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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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有一點宋玉章一直有些奇怪。
    既然宋家銀行整個都捏在宋振橋的手裏, 宋家老大老二那麽想要這間銀行,為何不卯足了勁多去討好討好宋振橋呢?人在病弱時的心理防線比尋常總是要低,此時去宋振橋麵前演一演孝子賢孫, 不比什麽都管用?
    這個疑惑,宋明昭替宋玉章解答了。
    宋明昭既然想好了要同宋玉章共進退,自然是將所有能對宋玉章有幫助的家中秘辛全告訴了宋玉章。
    在宋明昭的口中, 宋振橋獨斷專行, 疑心深重, 這麽些年來對於幾個兒子都是嚴酷有餘慈愛不足, 對這滿門金玉郎是動輒打罵,家裏有條細鞭子, 兒子犯了錯,便會被他抽得像陀螺。
    半年前, 宋振橋在家中突發急病, 進了醫院後就不願再出來了。
    “他是怕留在家裏,有人會害他。”
    宋明昭那笑容譏誚中帶著苦意, 很是有些心酸的意思, 宋玉章拉住他的手握了握, “四哥, 別太難過。”
    “我不難過, ”宋明昭有些自言自語道,“他瞧不上我,也不隻是瞧不上我一個,橫豎他是全瞧不上, 把兒子當仇人防,我自己心裏知道自己是怎麽樣的人就行,他們怎麽看我, 我都不在乎。”
    宋玉章知道這些不過是宋明昭自我排遣的話語,拇指輕輕地摩擦了宋明昭的手背。
    宋明昭受他安慰,衝他微微笑了笑,調整了心情,繼續說了下去。
    宋振橋多疑到了這個地步,就連兒子也不想見了,他禁止兒子們不經通報便去醫院“探望”,如果誰突然來了,宋振橋反而會因此大發雷霆。
    聽及此,宋玉章微微有些吃驚地看向宋明昭。
    宋明昭對他笑了笑,笑容中有些寵愛的意思,“你不一樣,爸爸每次看到你都很高興。”
    這下連宋玉章都要無言了。
    難不成宋振橋真對這小兒子抱有什麽特殊的感情?
    “所以說,你要爭,完全有爭的資本,”宋明昭反握住宋玉章的手掌,十指嵌進他的手指縫隙,低聲道,“隻要爸爸願意將銀行交給你,那麽就誰也擋不住。”
    宋玉章手指緊了緊,將宋明昭的手拉上來,親了親他的手背,“四哥,你要陪著我。”
    宋明昭感到一點火花順著手背上被宋玉章吻過的地方而顫動著傳遍全身,他生平從未如此確切地從某個人身上感受到他自己有這般確定的重要性,他堅決道:“我不陪你,誰陪你呢?”
    爭取到了宋明昭的支持,對於宋玉章來說也僅僅隻是極少的籌碼。
    宋明昭是個廢物少爺,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聊勝於無吧。
    銀行裏的事務其實學起來也並不難,實際也就是那麽幾道流程,宋玉章覺著這同放貸的錢莊也沒什麽兩樣,無非是收來了錢之後借出去,然後收取利息,利用閑錢與利息去投資換利,此番運作最要緊的便是第一步——吸納資金。
    宋玉章問柳傳宗要來了銀行裏的賬簿,細細翻檢之後發覺宋家銀行裏的錢的確是多到了恐怖,這樣一個龐然巨物,換了他是宋振橋,怕不是也死都不願意放手。
    非是一般的本事恐怕根本無法打動宋振橋將銀行交出來。
    宋玉章合上賬簿,對柳傳宗道:“都收好吧。”
    柳傳宗接了賬簿轉身要走,宋玉章又叫住了他,“你等等。”
    宋玉章從抽屜裏拿出了個精美的細長條小盒子,“你鋼筆壞了吧。”
    柳傳宗沉默片刻後,從宋玉章那接過了筆,木訥道:“謝謝五少。”
    宋玉章道:“不必這麽客氣,我既想拉攏你,自然是要費些心思。”
    柳傳宗聞言,那木偶一樣的臉上顯現出一絲詫異,似是沒有想到宋玉章會將話挑得那樣明。
    宋玉章左手壓在桌上,麵上笑盈盈的,“爸爸既然將你這樣的人才派到我身邊,我也不敢不惜才,有什麽要求你盡管提,我能幫你辦到的,一定辦到。”
