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 8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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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玉章聽完神色不變, 反而還笑了笑,“那可真是恭喜了。”
    聶雪屏目光溫和地注視著他,“銀行虧空了多少?”
    宋玉章沒回答, 他輕歎了口氣, 人向後仰靠在沙發上, 看著上頭的吊燈,淡淡道:“孟庭靜沒同你說麽?”
    片刻之後,視線裏出現了聶雪屏低垂的臉, 聶雪屏抬起手輕撫上他的臉龐,“冷靜些。”
    宋玉章偏過臉, 麵頰在他的掌心輕蹭了蹭, 嘴唇滑過去親了一下聶雪屏的掌心,他抬起眼, 微微一笑, “聶先生, 我現在很冷靜。”
    聶雪屏收回手,目光之中似有憐惜,“起來洗把臉。”
    他拉了宋玉章的手, 將懶洋洋的宋玉章拉起身轉進客室的內間, 親自放了水, 擰了毛巾, 給宋玉章擦鬢角的汗,“銀行的事我也是方才聽外間傳言,我平日裏太忙,眼睛隻盯著自家的那些事, 對於旁的事, 甚少在意, ”聶雪屏給他擦完了汗,目光溫和地再次注視了宋玉章,“銀行虧空了多少?”
    “聶先生打算幫我的忙?”
    “是的。”
    “不是已同孟家聯合了麽?”
    “生意上是如此,”聶雪屏輕撫了下宋玉章的頭發,“幫你是我的私心。”
    宋玉章仰頭看向聶雪屏,從他的眼中除了包含著疼愛的憐惜之外,未參雜其餘的考量,他笑了笑,道:“聶先生你對我,是怎樣的私心呢?”
    聶雪屏又是撫了一下他的頭吧,多少錢?”
    看聶雪屏的架勢,似乎是無論他說出怎樣的數字都能笑納,宋玉章不禁有些吃驚,心想難不成聶家人的通病就是不計後果地撒錢?
    宋玉章想試探試探聶雪屏,但又覺著沒這個必要,聶雪屏到底有多喜歡他,這件事對他來說並非現在最重要的事。
    “聶先生,我想要的不是錢,而是兩家的合作。”
    聶雪屏放下了手,目光轉向窗外,“這一點我不能答應你。”
    他的態度自然還是溫柔的,隻是同樣拒絕的也很堅決。
    這對於宋玉章來說並不意外,聶雪屏就不像是會因為私情而影響公事的人。
    隻是這一點私情可以讓宋玉章有這個機會站到聶雪屏麵前,同聶雪屏好好地交談罷了,或許在某些時候也能令聶雪屏的立場微微有些動搖。
    這樣便已經足夠了。
    “聶先生,我想冒昧地問孟庭靜到底承諾了怎樣的好處,才令兩家達成了合作?”
    聶雪屏轉過身,笑微微地看著他。
    宋玉章笑著盤起了手,“不能說?”
    聶雪屏抬手撫了下他的頭發,“不能說。”
    “那麽聶先生你又知不知道孟庭靜為什麽偏偏是這個節骨眼上來找你合作呢?”
    聶雪屏靜靜地看著他,似在等他去猜。
    “庭靜什麽都好,就是性子太古怪,”宋玉章放下手,人走到內室的一幅畫前上下觀賞,“他原本是同我很要好的,”宋玉章目光落在畫上的一隻鳥上,靜了片刻後,回頭對聶雪屏笑了笑,“就像聶先生你跟我一樣好。”
    宋玉章沒看聶雪屏的臉色,回頭又繼續欣賞那幅畫,“可惜好景不長,我們還是分開了。”
    “分開的緣由嘛,哎,一言難盡,興許是我們都太年輕了,在一塊難免磕磕碰碰的。”
    “分開的時候倒沒覺出什麽,不過最近他卻又是追得很緊,”宋玉章偏過臉,微低下頭,“聶先生,你覺著這是為什麽呢?”
