼啊——”
    “生孩子就是這麽疼的。”楚酒告訴他。
    白落蘇說:“所以一直在改手術排期表的是蘭可宜?”
    韓序答:“不止改了手術排期表,現在排期表不能改了,她又去改了他的病曆。”
    她是鬼,無影無形,還會穿牆,改起病曆比楚酒他們方便多了。
    她在病曆上手動讓他懷了孕,還是孕晚期,不止讓他出不了院,還讓他臨產了。
    丁奕抓住床架,又哭又叫地嚎著,全身浸透了冷汗。
    楚酒勸告他,“要想順利把孩子生出來,你就得節約精力,忍住不能喊,你這麽一直喊,就沒有力氣生了。”
    丁奕滿臉都是眼淚鼻涕,也不知道是在哭什麽。
    楚酒說:“生小孩本來就是這樣的,你老婆當初也是這樣的。”
    “醫生……幫我叫醫生來……”他說。
    “你得自己生,不能叫醫生,”白落蘇勸他,“這裏的醫生不靠譜,說不定就直接幫你把肚子劃開。”
    他說得很對。
    可是從沒體會過的可怕陣痛一波又一波襲來,丁奕已經疼到完全沒有理智了。
    他喊:“我不管……幫我叫醫生來!快幫我叫醫生來!!”
    楚酒讓白落蘇暫時回病房,伸手按了護士鈴。
    共享臉護士現在很閑,立刻出現在門口。
    “他快生了。”楚酒指指丁奕,“你能叫言醫生過來嗎?”
    護士漠然地掃視在床上打滾的丁奕一眼,“言醫生請假了,現在正在休息。”
    言不秋昨晚和那麽多護士打群架,受傷了,大概正在給自己治傷。
    丁奕哭出聲來。
    楚酒問護士:“醫院還有其他可以接生的醫生嗎?”
    護士冷冷答:“婦產科隻有言醫生一個。”說完理也不理丁奕,關門走了。
    楚酒對丁奕說:“沒有別的辦法,你隻能自己生了。”
    丁奕生得比韓序艱難得太多了。
    他缺了兩條腿和一條胳膊,使不上力氣,也擺不出好用力的姿勢,隻能用一隻手絕望地攥著床欄杆,在陣痛中魚一樣撲騰。
    “他現在差不多到該用力的時候了嗎?”楚酒谘詢韓序。
    韓序:“……”
    他是幾個人中最有經驗的,畢竟自己生過。
    “以這種陣痛間隔,應該還沒到時間。”韓序說,“間隔會越來越短,也會越來越疼。”
    丁奕驚恐地望著他:都已經這麽疼了,還能更疼?
    不知是丁奕的體質沒有韓序好,還是有人故意讓他難產,他生產時間比韓序長得太多了。
    整個白天,隻有護士又來查了一次房,醫院的時間表亂七八糟,沒人來送過飯,不過就算來送飯,幾個人也不會吃。
    楚酒餓了,肚子叫得像裏麵藏了一隻小鳥。
    韓序忽然站起來出去了,一會兒就回來,遞給楚酒一隻蘋果。
    是隻顏色漂亮個頭很大的紅蘋果,但是這世界所有看起來不錯的東西都不太靠譜。
    韓序說:“已經洗好了,是護士站小冰箱裏的,我摸著觸感沒問題,應該是正常的。估計是度假村本來就有的蘋果。”
    蘋果隻有一個,也沒有刀來切,楚酒想把它掰開,“我們三個分。”
    “誰跟你分。”白落蘇不屑,“那麽一個小破蘋果,你自己留著吧。”
    韓序也不要,“叔叔不吃,小孩優先。”
    楚酒:“……”
    蘋果的口感騙不了人,是真的,隻不過沒有韓序家的那種那麽清甜可口。
    楚酒啃完蘋果,趁著自由活動時間,去了一趟樓上。
    黑醫生的辦公室照例藏著,敲門沒人應,這回楚酒自己把門踹開,可惜房間裏沒人,看來言不秋白天不在這裏。
    楚酒去問護士言不秋在哪,她們都木呆呆的,不肯說。
    這是這幾天來,最安靜的自由活動時間,隻有她一個人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裏一聲聲回蕩。
    楚酒樓上樓下逐個病房巡查了一圈,除了丁奕,沒有其他人落下,所有人全都走光了。
    楚酒遊手好閑地在醫院裏逛夠了,才回到三樓病房,一進門,就看到丁奕還在床上折騰。
    韓序正在用手機計算陣痛的時間間隔,“快生了。”
    終於。