    柳傳宗手上捧著鋼筆盒子,目光上下在宋玉章坦坦蕩蕩的笑臉中與手上漆黑燙金的盒子上跑了數回,最終他仍是低聲道:“謝謝五少。”
    門關上,宋玉章麵上的笑容稍稍變淡。
    柳傳宗這人很奇怪。
    宋玉章吩咐他做的事,無論什麽,他總是做的很好,而且這人也是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態度,太老實了,反而令宋玉章隱隱的感覺有些不安。
    這種不安或許是來自柳傳宗自身那古怪的性格,也或許是來自派柳傳宗到他身邊的宋振橋。
    總之,是有些不安。
    宋玉章手掌團成拳頭,在桌麵上輕敲了一下。
    不安,就不安了,成大事,不是行小騙,這樣瞻前顧後的,隻會什麽也做不好。
    宋玉章回憶賬簿,再結合宋明昭對海洲這上流圈子的了解闡述,發覺宋家銀行雖然勢力龐大,兩家勢力最強橫的家族卻是同宋家銀行毫無業務上的往來。
    聶、孟。
    宋玉章手掌貼在麵頰上細細思索了起來。
    其實這說起來也並不奇怪。
    聶家在海洲是極低調的家族,他們做的是礦產生意,同許多要緊人物都有關聯,資產保密也是應該的,宋聶兩家正在聯姻之中,說不定宋業康打得正是這個主意。
    孟家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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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素珊嫁給宋晉成也十幾年了,應當不存在關係不好的問題,宋玉章想來想去,猜測興許是孟庭靜行事作風的問題。
    孟庭靜的性子太獨了,叫他將自己的錢交給宋家打理,好像也不大可能。
    還有便是陳家,陳家倒是在宋家銀行有業務,隻是已經破產了,那就不提,這麽多年,想必宋振橋也一定下過功夫想要拿下聶孟兩家,可惜終究也還是以失敗告終。
    聶孟兩個家族長久以來都同宋家並駕齊驅,興許也有彼此製衡之意。
    如果有誰能有這個本事,叫聶孟兩家任意一家願意同宋家銀行合作,那麽他想即便宋振橋再怎麽鐵石心腸,勢必也要動心了。
    或許都不用見著現錢,兩家隻要能表示有這個合作的態度或者傾向,估計也足以令宋振橋欣喜若狂。
    可宋振橋都未曾辦到的事,他又怎麽可能在那樣短的時間內得償所願呢?
    手指在額間摩挲了一下,宋玉章向後仰靠在座椅上,目光裏映入了天花板旁的白熾燈,慢慢地呼了口氣。
    這兩件事,太難辦成了。
    從聶家借勢,宋業康這準妹夫都難辦,更不要說他了,聶雪屏他統共沒見過幾回,也看得出此人雖性情溫和,但城府頗深,不像是個能被輕易說服的人。
    孟家就更不用提了,孟庭靜那瘋性子,菩薩下凡也難點化。
    宋玉章覺著自己像是個找到了鑰匙,卻發現鎖心被灌死的竊賊,抓心撓肝地難受,卻又是無計可施,有些壓力的煩躁。
    人有了壓力,便想要發泄。
    發泄的渠道也無外乎那幾個。
    宋玉章離開銀行,原本想要再去一次維也納,想著想著猶猶豫豫之後還是沒去,將車停靠在了路邊,宋玉章點了煙慢慢吸了,因坐得有些累,便調整了下坐姿,人一扭,就覺得不對勁了。
    一些似乎早已忘卻的記憶忽而又在他腦中死而複生,閃現出幾個零碎片段,皆是不堪入目叫人臉色發青的。
    宋玉章眉頭微皺,將車輛調頭,果斷地又回向了維也納。
    今時不同往日,宋玉章再進維也納,立即得到了熱烈的歡迎,這歡迎不止是衝著他的臉,更是衝著他的身份,維也納的經理很熱情地招待他坐下,人一溜煙地不見了,片刻之後又回來了,串糖葫蘆一般帶來幾個相貌清秀的男孩子。
    宋玉章人都未坐穩,正在整理衣角,見經理這笑靨如花的架勢以及他身側那些麵紅耳赤的男孩子時,他幾乎是有些想拔腿就走了。
    這叫什麽事!
