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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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蓮愣在哪裏, 足足過了將近一刻鍾才回過神來,被迫接受了自己居然被師兄丟在了這裏這個事實。
    她的手下意識的捏,把身旁的樹幹的捏出了一個缺口, 一瞬間隻覺得氣的要打人。
    元蓮環視了周圍,不死心的又用神識仔仔細細的掃了一遍, 不得不承認如果不是蒼海有意隱藏, 那附近真的是一個人影也沒有了。
    她從樹上下來,在崖邊左左右右的走了數趟,又生氣又迷茫, 她一個人在這裏,又從沒有過處理這種跟道侶冷戰的經驗, 一時竟然隻知道該生氣,卻不知道具體該怎麽辦來表現這種憤怒了。
    這種時候父母總是孩子的第一選擇,元蓮在發現自己除了生氣居然無計可施之後,便下意識的回到了無上天宮。
    守門的童子見了她十分驚訝:“蓮尊,您怎麽來了。”
    元蓮板著臉, 一副十分不好惹的模樣,仙童也不敢多問, 趕緊把小主人放了進去。
    然後正在打坐的道紀神王,就收到了一言不發撲進自己懷裏的小團子一枚。
    他還總沒見過元蓮這個神態, 不由得也表現出了驚訝的樣子,他拍了拍伏在自己腿上不肯說話的女兒:“曉蓮?出了什麽事嗎?”
    元蓮抿著嘴不肯說話,一副等著人來哄的樣子。
    道紀見狀抬了抬她的頭, 見她氣鼓鼓的,小臉都憋紅了, 小模樣竟然可愛極了。
    他忍不住笑了起來:“好孩子, 是誰這麽大膽子, 該欺負你?為父給你做主。”
    元蓮現在心智變小了,心裏也憋不住話,她氣呼呼奶聲奶氣的告狀:“師兄欺負我!”
    “哦……”道紀也不急,他好整以暇的托了托女兒的脊背,讓她直起身子來:“他這麽壞啊,是怎麽欺負我們曉蓮的?”
    “他把我一個人扔在不周山,自己走了!”
    這倒是讓道紀真的有些驚訝了,但是他並非一味拉偏架的父親,就算要收拾女婿也要有正當理由才好。
    他就開始問為什麽。
    元蓮原本就不知道蒼海是為了什麽一下子惱了,現在在道紀這裏,她又是小孩子心性,更加不能體會自家道侶那糾結不滿的心思。
    元蓮板著小臉,灰撲撲的大眼睛睜得老大:“誰知道他怎麽了,說翻臉就翻臉,壞死了!”
    要說元蓮沒有跟人吵架的經驗,那道紀就更加沒有聽女兒告女婿狀的經驗了,作為一個老丈人,他的女兒女婿成親這麽多年,婚姻生活平靜的跟死水一樣,從沒有起過任何衝突,這猛地來這一出,他一時也不知道怎麽處理了。
    “好孩子,”道紀的白胡子顫了顫:“為父得先知道發生了什麽。”
    他也並不需要讓女兒一點點的複述一遍,而是慈愛的望著她,瞳孔周圍散出了隱約的淡金色光芒,就像元蓮方才回溯時間一樣,不消片刻,就將這件事從頭到尾看了個遍。
    道紀先是在最開始為蘭禦的膽大包天而震怒,但是還得沒等他發作,元蓮和蒼海之間的相處就把他所有的注意力吸引走了,一時竟顧不得為顏若菡的事情生氣了。
    說實話,在元蓮和她師兄成親一開始的那幾年,道紀曾經有事沒事的就要將目光投注在他倆身上,說好聽了叫觀察,說難聽了就叫監視。
    這主要是元蓮情況特殊,善惡觀非常的薄弱,也一直沒有樹立正常的思維,雖然知道可能性很低,也對蒼海這個徒弟有一定的信任,但是道紀這操碎了心的老父親還是有些不放心,擔心女兒的性子,若是受了委屈也不知道告狀,她師兄到底比她經曆的多,心眼也多,修為也高,若真要欺負她,那她說不定都不知道自己受了欺負。
    但是好多年下去,道紀也就漸漸地放下了心——倒不是夫妻兩個有多恩愛,隻是這兩人除了很久才會有一次的雙修,其他的相處就非常的像一對兄妹而非伴侶,還是那種年紀很大的哥哥和冷清不愛說話也不愛動的妹妹。
    一個性格隨和,又對師妹有著很強的溺愛和忍讓心理,一個壓根不在意任何事情,完全不能體會到“生氣”是個什麽情緒,這樣的兩個人,要是能起衝突也就怪了。
    所以看到元蓮和蒼海現在相處起來的情景,還確實是讓道紀神王有些驚訝。
    竟然……還有真點夫妻的樣子了。
    結果還沒等他感歎完,就看到了……不太該看的東西。
    道紀把臉一板,不太爽的跳過了女兒女婿的夫妻生活,看到了後麵兩人爭執的重點。
    “這……”道紀有點糾結,他捏了捏長長的胡子:“也怪不得你師兄……”
    “父親!”元蓮瞪大了眼睛。
    道紀別看老的胡子都一大把了,其實對男女之情也不算多了解,隻是看著他們之間的衝突,不知怎麽的就覺得蒼海生氣生得挺有道理,他無奈道:“你為什麽不願意跟你師兄說呢?”
