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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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玉章回去了。
    盡管他走路一瘸一拐, 但還是回去了。
    孟庭靜留不住他。
    當然,孟庭靜是可以強留的,宋玉章昨天在床上好手好腳的都被他壓得動彈不得, 現在這副半死不活的模樣,孟庭靜一隻手就能製住宋玉章。
    可孟庭靜忽然對宋玉章就下不了手了。
    宋玉章抬起腳穿襪子時麵容扭曲了一瞬,孟庭靜即漠然地過去幫他將洋紗襪子穿好了。
    穿好襪子,宋玉章腳踩進了皮鞋, 一言不發地就走了。
    孟庭靜留在原處,床鋪淩亂無比,空氣中彌漫著未散的氣味,孟庭靜目光無焦距地來回看了幾眼,摸了摸自己被扇過的臉,又嗅了嗅自己的手指頭,內心很緩慢地詰問了自己, “我這是墮落了麽?”
    如果這是墮落。
    那麽……墮落可真是太快活了!
    孟庭靜深吸了一口氣, 重又倒回了大床上, 目眩神迷地細細回味起了昨夜。
    宋玉章的動作、神情、聲音,幾乎是一幀一幀地留在了他的腦海中。
    孟庭靜側過臉, 手臂伸直了撫摸那淩亂的床單。
    床單上不止有他的味道,也有宋玉章的味道。
    孟庭靜閉上眼睛,仍然在餘韻中飄飄欲仙。
    這顯然是另一種形式的墮落,孟庭靜感覺到了這樣的壞處,然而他一點也沒有想要改正的念頭。
    因為實在太快活了, 是此生從未有過的快活,不單單隻是身體上的, 心靈似乎也受到了那麽一些些的觸動。
    孟庭靜心道:“這好似也不單單隻是墮落……”
    宋玉章是一點都不想再去想昨夜發生的事了。
    但他可以不想, 卻無法忽視身體上異樣的感覺。
    他媽的屁股疼!
    宋玉章簡直無法開車, 原本柔軟的皮座椅變得相當的硌屁股,他忍不住地想要扭動,然而一扭,他又覺著這樣的扭動很像個大兔子。
    昨天晚上一切都發生的太快太迅猛了,以致於宋玉章並未有多少餘力去思索什麽,現在事情已經過去了,那些細節卻是借屍還魂一樣因為身體的不適在宋玉章的大腦裏已全然恢複,細細碎碎地折磨著宋玉章的神經,令宋玉章的臉色一陣青紅交加。
    幸好宋家此刻又是寂靜空曠的,宋玉章不必擔心自己一瘸一拐的樣子惹人疑心,很快地回了自己的房間沐浴。
    宋玉章躺進浴缸,熱水沁透皮膚,他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感受到異樣之感覺,心中默默道:“肯定是拉傷了。”他麵無表情地靜默了一會兒,又心道:“那狗娘養的。”
    孟庭靜在床上的表現實在是相當的差勁。
    從頭到尾沒有任何的可取之處。
    同他宋玉章比,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別的事,宋玉章不敢說,在床上,就從來沒有人對他有任何不滿意的地方。
    他的本事,用陳翰民的話來說,那就是比洋人還厲害!
    而孟庭靜除了叫人疼,就再沒別的本事了。
    堅決地將腦海中的某些部分剔除之後,宋玉章肯定地確認了:沒有別的!
    宋玉章凝視著空中的一點,再一次麵無表情地心道:“真他媽是個狗娘養的!”
    宋玉章千辛萬苦地將自己清洗幹淨後,已是疲憊得連動都不想動了,穿上光滑冰涼的綢緞睡衣後,便一頭栽倒在了床上。
    宋玉章幾乎是一夜沒睡,又是身心俱疲,很自然地便一下進入了睡夢,睡得幾乎如同一具屍體。
    宋明昭從外麵回來了,他今天路過珠寶店進去逛了逛,原本是要給最近挺要好的女同學買條鑽石項鏈,正巧那印度商人在收一顆鴿血石,宋明昭立即被那鴿血石耀眼奪目的紅光給迷住了。
    印度商人用很別扭的英語對他說:“這顆石頭產自緬甸,我花了大價錢將它弄到手,它可以做成一枚非常美麗的戒指或是一條項鏈,一定會很討女人的喜歡。”
    宋明昭拿了那顆鴿血石在指尖把玩,發覺那寶石的顏色很純淨,似血又似火,豌豆大小,的確是非常精靈美麗。
    “多少錢?”