    他又不是來嫖的!
    “宋五爺,這些孩子可都是剛來的,雖說比不上那小白樓的角,但勝在新鮮啊,沒有超過十九的,您瞧瞧,”經理拉了個穿著服務生衣服的男孩子上前,“這孩子今年十八,可懂事了,身上那是一點疤都沒有。”
    宋玉章一眼不看,輕擺了擺手。
    經理心領神會,叫那幾個服務生的打扮的男孩子離開,拉住最後一個吩咐了幾句。
    “五爺,真對不住,我會錯意了。”經理賠笑道。
    宋玉章沒擺臉色,低聲道:“我這裏不必招待。”
    “那怎麽成……哎,來了……”
    經理喜氣洋洋地一招手,又是招來了一堆女孩子。
    宋玉章麵上一陣青一陣紅,是真想走了!
    他雖然風流多情,但是畢生都未曾當過嫖客!
    宋玉章直接站起了身。
    “哎,五爺,”經理聽過他一萬買一夜的風流事跡,怎麽能輕易放過這頭金光燦燦的大肥羊,忙道,“您這是怎麽了,別急著走啊,您想要什麽樣的您說,隻要您說,我一定能給您找著合適滿意的。”
    宋玉章聽了他的話,臉上連表麵的風度都險些難以維持,他麵色微冷,正要說話時,身後傳來一聲爽朗粗獷的音調。
    “滾你媽的張老四,帶些什麽人來,你媽的x,看看他們那樣,是小宋少爺嫖他們,還是他們嫖小宋少爺啊!”
    這說話粗魯口無遮攔的語氣,宋玉章不必回頭便知道是誰了,他一回頭果然見到了叼著雪茄的沈成鐸,麵上匪中帶惡,惡中帶笑,笑中帶著一些流氓無賴的氣息。
    經理一見老板發話,忙帶著那些小流鶯離開了。
    沈成鐸噴著雪茄煙,向宋玉章打了個招呼,“小宋少爺,好久不見,來照顧我這小店生意?”
    宋玉章笑了笑,“隻是來喝酒解悶,沒想到還有這些事。”
    沈成鐸擺了擺手,“那群小婊子聽說你肯一萬塊買小玉仙一晚上,見了你屁股裏都要流水,幸好海洲就你這麽一個不把錢當錢的闊少,要不然老子都他媽要付不起價了。”
    宋玉章淡淡微笑,他不是沒同流氓打過交道,此刻對於沈成鐸的粗俗也毫不在意,笑微微道:“沈老板說笑了。”
    沈成鐸對宋玉章的印象是個可遠觀不可接近的漂亮男人,因宋玉章這人從頭到尾都充滿了矜貴高雅的少爺氣息,他在宋玉章麵前便有些刻意要更粗俗的心思,這是一種邪惡的破壞心理,想要汙染好東西。
    然而宋玉章從容淡然,沒有一點生氣或是動怒的跡象,客客氣氣地與沈成鐸道了別。
    沈成鐸看著他,發覺他連轉身時的姿態都是異常的有風度,有教養。
    “小宋少爺,”沈成鐸叫住了他,宋玉章回過了身,沈成鐸望了他那無暇的麵容,一時有些忘了要說什麽,宋玉章目中透出疑惑時,他才回過神,道:“樓上有賭局,上去玩兩把吧,輸贏都算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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