    窗外的光線暗下來,已經是黃昏了,丁奕被折騰得不成人形,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韓序說:“從現在開始,每次陣痛時,你都得用力。”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尤其是丁奕現在的身體狀態和精神狀態。
    楚酒在旁邊看著他死去活來地掙紮,心中默默估計:如果有人故意不想讓他生出來的話,說不定他會難產死掉。
    然而他沒死。
    就在他疼得九死一生,隻剩最後半口氣的時候,“哇——”的一聲嬰兒的啼哭。
    他折騰了足足一天,總算是生出來了。
    和韓序那時候一樣,他生歸生,還穿著衣服,床上也並沒有嬰孩。
    丁奕驟然鬆弛下去,躺在床上倒氣,已經是有氣出來沒氣進去的狀態。
    周圍忽然起了變化。
    窗外的暮光消失,整個病房像被人扣上了黑色的罩子,隻剩門上小窗透進來的一點光。
    大樓裏沒人了,原本就很安靜,現在更加寂靜無聲。
    楚酒心想:來了。
    一個人影在丁奕的病床前緩緩浮現。
    是蘭可宜。
    “你還……沒有死啊……”
    蘭可宜垂頭看著床上的丁奕,長長的黑發遮住了臉頰,幽幽開口,語氣遺憾。
    “為什麽我都死了……你還不死呢?”
    丁奕的嘴唇哆嗦著,抓住旁邊的床欄杆借力,努力想把自己往遠離蘭可宜的方向挪。
    生產的劇烈疼痛把他從半瘋的狀態徹底喚醒,這些天來,他第一次對蘭可宜完整地說出話來。
    “我對不起你……你饒我一命……”
    蘭可宜偏偏頭。
    “我沒有不饒你,也沒想要你的命。我就是簡單地覺得,我體會過的,公平起見,你也應該體驗一遍。
    “那天剖腹產的時候,情況很緊急,一分鍾都不能耽誤,我的體質又特殊,麻藥不起作用,為了救孩子,我是生剖的。”
    蘭可宜聲音平靜,“沒有麻藥,醫生一刀一刀,一共切了七層。”
    “那種沒有麻醉,直接用刀把身體切開的感覺,還有宮縮時疼得死去活來的感覺,我都想讓你試一試。”
    丁奕的腦袋忽然轉順溜了。
    他像倒豆子一樣飛快地說:“你和孩子死了真的不能怪我,是你自己摔跤,你走路的時候怎麽就不小心一點呢?還有,你自己沒有好好數胎動嗎?再說了,你大出血,也是你自己身體不好,為什麽全都算在我頭上?”
    蘭可宜偏頭看了他半天,“要不是你以前讓我一次次流產,我為什麽會那麽容易大出血?”
    丁奕瞪了瞪眼睛,還想說什麽,蘭可宜已經厭倦地轉過身。
    該做的已經全都做完了,她不想再跟他繼續糾纏,往牆那邊走去。
    楚酒出聲叫住她:“蘭可宜。”
    她回過頭,看清是會給人剪頭發的楚酒,有點瑟縮。
    楚酒問:“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蘭可宜望著楚酒,“我為什麽要幫你的忙?”
    “你幫我,我也可以幫你。”楚酒說,“你是不是一直在找什麽東西?說不定我能幫你找到。”
    蘭可宜怔了怔。
    好一會兒她才說:“我在找我的孩子。”
    她露出迷茫的神色,“我知道,它就在這家醫院裏,我一直都能聽見它在哭,可是我怎麽都找不到它。”
    這也太簡單了。
    楚酒說:“我先幫你找到孩子,你再幫我一個忙,你是個講信用的女鬼吧?”
    蘭可宜點了點頭。
    楚酒先捅捅白落蘇,“閉眼,堵上耳朵。”
    然後轉頭望向韓序。
    韓序一臉無語,不過還是開口:“寶寶。”
    背景音樂轟地一聲巨響,寶寶閃亮登場。
    所有人都看到,那隻全身青白色的鬼嬰,正端端正正地坐在丁奕的胸口上,低頭看著他。
    和鬼嬰那雙空洞的眼睛一對上,丁奕“嗷”地一聲,昏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