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在跟你禮尚往來。”
    況且一個兩萬塊的錢包, 換一棟莊園似的豪宅，也太聳人聽聞了。
    秦知意看著宋鄴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強調, “這是生日禮物。”
    “不用。”宋鄴用指腹摩挲了一下小羊皮質地的錢包，沉聲說，“我不過生日, 沒必要。”
    秦知意挑眉，沒必要？
    “原來是這樣呀？”秦知意點點頭, 深琥珀色的瞳仁轉了轉，笑吟吟道，“既然你不過生日, 那我就把禮物收走咯？”
    說著, 秦知意便伸出手, 把錢包從宋鄴手中拿走。
    宋鄴隻是握著錢包條件反射般瞬間攥了一下，然後沒有絲毫反抗的任由她把錢包拿走了。
    秦知意行雲流水般地把錢包轉進精美的紙盒中, 然後轉身一步步離開。
    當她的手握住書房門把手時，分明能夠感受到從身後投來的眼神。
    秦知意無語極了，大踏步走回去, 將東西往宋鄴懷裏一塞。
    “行了行了, 給你！”秦知意沒好氣地說，“想要生日禮物又不丟人，鋸嘴葫蘆！”
    宋鄴道了聲謝, 然後無言, 沉默著將錢包好好收起來。
    秦知意又看不順眼了，“給你你就用, 藏起來算怎麽回事兒。”
    怪不得管家說宋鄴小時候拆了生日禮物就在房間裏放著, 從來不玩。
    管家和宋老夫人都以為這是宋鄴對生日和生日禮物沒興趣的佐證, 但秦知意卻不這樣認為。
    真要不喜歡早就嫌礙眼讓人扔掉了，怎麽會每天每夜地看著，過了三十多年還完完整整地放在房間。
    秦知意想了想她小時候，雖然穿書過來連她自己本身的記憶都沒剩下多少了，但還是有些零星的時光碎片。
    她小時候大概很受父母寵愛，除了生日禮物，隔三差五就會有新玩具。
    但小孩子嘛，手上都沒輕沒重，不管多喜歡的玩具，不出三個月就變成七零八落的零件了，不是小汽車掉了軲轆，就是毛絨小熊少了隻豆豆眼。
    ——這才是普遍的兒童行為。
    而宋鄴，收到禮物就放起來，從不多碰一下，好像隻有這樣才能對抗外力造成的損傷將它們永遠留住。
    可怕的克製力，偏執的占有心理，全世界也沒幾個這樣的小孩。
    秦知意：“舊錢包呢？”
    宋鄴指了指，秦知意便將他的舊錢包拿過來，把裏麵的東西一樣一樣放到新錢包裏去。
    完成之後，秦知意滿意地看了看，將錢包遞給他。
    宋鄴沉默著接過來，秦知意哼著歌離開了。
    當她走後，過了一會兒，宋鄴又將錢包裏的東西拿出來，重新挪回到舊錢包裏去。
    而那隻新錢包被他原樣放回包裝盒裏，妥妥貼貼地收起來。
    秦知意感覺自己好像聖誕老人一樣，給孩子他爹發了禮物，又去給孩子發。
    宋沅馬上就要開學了，這兩天都老老實實待在家裏看書。
    秦知意也並不在乎他是預習高三的功課，還是看雜七雜八的課外書。
    總之隻要別去酒吧網吧之類的地方瞎混，不要碰上第二個盛智宇就可以。
    秦知意提著徐若顏給宋沅的禮物進屋，瞥了眼書桌，見他還真是在學習。
    “這麽用功，暑假作業不是早就寫完了麽？”
    宋沅咬著筆頭想問題，思路被打斷了顯得很氣悶，“你們煩不煩，老是進來打擾人學習。”
    二十分鍾前，老管家進來送了盤水果。
    十分鍾前，家裏的大廚劉嬸進來送了盅燉湯。
    這才剛進入狀態，秦知意又來了。
    “行行行，我走。”秦知意把禮物盒放在書桌旁，說，“你媽給你買的，讓我帶回來了。”
    宋沅猛地吸氣，手中的筆掉下來，也顧不得看是什麽禮物，連忙問秦知意：“我媽沒說什麽吧？沒讓我單獨去她那裏挨訓？”
    秦知意：“沒有啊。”
    往年沒秦知意的時候，徐若顏懶得過來給宋沅送禮物，便讓宋沅去她那裏拿。
    然後就會被各種看不順眼，從穿搭隨意到發型太醜，從成績差到坐沒坐相吊兒郎當。
    總之每年都會被臭罵一頓，宋沅耳朵都快磨出繭子了，見徐若顏眼一瞪就知道她要怎麽罵人。
    今年有秦知意幫忙拿禮物，難得不用挨訓。
    宋沅笑嘻嘻，像中了大彩票似的，“不錯不錯，家裏有你還是挺好的。”
    秦知意懶得跟他鬥嘴，放下東西就走了，到了門口才想起來囑咐一句，“書房和電競房都剛裝修好，先晾晾，過陣子再用。”
    宋沅點頭，“嗯嗯！知道了！”
    秦知意剛走到門邊，突然想起什麽，又探頭道，“以後真不去網吧了？”
