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上班了？”秦知意問。
    宋鄴點點頭, 沉聲道, “嗯，偶爾可以放個假，聽說雪域高原可以滌蕩心靈。”
    秦知意冷笑，“也是, 正好看看你還有救沒救。”
    宋沅看看他爸, 又看看他後媽，很明智地閉嘴, 然後慢慢退出戰火包圍圈。
    晚上, 秦知意在房間裏收拾外出的行李，宋沅悄沒聲地去了書房外，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門。
    門被打開，依舊是宋鄴那張麵無表情的臉。
    宋沅蹭進屋，然後反手把門關上，擠眉弄眼道：“爸, 節目組說的那個讚助商是不是你啊？”
    宋鄴頓了下，點點頭，“嗯，是我。”
    宋沅一哂，果然，他就說節目組那個鐵公雞怎麽可能拔毛。還三成片酬，這不是要了導演的老命嗎。
    宋沅：“爸，您這可不地道，那麽大一口鍋咣當扣我頭上了, 差點被秦知意當成叛徒。”
    宋鄴抿了抿唇, “你別告訴她。”
    宋沅拍著胸脯道：“兒子幫老爸做事天經地義, 我肯定不告訴她, 但您是不是得給點獎勵，嘿嘿……”
    宋鄴立即拿來錢包，抽出一張卡遞給宋沅，“不限額。”
    宋沅一愣，退後一步連連擺手，“不用不用，我零花錢夠多了！”
    宋鄴皺眉，“那你想要什麽？”
    宋沅撓頭，表情有點忸怩，支吾了半晌也沒說出什麽，眼看著宋鄴可能快不耐煩了，他趕緊道：“您等我兩分鍾，我馬上就回來！”
    甚至不到兩分鍾，宋沅氣喘籲籲跑回來，手上抱著一本厚厚的習題冊。
    宋沅試探著把習題冊遞過去，“爸，能不能幫我簽個字啊？”
    他看不出宋鄴到底是願意還是不願意，連忙解釋，“這不是快高三了嗎，我們班主任抓得有點兒緊，讓家長至少每個月檢查一次作業，作業本上還必須得有家長簽字。”
    宋鄴沒拒絕，接過來，不到一秒鍾就簽好了自己的名字。
    宋沅呆愣著，“這就完啦？！”
    他連忙補充，“不是，您好歹寫句話啊！”
    看著宋鄴沉沉的表情，宋沅才想起來他從小到大需要家長簽字的作業都是由管家代勞的，他爸經驗不足也可以理解。
    宋沅：“這樣，您就寫‘該生家庭作業已完成，會繼續保持’。”
    宋鄴照著他說的重新簽了字，落款：家長宋鄴。
    宋沅喜滋滋地把作業本拿過來，抱在手裏看了看，眼巴巴地又問：“爸，那您還檢查作業嗎？”
    宋鄴：“你寫完了？”
    宋沅點頭如搗蒜，“寫完了寫完了！”
    宋鄴“嗯”了一聲，“寫完就行，我不檢查了。”
    “……哦。”宋沅張了張嘴巴，欲言又止，半晌道：“爸，那我先回屋了。”
    宋鄴此時已經開始繼續加班，聞言並沒往心裏去，他的眼睛看著電腦屏幕，隨意地應了一聲，然後說：“嗯，回去吧。”
    秦知意收拾完行李，把他們要外出錄節目的事跟宋老夫人說了一聲。
    宋老夫人滿不在意，“哦哦，雪域高原啊？我和老頭子二十年前就去過了，挺不錯的，你們好好玩。”
    秦知意：“……您這足跡遍布大江南北啊。”
    秦知意很是羨慕，聽說宋家兩老在外環遊世界很多年，萬事不操心處處有錢花，這種瀟灑日子天底下沒幾個人能有福氣享受到。
    宋老夫人得意道：“那可不，要不是被你跟宋鄴結婚的消息嚇得，我和老頭子現在應該在法國酒莊品紅酒呢。”
    “正好，你們一家三口出門，我也和老頭子繼續環遊世界去。”
    宋老夫人笑嗬嗬的，現在各家應該都認識了小秦，她也就放心了。
    至於宋鄴和小秦的感情……想到這個宋老夫人歎了口氣，這不是她能做得了主的，幫也幫不上忙，還是讓他們自己折騰去吧。
    能成，那當然最好。
    如果不成，唉，隻能算宋鄴沒福氣。