    印度商人報出了個極為昂貴的數字。
    宋明昭眼也不眨地開了支票。
    印度商人連忙問他是想做戒指還是想做項鏈,做戒指的話最好是預先量好尺寸。
    “不用,”宋明昭道,“直接給我包起來。”
    他認為這顆石頭就這樣孤零零的,天然的,沒有任何修飾的樣子就足夠美麗了,和宋玉章很相配。
    宋明昭揣著顆粗糲華美的鴿血石上了樓,傭人說五少爺已經回來了,在樓上房間裏待著。
    宋明昭知道宋玉章昨夜未歸,不過他不大在意,宋玉章又不是小孩子了,外宿個一回兩回有什麽關係,前段日子他們倆還誰也沒知會的一起睡在外頭呢。
    宋明昭懷著很親熱的心情來到了宋玉章房間門口。
    根據他的外宿經驗,宋玉章此時應當是在補眠。
    宋明昭起了一點局促心思,要同自己喜愛的小弟弟開個玩笑,他沒有敲門,手腳很輕地擰開門,皮鞋踩在地板上有聲音,於是他走得很慢很慢,驚險萬分地通過了房間裏的前廳、書房,終於來到了目的地臥室。
    宋玉章果然正在補眠,側身躺在床上,被子隻蓋到了腰部。
    宋明昭想嚇一嚇他,然而腳步卻是依舊放的很輕,等靠近了床邊,他看到宋玉章的睡顏後就一點兒也不想嚇這個弟弟了。
    宋明昭很不理解他的那幾位兄長,有個弟弟是件多麽愉快的事情,被弟弟所崇拜喜愛,而他又可以擁有、指揮一個可愛的弟弟,這件事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很美好。
    宋明昭不明白他作為弟弟,那些兄長怎麽就沒想著他的好呢?
    他凝視了宋玉章一會兒後有些傻頭傻腦地笑了。
    他心想:“大概是因為我沒有小玉這麽漂亮吧!”
    宋明昭從貼身的口袋裏拿出了裝有鴿血石的絲絨盒子,打開盒子,將那顆鴿血石拿在兩指之間,眯著眼睛欣賞了一會兒後,他將石頭湊近了眼睛,透過石頭去看宋玉章。
    宋玉章固然是美的,這毫無爭議,舉家皆知,宋明昭初初見他就意識到了他的美,可這美是浮光掠影的,在宋明昭心裏隻是“哦,這小野種還挺漂亮”,僅此而已。
    然而如今宋玉章在他眼中已經有了變化。
    那美不再是這顆寶石一樣孤零零冷冰冰的,而是帶著一種親密的熱度。
    弟弟,他的弟弟。
    小玉,他的小玉。
    宋明昭不知不覺中已經靠得宋玉章很近,他的眼睫毛用力眨了兩下,發覺被鴿血石遮住的左眼看出去是紅的,而毫無遮擋的右眼看出去也是一點若隱若現的紅。
    宋明昭挪開了鴿血石,用雙眼一起盯著宋玉章的脖子。
    宋玉章是側著睡的,半張臉埋在枕頭裏,半張臉露出外頭,後腦勺的頭發淩亂地憋在脖子與枕頭的縫隙中,宋明昭跪坐在床上,整張臉幾乎都快塞進那縫隙中,因為靠得太近,這樣反而看不清楚了,宋明昭的臉稍稍後退了一點兒,他皺著眉稍微思索了片刻後便伸出了手。
    宋玉章仍在沉睡,看樣子睡得很死,應該是昨天晚上累壞了,宋明昭掃了一眼宋玉章的臉孔,隨後手指頭小心翼翼地挑開了那撮阻擋他視線的頭發。
    白皙的皮膚上有一點小小的淤紅色。
    宋明昭跪坐在床上,一動不動的,手指發起了抖。
    他渾身一陣冷一陣熱,額頭突突地打疼,手指頭顫巍巍地收了回來,宋明昭深吸了幾口氣,手指頭像受了傷似的蜷曲著,片刻之後他又伸出了手,輕輕拉了下宋玉章的睡衣領子。
    絲綢睡衣,領子斜斜的很寬鬆,稍微往上提一點,裏頭就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說脖子上的那點紅還需要去費心思找,那麽宋玉章身上的痕跡就顯得非常的一覽無餘了。
    宋明昭頭腦中“嗡”的一聲,隨後就有些想要發狂了。
    宋明昭已經不管宋玉章是醒還是不醒了,抖著手去解宋玉章的睡衣扣子,貝母做的扣子圓潤光滑,小小的,薄薄的嵌在衣服的縫隙當中簡直像活了一樣躲避著宋明昭的手指,非常的不好擺弄,宋明昭頭臉發熱,解不開之後很想直接將宋玉章的睡衣給撕了!