    “不去不去肯定不去！”宋沅把筆一擱，推著秦知意出房門，“你怎麽比親媽還囉嗦，找我爸玩去！”
    看著房間門在自己麵前關上，秦知意齜牙咧嘴。
    ……小兔崽子！
    休息了沒兩天，秦知意開始工作了，要去翼州演出。
    她最近行程很緊，除了翼州之外還有幾個城市，連續五天，中間沒有空檔。
    此外還有兩個藍血奢牌在等她拍代言物料。
    忙得很。
    不過秦知意卻沒有半點不滿，反而幹勁十足，忙起來好，忙起來才能多多搞錢。
    等話劇演得差不多了，她的演技也磨練到可以拿得出手，到時候就可以看看有什麽好的電影劇本，正式開始她的大熒幕事業。
    一直以來她的夢想就是搞事業走花路，然後保養十個八個小白臉，瀟灑暢快縱情聲色地度過餘生。
    她已經朝著第一個夢想穩穩當當地邁出步子了，至於後頭那個……
    秦知意嘶了一聲，看了看手腕上的鐲子。
    ——算了，此事太難，容後再議。
    秦知意站在樓下客廳，身旁是三個裝得滿滿當當的大號行李箱，經紀人劉姐也帶著兩個小助理過來了。
    秦知意看著時間差不多，便直接朝樓上喊了一聲，“宋沅好了沒，趕緊下來！”
    “來了來了！”
    話音剛落，好大兒背著包噔噔噔跑下樓。
    秦知意：“另外三個崽呢？”
    宋沅將小群裏的信息給她看，“他們仨直接去機場匯合。”
    秦知意點點頭，“行，那就走吧。”
    錢多多他們看話劇上癮了，買了後頭幾場的票，非要n刷。正好宋沅也在家裏看書做功課憋得不耐煩，想跟她一起出門溜達。
    放一隻羊也是放，放四隻羊也是放，秦知意想了想，幹脆把四個小蘿卜都帶上。
    上了飛機，宋沅看著豪華寬敞的私人機艙，突然心裏頭冒出來一絲絲內疚。
    宋沅捅咕捅咕秦知意，“你說咱們一走好幾天，把我爸一個人撂家裏，是不是有點不地道？”
    秦知意帶著眼罩閉目養神，聞言半點不打頓，輕飄飄道：“又不是第一次了。”
    宋沅：“……你說得好有道理。”
    演出順利得一如往常，雖然身體上疲累，但隻要一登上舞台，大腦就開始高速運轉，對於角色的爆發力好像融入了她的血液和骨髓中。
    掌聲又一次雷鳴般響起，除了宋沅和他的小同學，謝幕時秦知意在觀眾席裏看到了兩三個熟麵孔。
    都是圈內人，跑通告或排戲的間隙順便來看看她的演出。
    這種情形也不是第一次出現了，秦知意並不感到非常意外。
    謝幕之後，觀眾們有序離開。
    秦知意去後台卸妝，下一場演出在三天後，她今晚在眉市住一宿，然後明天回帝都休息一下。
    宋沅在旁邊的沙發上伸了個長長的懶腰，打了個哈欠，一邊刷微博一邊等秦知意。
    “媽耶！”宋沅沒留神，發出一聲驚呼。
    秦知意暼他一眼，“猴叫什麽？”
    “誰猴叫了，我這不是看見你粉絲在跟別人吵架麽。”
    “怎麽回事？”秦知意皺眉，“手機拿來我看看。”
    宋沅依言將手機遞過去。
    隻見一條微博帶大名，用的都是縮寫。
    秦知意勉強能拚湊出幾個人名，有她自己的，有顧臨舟和另外一位男演員，而且其中竟然還有宋鄴的名字。
    秦知意皺眉，見他們好像在說花籃的什麽事情，幾家爭吵不休的粉絲敵對的勢頭竟然慢慢團結起來衝著宋鄴而去。
    【我們哥哥大大方方捧場送花籃，sy居然來這麽一手？我對qzy本人沒意見，但是sy是有病吧？】——這位是顧臨舟的粉絲。
    【嘿，誰讓人家是首富，頂流愛豆送個花籃算什麽，我家哥哥還雙料影帝呢，親手選的花籃不還是連劇院大門都不能進？】
    【我說qzy的粉絲也別不當回事，你們家姐夫這個做派，連個花籃都容不下，以後還指不定會幹出什麽。】
    【是，我聽qzy的後援會都在抱怨，說sy霸道得很，之前帝都那場連後援會的花籃都差點被擠走。】
    【無語，他有必要嗎？】
    秦知意看得頭疼，各家粉絲說得隱晦，她七拚八湊倒也能看個大概，八成是跟宋鄴有關係。
    宋沅覷著她的臉色，撓頭，“……我爸又壞事兒啦？”
    頓了頓，宋沅又道：“先說好，我爸是我爸，我是我，我可啥都沒幹，你不能搞連坐！”
    秦知意還沒說話，經紀人劉姐快步進來了，她先咕咚咕咚灌了兩口水，然後看著秦知意歎了口氣，欲言又止。
    秦知意試探著問：“花籃？”
    劉姐：“你也知道了？”
    秦知意扶額無奈，“你剛才去劇院大廳了？情況怎麽樣，鬧得大不大？”