    “老太婆，快來看看你這些絲巾要不要帶！”宋老爺子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
    宋老夫人趕緊收起手機，將這些糟心事拋在腦後，連忙去幫著老頭子和傭人收拾行李了。
    ……
    夏天在很多人看來是雪域高原一年中最好的時節，貧瘠的土壤長出綠色，秦知意坐在飛機裏遠遠的看著，有些地方的土地已經泛黃，那是麥田，原來雪域高原已經到了收獲的時節。
    一行人到了節目組駐紮地。
    天地廣闊無垠，目之所及是無邊無涯的曠野。有犛牛慢吞吞地低頭覓食，一個個長著牛角的黑色身影在綠色的草地上緩緩移動。
    節目組的攝像機已然架起來，直播間也已經開啟，大批大批的觀眾陸陸續續湧進來，等著看最新一期的直播。
    【家人們，可想死你們啦！】
    【據說這期有新花樣，每組嘉賓再帶一個親屬，組成三口之家。】
    【期待了！！！想看秦知意帶老公兒子上節目！】
    【不太可能吧，宋大佬怎麽可能來。】
    【就做個夢也不行嗎……】
    嘉賓們陸續從車上下來。
    首先是沈冰河和侄子沈喻，沈喻旁邊還有個帶著眼鏡的中年男人，氣質儒雅，和沈冰河有五分相像。
    沈喻一直是個穩重的學霸，和沈冰河這個叔叔在一起時更多的時候都是他在拿主意，小小年紀儼然一副一家之主的樣子。
    但是此刻卻看上去活潑不少，沈喻扯了扯身邊的男人，向大家介紹，“這是我爸！”
    男人笑了笑，很溫和地打招呼，“大家好，我是沈冰堯，一直國外工作，正好最近公司休假我就來了，請多關照。”
    其他兩組來的也是父親。
    顧臨舟和顧安然兄弟兩個的爸爸穿著打扮非常新潮，站在兒子旁邊就像大哥哥，三人沒大沒小的，相處得和朋友一樣。
    至於何彥川的父親，倒是看起來非常穩重，中等身材，頭發梳得板板正正，一眼看上去就是企業家的派頭。而林荷挽著他的胳膊，笑容柔婉，依賴之情表露無疑。
    【不錯不錯，很好很好，秦姐呢讓我看看我秦姐帶了誰！】
    【我真的想破腦袋都想不出她會帶誰。】
    觀眾們正猜測紛紛，最後一組嘉賓終於來了。
    先跳下車的是宋沅，然後才是一個穿著黑色連帽衫麵無表情的男人。
    直播間停滯了一秒鍾，旋即爆發出更多的彈幕。
    【臥槽我沒看錯吧啊啊啊！！！】
    【是宋鄴臥槽他怎麽來了！節目組下血本啊！！！】
    【我知道了，怪不得節目組前幾期那麽摳，原來是為了省錢請大佬啊！】
    【弱弱問一句，宋鄴出場費多少？】
    導演瞄了一眼彈幕，笑容深不可測。
    ——哈哈，首富的出場費，當然是他自己倒貼啦！
    秦知意最後一個從車裏下來，慢吞吞地走到父子倆身邊，然後在宋沅旁邊站定。
    爸爸們互相握手打招呼，最熱情的是何彥川的爸爸。
    看到宋鄴，何朗眼睛一亮，笑吟吟地率先開口，“宋總，好巧，沒想到您也來了。”
    宋鄴與他握手，“何總。”
    “哎呀客氣了客氣了，喊我何朗就行！”
    見嘉賓們寒暄得差不多，導演笑眯眯地上來，適時開口。
    “好了，這麽遠的路過來，大家肯定也累了，咱們先來分房子，分好之後大家先去休息一會兒。”
    “考慮到客觀原因，這次就不做耗體力的遊戲了，咱們抽簽決定。”
    說著，有工作人員拿著一個木質托盤過來，裏頭有四個小木盒子。
    “每組派一個人過來抽簽，小盒子裏有編號，抽到1號的就第一個挑房子，以此類推。”
    嘉賓們點點頭，表示明白了，然後各自聚在一堆討論讓誰去抽簽。
    宋鄴站著沒動，宋沅捅咕捅咕他。
    “爸，你去吧。”
    宋鄴意外，看向秦知意。
    沒想到秦知意也是讚同的，雖然對著他沒什麽好臉色，但還是冷冰冰地指使他，“嗯，你去。”
    宋鄴沉默著去托盤裏拿了個盒子回來。
    宋沅迫不及待地接過來打開看。
    “是1號！”宋沅發出一聲驚呼。