    他憤怒地一抬臉,卻發現宋玉章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醒了,正靜靜地看著跨坐在自己身上的宋明昭,麵上是一點表情也沒有。
    宋明昭從來沒見過宋玉章這樣冷淡的神情,那般看著他,仿佛兩人之間的關係也忽然變得很遠很遠,那一點點被抓包發現的羞愧頓時也被強烈的惱怒所蓋過去了。
    “他怎麽能這樣看著我呢?我們倆在這個家最要好,我隻有他,他也隻有我啊,他怎麽能這樣看我呢?”
    宋明昭在憤怒和傷心的驅使之下直接下了床,怒氣衝衝地將腳步聲踩出了地雷一樣的爆炸效果,他衝出房間之後一想又不對,他跑什麽?做錯事的又不是他!
    宋明昭又“咚咚咚”地跑了回去。
    宋玉章已經坐起了身,睡衣被宋明昭拽過後略有些鬆垮地掛在身上,他一手撐在身後,另一手正拿著宋明昭遺落的鴿血石,同宋明昭先前一樣舉在麵前觀看,他聽到腳步聲後側過臉,對宋明昭微微笑了笑,“四哥,這是你落下的?”
    宋明昭看他一臉若無其事的模樣,心裏真不知道該不該繼續生氣了,他板著臉孔道:“給你的。”
    “給我的?”
    宋玉章露出了略微有些驚詫的表情,眼睛微瞪後顯出一點純真的青年氣息,宋明昭板著臉一步一步挪過去,站在床邊俯視了宋玉章,隨後很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啊——”
    宋明昭在床上坐下,大巴掌拍了下宋玉章的背,氣憤道:“不要跟三哥學!”
    絲綢睡衣被他拍得晃蕩,同時也將宋玉章身上那股沐浴的香氣拍散開來,宋明昭雙手圈住宋玉章的肩膀,頭靠在他的左肩,“氣死我了你!”
    宋玉章手指尖被鴿血石的輪廓刺得微微有些癢疼,他扭過臉,低聲道:“這個給我幹嘛呢?”
    “不幹嘛,拿著玩。”
    宋玉章側過臉注視了宋明昭的後腦勺。
    他忽然有了一絲絲的感動。
    這個青年愚蠢、傲慢、任性、庸俗、蠻橫……除了一張端正清俊的臉孔外,似乎毫無可愛之處。
    但他的確是喜歡他。
    或許是因為身心受到了創傷,宋玉章此時好像要比平常更加心軟一些,他低下頭,鼻尖輕蹭了一下宋明昭後腦勺柔軟的頭發。
    宋明昭微微一顫,他偏過臉,眼睛注視了宋玉章的眼睛。
    宋玉章的眼睛又是那樣溫情脈脈,飽含深情。
    宋明昭心頭微熱,額頭抵上了宋玉章的額頭,肌膚溫熱的觸感與宋玉章的呼吸都令他感到很快樂,他低吟道:“小玉……”
    宋玉章“嗯”了一聲,額頭微微蹭了下他的額頭,“四哥。”
    宋明昭不知怎麽,有些想要掉眼淚,他心裏還是酸澀難過,於是道:“你昨晚跑去哪了?”
    “……”
    “跟誰過的夜?”
    宋玉章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個不重要的人。”
    “我不是說了,讓你不要同那些人混在一塊兒!”
    “知道了,以後改正。”
    “你改正?”宋明昭抬起眼睫,望進宋玉章那對漆黑的眼珠,他微微打了個哆嗦,“你別又騙我。”
    宋玉章笑了笑,“這回是真的。”
    宋明昭氣起來氣得似乎很厲害,哄起來也似乎很好哄,沒一會兒他就脫了鞋,爬到床上與宋玉章靠在一塊兒欣賞那顆小小的鴿血紅。
    鴿血紅在宋玉章攤開的掌心上散發著奪目的光芒,宋明昭低聲道:“我一見到它,就覺得它同你很相配。”
    宋玉章動了下掌心,光芒隨之變幻搖動,他道:“我又不是女孩子。”
    “這同男女有什麽關係?”
    宋明昭邊說邊伸手撥動了宋玉章掌心裏的鴿血石,“我就是覺著它該屬於你。”
    “謝謝四哥。”
    宋明昭手掌蓋下去與宋玉章一起扣住了這顆鴿血石,“你這樣謝我,讓我感覺很生疏。”
    “我沒這個意思。”
    “那你方才那樣瞪我。”
    “我瞪你?”
    “瞪了!”
    “什麽時候?”
    “我脫……”宋明昭在宋玉章含笑的眼神中理直氣壯道,“我脫你衣服看看怎麽了?自家兄弟還不讓看麽?”他一想到宋玉章那冷冰冰的神情就很氣憤,立即就宣布了個臨時的決定,“今晚我要同你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