    劉姐擺手，“還好，劇院已經散場了，大廳現在人不多。”
    可是這事兒幹得確實招人恨。
    劉姐猶豫著說，“小秦，你回家勸勸宋總吧。顧臨舟和那位男演員說白了都是同事，同事之間互相捧個場，送送花籃是很正常的。”
    “況且等以後你事業越來越好了，互相往來捧場的男演員隻會更多，到時候總不能一個一個都把人家攆走吧。”
    劉姐也是聽後援會吐槽了才去大廳看了一眼，兩位男明星送的花籃全都被清走了，雖然送的不多，也不顯眼，但是各家粉絲都鬼精鬼精的，自家偶像送的花籃消失了當然立刻就能察覺。
    秦知意萬分無奈，氣極反笑。
    把別人送的花籃清走，隻留下他自己送的，這是什麽魔鬼操作。
    原本打算明天回帝都，這事兒一出，秦知意當即改了主意，決定今晚就回去。
    所謂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宋沅覺得，父子可能也差不多。
    但他看著秦知意那暗藏殺氣的眼神，最終還是沒留下跟錢多多他們在眉市多玩兩天，而是硬著頭皮上了回帝都的飛機。
    畢竟是親爹，要是他當兒子的再不管，那可就真沒人管了。
    眉市離帝都不遠，坐飛機兩個小時就到了。
    到家時剛過零點，宋鄴不在家，應該是在公司加班。
    秦知意沒上樓，在沙發上坐下來。
    宋沅猶豫了一下，“要不，我給我爸打個電話，讓他趕緊回來？”
    秦知意眯了眯眼睛，“嗯”了一聲，宋沅如蒙大赦，趕緊去一邊打電話。
    電話接通，宋鄴的聲音很低沉，“有事？”
    “爸，你趕緊回家！”
    宋鄴顯得很不耐煩，“我在加班。”
    宋沅急道：“秦知意在家裏等你！”
    “我馬上回去。”
    話音未落，宋沅隔著聽筒就能聽到電話那頭，椅子在地麵上拖動時發出的刺耳聲響。
    過了十來分鍾，前院響起汽車駛入的聲音。
    緊接著便是大門開啟。
    宋沅看過去，愣了一瞬，猝不及防驚呼出聲，“爸？你怎麽——”
    秦知意聽宋沅語氣不對，下意識抬眸，忽而一看，驚詫不已。
    宋鄴雖然總是沉著臉，但麵部輪廓分明，劍眉星目，膚色偏白，完全可以稱得上英俊清朗。
    然而今天卻不太對。
    秦知意一眼就看出他這幾天必定是連軸轉，眼下有明顯的青黑，唇色發白，人也瘦了一點，麵頰微微凹陷，顯得五官像是刀鑿斧刻一樣，渾身陰沉的氣息更加凜冽。
    秦知意眉心一跳，“你這是多久沒睡覺了？”
    宋鄴沉默，過了會兒，答非所問道：“睡了。”
    “你這幾天都幹什麽了？”秦知意追問。
    宋鄴顯而易見地猶豫了一下，不語。
    秦知意也不繼續逼問，直接拿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
    電話接通，是有氣無力的高總助。
    “太太，有事嗎……”
    秦知意直言道：“把你們總裁這五天的行程給我報一下。”
    秦知意開了免提，把手機放在桌上，高總助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來。
    “太太，您可算是問了，那我這次得好好說道說道。”
    “打從您去翼州那天，總裁就沒歇過，您晚上八點的演出，他就掐著點從帝都趕過去，看完了演出再分秒不停地趕回帝都加班。”
    “路上奔波加看演出一來一回少說耽誤六七個小時，那怎麽辦呢，嘿，人家再加班工作補回來。”
    “連續五天，每天都是這樣。以前再忙，還能見縫插針地吃頓飯，睡四個小時。這五天滿打滿算加起來，我估計總共也就睡了十來個小時，吃飯那就不用說了，壓根吃不了幾口。”
    高總助像是發泄一般，語速飛快，“太太，我是沒轍了，我一個小助理說話也不做數。您趕緊給勸勸吧，哪怕總裁他體格再好，精力再旺盛，他也是人不是神。就他這種使喚自己的狠勁，地裏的老黃牛也受不住啊。”
    掛斷通話，秦知意抱著臂看向宋鄴，也不跟他囉嗦，直言道：“你是先吃飯還是先睡覺。”
    宋鄴張了張嘴，辯解，“我真沒事。”
    “行，那就先睡覺。”
    秦知意出言打斷，直接拽著他上樓去。
    宋沅圍觀了全程，在客廳裏看著兩人拉拉扯扯上樓的背影，有些錯愕。
    原本以為他爸要大禍臨頭了，結果並沒有發生，宋沅一個人喃喃自語，“這一波，難不成是賣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