    秦知意抱著臂點了點頭。嗯，還不錯，果然是爽文大男主，運氣就是好。
    看來帶著他勉強還有些用處。
    其他三組嘉賓的號碼也選好了，有慶幸的也有哭喪著臉的。
    秦知意這組拿了1號，她揚眉吐氣趾高氣昂地正要領著宋沅去選房子，卻被導演攔住。
    “不要著急，規則還沒說完呢！每組派兩個嘉賓挑房子，留下來的那位蒙住眼睛，最後再由親屬帶過去，看看是驚喜還是驚嚇。”
    顧安然一聽，哭喪著臉，他抽到了4號，妥妥的驚嚇啊！
    秦知意依舊是讓宋鄴去挑房子，宋沅陪他去。
    挑房子肯定要走很遠的路，還要來來回回對比哪家最好，最後又得回來接人。
    秦知意犯懶，不想動。
    父子倆出發之前，宋沅眼睛一轉，跑過去捅咕捅咕導演。
    “上期額外任務的獎勵是什麽，還沒給呢！”
    導演：“我就知道你得過來，放心，少不了你的。”
    導演拉著宋沅竊竊私語，“你們的獎勵就是自動獲取最佳選擇，比如這次分房子，我可以現在就告訴你哪家房子最好。”
    宋沅瞪眼，“就這？我直接用眼睛也能看出來哪家最好啊！”
    導演：“那可不一定，雪域高原跟別的地方不一樣，你在外邊可看不到裏麵的情況。”
    宋沅皺眉思索，“那我去問問我爸要不要用掉這個獎勵。”
    導演拉住他，“額外任務是你自己抽中的，必須由你獨自拿主意。”
    宋沅想了想，終於下定決心，“那好吧，我用！”
    導演滿意地笑了笑，與他耳語，“你順著這條路走到土坡盡頭，從左邊數第二個，院子裏栓了隻大黑狗的那家。”
    宋沅了然地點點頭，謝過導演之後就與宋鄴出發了。
    高原地區氧氣稀薄，父子倆順著小土坡慢慢往上走，沒有過多交流。
    宋沅按照導演的話，走到小土坡盡頭，從左邊開始數第二個，果然看到有棟房子的院子裏栓了一隻大黑狗。
    宋沅扯扯宋鄴，“爸，導演跟我說的就是這家。”
    宋鄴聞言細細打量這棟房子，兩層，不算高，但占地麵積還算廣，外牆是用一塊又一塊棕黑色類似土包的東西壘成的。
    宋沅：“爸，你覺得這房子怎麽樣？”
    宋鄴點點頭，“確實是最好的，導演沒騙你。”
    宋沅鬆了口氣，“那行，趕緊回去接秦知意吧。”
    下坡的路輕鬆了一些，到了節目組的駐地，秦知意已經被工作人員用布條蒙上了眼睛。
    宋沅拉著她往坡上走，一邊走一邊絮絮叨叨，“我跟你講，咱家這個房子指定是最牛的！”
    秦知意被蒙著眼睛什麽都看不見，有點沒安全感，隻能抓著宋沅的胳膊。
    突然從左邊握過來一隻手，掌心有點粗糙，但是很有力。
    秦知意想了想，忍住沒揮開。
    【嘿嘿拉手手嘿嘿嘿】
    【我怎麽覺得秦姐有點冷淡呢，宋總隻能趁這個機會拉到老婆的手。】
    【宋鄴有點上趕著啊，秦姐從下車開始就對他挺冷淡的。】
    【吵架了？】
    到了挑中的房子外，秦知意把布條取下來。
    她還不知道導演跟宋沅說的話，隻是按自己的審美覺得這棟房子看起來平平無奇，院牆和屋頂都黑黝黝。
    秦知意皺眉，“這棟……有什麽特別的嗎？”
    宋沅搖搖頭，“不知道，我爸說這棟好。”
    秦知意看向宋鄴。
    宋鄴沉聲道，“我看了其他的房子，壘牆的犛牛糞都沒有這家多，所以——”
    “牛糞？！”母子二人同時睜大眼睛，一聲臥槽即將要脫口而出。
    秦知意白了一眼宋沅，“你不是說指定牛嗎，確實夠牛！”
    宋沅覺得自己很無辜，委屈道：“是我爸說的這家最好……”
    秦知意猛地把眼神射向宋鄴。
    宋鄴當即心頭一緊，想好的解釋差點忘幹淨。
    幸好跟組的工作人員憋著笑跟母子倆解釋清楚。
    “犛牛糞在雪域高原是明這家養的犛牛多，家裏闊綽。”
    “所以，說這棟是最好的房子，確實沒什麽問題。”
    秦知意和宋沅恍然大悟，原來犛牛糞這麽珍貴啊，那可不敢再嫌棄了。