    後頭沒聲音,宋玉章眼睫上挑,目光落在了聶雪屏的臉上,到此刻,聶雪屏的臉色竟依然是慣常那樣溫和淡然,宋玉章走過去,在聶雪屏麵前立定,“聶先生,你好像一點也不意外。”
    聶雪屏俯視著他,溫聲道:“孟先生已先同我交待過了。”
    “哦?”宋玉章視線落在聶雪屏長袍的扣子上,低聲道,“庭靜他是怎麽說的?”
    聶雪屏沉默片刻,緩聲道:“他說的同你差不多。”
    “沒說別的?”
    宋玉章手指抓了他衣襟上的白玉扣,“庭靜脾氣不好,聶先生不必為他遮掩。”
    聶雪屏淡淡道:“他倒沒說別的,隻是提醒我,希望我有些自知之明,莫要以為是自己魅力無邊,讓小宋先生你為我傾倒,隻是我在小宋先生你這兒還有些用處,你才肯略略敷衍我幾回。”
    宋玉章抬頭凝視了聶雪屏的眼睛,聶雪屏眼眸深深,看不出喜怒,“聶先生你信嗎?”
    “有些信,有些不信。”
    宋玉章笑了笑,“哪些信,哪些不信呢?”
    聶雪屏伸出手,雙手攏住宋玉章抓他扣子的手,低頭在他手上輕啄了一下,“我的確不認為自己魅力無邊,叫小宋先生為我著迷……”他抬頭看向宋玉章,目光中帶著溫和的笑意,“……也不認為小宋先生你是為了銀行的虧空而委曲求全與我周旋。”
    宋玉章目光微微閃爍。
    聶雪屏繼續道:“我沒有太高看自己,也沒有太低看你。”
    聶雪屏放下手,輕輕擁抱了他,在宋玉章的耳邊低聲道:“玉章,告訴我,多少錢?”
    宋玉章的耳廓被他的氣息吹得麻酥酥的,他轉過臉,嘴唇貼在了聶雪屏的嘴上,雙手也捧了聶雪屏的臉,狠狠地親了一下後,他低聲道:“聶雪屏,你是不是很喜歡我?”
    聶雪屏麵目英俊溫和,眼中柔情幾許,“小宋先生,我對你,一見鍾情。”
    宋玉章略有些驚訝地看著聶雪屏。
    聶雪屏低垂下眼,語氣中帶著淡淡的無奈和笑意,“我知道,對於我這個年紀的人來說,說這樣的話的確是有些不合時宜。”
    他雙手攏起了宋玉章的手,額頭貼上了宋玉章的手指,宋玉章的掌心感覺到聶雪屏溫熱的呼吸,他還在驚訝詫異之中,詫異於在他看來城府極深神秘莫測的聶雪屏竟會說這樣直白的話。
    直白得就像是毛頭小子初次追求心上人一樣。
    這對於聶雪屏來說,的確是不合時宜。
    宋玉章的胸口也不合時宜地輕跳起來。
    聶雪屏不再說話,單隻是慢慢地呼吸著,宋玉章的手掌都有些被他的呼吸所濡濕。
    片刻之後,聶雪屏抬起臉,目光微凝地看向宋玉章,清清楚楚道:“我喜歡你,玉章。”
    宋玉章一言不發,實在是震顫到了無話可說的地步。
    到了這個時候,就連宋玉章也不得不承認,聶雪屏的喜歡對他而言——與眾不同。
    到底不同在哪裏,宋玉章也說不清楚,但的確叫他產生了同以往任何時候相比都更強烈的撼動。
    實在是太出乎意料了,無論是聶雪屏的喜歡,還是聶雪屏這樣的坦白。
    宋玉章覺得他該對這份坦白回報什麽,他坦然道:“聶先生,我也有些喜歡你。”
    聶雪屏麵上浮現出一個淡淡溫和的笑容,他摟了下宋玉章的腰,在宋玉章的頸側邊道:“多謝厚愛。”
    宋玉章原本是抱著來談事的想法,未料到兩人卻是先談起了情,而且談得透徹幹淨,談得簡單明了。