    元蓮腦袋一歪:“我不記得了。”
    她說的是實話,幼年狀態的元蓮與成年時的她不隻是身形的變化,她長大時便是從身到心都是成熟的狀態,但是與之相對,一旦她維持著幼態,那麽她的心智也是孩童應該有的樣子。
    方才元蓮在蒼海麵前不想跟他討論分魂的感情問題,那時候她的心態十分複雜,又是目前在道紀眼前的她所無法理解的。
    元蓮擰著小眉毛仔細思考,一點點回憶當時的心路曆程。
    道紀便見她身形變化,一寸寸的長高,變成大姑娘跪坐在自己麵前。
    他少見這個樣子的女兒,心情便稍有複雜,歎了口氣道:“說罷。”
    成年的元蓮垂下了眸子,卻不再想要跟父親說這個了,她猶豫了片刻,才低聲道:“我……不知道為什麽,不再想讓他知道這些事。”
    道紀深吸了一口氣:“女兒啊,你長大了,但是……有情是件好事,卻不要為情所困。”
    元蓮抬起頭,“這……就是為情所困嗎?”
    她的分魂各個都曾經“為情所困”過,甚至這個詞都不足以形容她們的遭遇,該說“為情所死”才更加恰當。
    元蓮對比了以下,發現自己現在遠不到那種地步。
    道紀慈愛的看著她:“曉蓮,你是個好孩子,也是個聰明的孩子,你父親我是個孤家寡人,但是也知道,坦誠才是夫妻相處的長久之道,跟你師兄好好談談,讓他知道你的心思,我保證,他不但不會生氣,反而會高興的。”
    元蓮抿著嘴,“我作什麽要他高興,他氣死了才好。”
    道紀忍不住仰麵笑了,他揉了揉女兒的發頂:“好,我的女兒,自然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咱們不去理他。”
    元蓮這才露出了一點笑意。
    她又待在道紀身邊陪他聊了一會兒天,眼見天色沉了下來,便要打到回府了。
    其實天宮和不周仙府都是她的家,其實並沒有什麽天色晚了就要回哪裏的說法,道紀知道女大不中留的道理,雖心裏發酸,卻也不說破,隻是笑著點點頭,放她走了。
    元蓮回到仙府,站在殿門口一時卻沒有進去。
    往日裏嘰嘰喳喳圍成一團的小仙童都不見了蹤影,隻有冬冬被推了出來,期期艾艾的站在元蓮麵前,戰戰兢兢的說道:
    “仙尊,神王在裏麵呢……”
    元蓮看了他一眼:“我知道。”
    冬冬看上去更害怕了,但是他還是鼓足勇氣,繼續道:“您快些進去吧。”
    元蓮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讓小小的童子嚇得打了個哆嗦。
    她說:“誰讓你來的?”
    “沒、沒有誰,”冬冬小聲道:“神王沒讓冬冬過來。”
    元蓮輕哼了一聲:“下去吧。”
    冬冬如釋重負,飛快的溜走了。
    元蓮就這麽站在殿外,裏麵靜悄悄的,寂靜到以她的修為,都完全感知不到殿內人的聲息,就仿佛有人故意收斂了行跡,不讓她察覺一般。
    元蓮心中其實餘怒未消,但是不想進去的最主要原因,還是不知道要跟蒼海說什麽。
    這樣的心思和情緒十分奇怪,她從來沒有過,這還是頭一次,以至於就連她自己都完全不能解讀明白。
    這畢竟是兩人第一次鬧別扭,在元蓮看來,這從頭到尾都十分莫名其妙。
    她莫名其妙的不想跟蒼海討論分魂的感情經曆,而蒼海也莫名其妙的說生氣的就生氣。
    元蓮忍不住回想了一下曆劫時的“經驗”。
    然後發現一般跟情人鬧了別扭,兩個人見麵之後總會大吵一架,連哭帶喊,既狼狽又難堪,結局大多是一個人拂袖而去,一個人傷心垂淚……
    元蓮被這記憶嚇了一跳——以前她看到這些時,都是像看書或者戲文一般,看個熱鬧而已,現在往自己和師兄身上一代入,瞬間覺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一時難以接受。
    她本就還生著氣,這麽一想,更是完全不想進去,便轉身離開了。
    ……
    殿內盤膝坐於蒲團之上,好似正在專心修煉的蒼海瞬間睜開了眼睛。
    他的目光順著殿門的方向,看著元蓮頭也不回的去了萬儀宗,便將視線收了回來,平靜的闔上雙目繼續入定修煉。
    從蒼海的表情上完全看不出他的任何情緒,似乎果真無欲無求,不為世事所動。
    他閉著眼睛,專心修煉,但是耳邊卻不斷傳來“桀桀”的笑聲。
    “黎陽,原來你也有今天……”
    “你看出來了沒有?”
    “哈哈哈哈哈!風流倜儻、最能招蜂引蝶的黎陽道君怎麽會看不出來呢……對不對,你知道她不喜歡你,她不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