    宋鄴暗中鬆了口氣，跟在秦知意後麵走進院子裏。
    看到陌生來客，院子裏的大黑狗驟然起身，眼睛緊緊盯著他們，似乎她再靠近一步就要衝上來。
    三人隻好止步不前，直到屋裏走出來一位老奶奶，朝著黑狗吆喝了一聲。
    黑狗聽到主人的吩咐，乖乖地重新趴下身子，恢複了懶洋洋的姿態。
    秦知意試探著揉了兩把狗頭。
    黑狗吐著舌頭，似乎被她揉得很舒服，賴皮地打了個滾露出來肚皮讓她繼續揉。
    秦知意笑意盈盈，“你好乖哦！給姐姐抱抱！”
    宋鄴靜默地看著，突然道：“老人家，打擾了，我們是過來錄節目的。”
    老奶奶滿臉笑容，“知道知道，你們導演都交代過了，快進屋！”
    秦知意不舍地放開大狗，一步一回頭地進屋了。
    宋鄴在她身後順便把門關上，隔絕住她的視線。
    秦知意皺眉，正要說話，被老奶奶喊上樓。
    這戶人家果然闊綽，除去自己住的房間，竟然還能騰出來三個空屋給他們住。
    宋沅狠狠地鬆了口氣。
    要是隻有兩間空屋，那他肯定隻能和他爸一個房間睡覺了，可怕！
    ……
    稍微休息了一會兒，節目組又派工作人員挨家挨戶來叫嘉賓們趕去駐地。
    現在是高原秋收的時節，家家都種了麥子和青稞。
    嘉賓們的任務就是幫村民們收割，也不用跑遠，就幫他們各自借住的主人家收割就可以。
    任務開始之前，導演還順便在直播間打了個廣告。
    “大家應該都知道，咱們的節目也沒幾期了，不知道打投進度如何了呀？”
    “接下來就讓我們的嘉賓說幾句，拉拉票，最終票數最多的嘉賓組合可以獲得萌萌親子之家的稱號哦！”
    又來了又來了！秦知意和宋沅對視一眼，頭皮發麻。
    那個萌萌親子之家除了有這麽個稱號也就罷了，節目組居然還和微博合作，設計了一款頭像掛件。
    獲勝組合的合照不僅要在節目組官方微博上置頂，還要頂著這個頭像掛件整整一年。
    導演當時還特地給他們展示了一下那個頭像掛件。
    一想到這個秦知意和宋沅就哆嗦。
    讓他們頂著大紅色的“萌萌媽媽”和“萌萌寶寶”頭像掛件一整年，還不如直接封號！
    其他三組嘉賓說完了，輪到了秦知意和宋沅。
    秦知意硬著頭皮開口，“很感謝大家給我們打投，但一定要適度投票啊！”
    宋鄴一下子就看出了秦知意好像並不想成為那個優勝者。
    宋鄴猶豫了一會兒，問道：“不想拿第一嗎？”
    秦知意看見他就想起來了，他發動全公司員工給她打投的事情。
    秦知意直接來氣了，“不想，宋總要是閑得慌就多多加班，少幹這些沒用的可以嗎？”
    宋鄴沉默，半晌才悶悶地說了句“知道了”，然後走到一旁割麥子。
    宋沅看看一臉冷若冰霜的他後媽，再看看孤零零一個人在田裏割麥子的他爸，多少有點不落忍。
    宋沅拽拽秦知意的袖子，“要不……咱倆重新拉票吧？我爸又不知道萌萌親子之家是怎麽回事兒。”
    秦知意冷著小臉戴上手套，將閃著寒光的鐮刀握在手裏，走進麥田，幹脆利落道：“你別管，就讓他嚐嚐這種滋味兒。”
    宋沅磕磕巴巴，“啥、啥滋味兒啊……”
    秦知意冷淡一笑，並不答話。
    看著聚在一起說說笑笑和睦相處的其他組合，再看看分散在東西兩個方位埋頭割麥子的他爸和他後媽，宋沅很愁。
    這他媽的，這倆人還能好嗎？
    該不會節目結束之後，他又要變回單親家庭的小孩吧！
    那他跟誰過啊？
    ……
    雪域高原的人，好像熱情是他們與生俱來的天賦。
    嘉賓們收了麥子和青稞，正要各自回去休息，就被村民請到最大的院落中。
    他們準備了好酒好肉，要請遠道而來的朋友們盡情吃一頓。
    飯桌上，賓至如歸。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聊天，歡笑嬉鬧聲在院落裏飄飄揚揚。