    是他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了,他愛那些貴公子是愛他們的身份地位財富權勢嗎?他也不過是簡簡單單的喜歡,即便像聶雪屏這樣叫人捉摸不清的人,為何就不能簡簡單單地喜歡一個人?以聶雪屏的身份地位,他若要喜歡,才是恰恰無需考慮任何旁的因素。
    再者說,無論是孟庭靜,還是聶雪屏,這世界上有誰愛他,他宋玉章都擔當得起。
    談完了情,也還是要談事,宋玉章堅持道:“聶家不能和孟家合作,應當要同宋家合作。”
    聶雪屏道:“公歸公,私歸私,玉章,我的確鍾情於你,我可以借給你一筆款子度過眼前的難關,隻是別的,我無法承諾。”
    “這話說的不錯,公歸公,私歸私,正是出於公事的考慮,聶家才必須要和宋家聯合。”
    “讓我猜猜孟庭靜應了你什麽條件。”
    宋玉章從聶雪屏的懷抱中走出,邊踱步邊思索,“孟家的海運一直都在海洲是獨一份,聶家的礦產平素都是車運,如今世道太亂,土匪橫行,車運不安全,即便安全,也是要費力保護周全,如果能改道海運的話,不僅安全還要更快,而且孟家人脈廣博,你們兩家合作正是強強聯合,共贏互惠,我猜得對不對?”
    聶雪屏目露讚賞,笑而不語地看著宋玉章。
    “他是不是還承諾給你讓利?讓利恐怕還不少吧?”
    聶雪屏並未否認,隻是繼續微笑地看著宋玉章。
    “聶先生,恕我直言,興許你會覺著孟庭靜是出於衝動賭氣同你聯合,才會這樣糊塗地對你許下一個這樣對聶家大有好處,卻對孟家好處相當之少的承諾,但孟庭靜並非是那樣的人,他既然敢這樣對你承諾,就一定有他背後的打算。”
    宋玉章又踱了幾步,他手在空中一頓,道:“有了,聶孟兩家一旦合作,勢必人脈共享,如果孟家同你們聶家那些合作對象也搭上了線……聶先生,或許你會覺著孟家不是做礦產的,即便搭上那些人也不打緊,兩家並不衝突,但是聶先生你別忘了,全國並非隻有海洲一個地方產礦。”
    宋玉章轉向聶雪屏,他笑容微淡,“如果,孟家繞過聶家,將別的地方的礦產供給給那些人呢?”
    “依靠海上運輸,他完全可以做到這一點。”
    “聶先生,海洲之外亦有礦產,海洲的運輸卻是掐死在他孟家手中,”宋玉章看向聶雪屏,“海洲已經倒了陳家,被孟家所吞並,如今宋家也是苟延殘喘,海洲隻能有一個商會主席,以孟庭靜這對宋家趕盡殺絕的態勢,此人絕非善類,他所謂的聯合不過是吞並前的跳板。”
    宋玉章凝視著聶雪屏,“聶先生,你做好了同孟家決戰的準備麽?”
    聶雪屏半晌不言,他輕歎了口氣,“玉章,你說的這些我並非未曾考量,隻是我們如今確實需要同孟家的合作,至於你說的可能發生的事,且看日後吧。”
    宋玉章點了點頭,“我相信聶先生你手段厲害,未必就會在日後的相爭中落在下風,但是與其與虎謀皮,你麵前分明還有更好的選擇,同宋家合作,我承諾聶家……”
    宋玉章慢慢向前,他伸手抓住了聶雪屏的手,聶雪屏低垂下眼,望向宋玉章用力扣住他的手,宋玉章聲音緩慢而堅決,字字砸落在地,叫人心中震顫不已。
    “一條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