    隻有宋鄴沉默著，他格格不入，偶爾吃些東西，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
    沈冰堯看著看著，突然微笑道：“宋總一定是位嚴父吧？”
    宋鄴一頓，說：“不是。”
    他垂著眼簾，沒有看向任何人，似乎覺得自己的回答過於簡短，便舉杯朝沈冰堯示意了一下，然後喝盡。
    秦知意心中兀自嗤笑，心想著這位可不是嚴父，甚至跟“父”這個字都差著十萬八千裏。
    宋鄴沉悶，自然有其他善於活躍氣氛的人，飯桌上依舊和樂，宋鄴偶爾被村民勸著喝幾杯酒，偶爾說兩句話。
    但他依然與整個歡樂的場景格格不入，十分突兀。
    連秦知意都看得皺眉，心想著他這樣落落寡合，實在沒必要強行融入。
    酒足飯畢，所有人回到各自的住所中。
    隻有宋鄴還坐在椅子上不挪動。
    秦知意皺眉，莫名有了個猜想，低頭朝他看過去。
    隻見宋鄴抿著唇，眼簾低垂，隻有耳根有一點紅。
    秦知意拍了拍宋沅，“扶你爸回屋睡覺。”
    宋沅下意識過去，卻被他揮開。
    “我不。”宋鄴說。
    宋沅一愣，這才反應過來，稀奇地繞著他爸看了兩圈，嘖嘖稱奇。
    “這是喝醉了麽？這酒量，怎麽還不如我啊！”
    宋鄴沒醉，起碼他自己是這樣認為的。青稞酒又不烈，醉什麽。
    宋鄴討厭煙酒，年輕的時候不得已必須要應酬，等他帶著宋家走到了那個位置，就再沒人敢勸他酒。
    今天是很多年來的頭一次。
    秦知意站在他麵前，背著院落裏的燈光，很好看，很遙遠。
    宋鄴看到她白皙清瘦的手，突然想到白天她摸院子裏那隻大狗。
    那狗又黑又醜，毛都厚得打結了，有什麽好摸的。
    宋鄴心中嗤笑，然後把腦袋微微一低，剛好就停在她手心下。
    秦知意一愣，“幹什麽？”
    宋鄴慢吞吞吐出一個字，“摸。”
    秦知意：“？”
    見她半天沒動靜，興許還是更喜歡那隻醜狗。
    宋鄴站起來轉身就走，撂下四個字，“不摸算了。”
    滿腦袋問號的秦知意目瞪口呆，這就生氣走了？
    不對，他居然還敢有脾氣了？
    當晚，宋鄴做了一個夢。
    夢裏他渾身劇痛，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走過來一個女孩。年紀不大，十歲的樣子。
    女孩蹲在他麵前，警惕著問道：“你是誰啊？怎麽會突然出現在我家後院？”
    宋鄴積攢了一丁點兒力氣，微微動了一下。
    誰知女孩當即嚇了一跳，退開兩米遠，“你別亂來啊，我手機可以一鍵報警的！”
    見他好半天又不動了，女孩慢慢走過來，小心翼翼問道：“你怎麽穿得破破爛爛的，沒有家嗎？”
    宋鄴記得自己張了張嘴，想說話，但隻能發出嘶啞的音節。
    女孩緊張道：“你怎麽了？不會說話嗎？還是受傷了？”
    “算了，我還是先打個120吧。”女孩憂愁地自言自語，“真是的，晚上還要主持學院的周年匯演呢，千萬不能遲到啊！”
    他的意識好像慢慢遠去了，但緊接著又被拍醒。
    “喂喂！先別睡！你能自己待一會兒嗎，我有點事要離開一下。”
    ……
    宋鄴醒來，這屋子的窗簾不遮光，高原刺眼的陽光照進來，他一下就醒神了。
    宋沅剛好叼著牙刷進來，含糊不清道：“爸，你醒了？”
    “嗯。”宋鄴揉揉發漲的太陽穴。
    宋沅：“秦知意要洗漱，讓你去燒熱水。”
    “矯情勁兒的，又不冷，涼水咋就不能洗漱了。”宋沅嘀嘀咕咕道。
    見宋鄴半天沒動靜，宋沅認命了，“得，還是我去。”
    “不用。”宋鄴叫住他，穿好衣服站起身，“我現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