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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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冷的月光穿透窗紗,這是一間黑白配色的屋子,看的出來似乎是經過了大師的設計,fendicasa的地毯、brabbu的木牆鏡和金色的落地燈、baker的矮凳……還有床頭據說是意大利手工打造的純銀骷髏頭,這實際上是個小夜燈,聲控的非常靈敏,有的時候翻身的聲音,都會讓這個東西突然從眼洞中亮起雪白的燈光。
屋子很好。
就是不適合人住。
枕頭邊上是一隻黑色的波斯貓幼崽,是他母親臨走之前留給他的,是這個冰冷的空調房裏,唯一一個可以和他共享溫度的活物。
小烏丸嵐上輩子十幾年加上這輩子七年,因為外在原因,都沒有養過寵物,所以對貓咪沒有什麽特別的喜好,屬於那種在路邊看到貓咪會目不斜視路過的人。
如果讓他自己選擇養一隻寵物的話,他可能會選擇養狗,上輩子那種常見的田園狗就很好,會在門口等他回家,滿心滿眼都是主人,被摸了之後會開心的打滾……
烏丸嵐試著伸手摸了一下枕頭邊的貓咪,貓咪冷淡的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重新閉上了眼睛,看起來對這個打擾了他睡覺的人類有些厭煩。
所以說貓咪和狗是完全不同的生物啊。烏丸嵐悻悻地收回手,搓撚了一下還帶著柔軟觸感的手指,那個女人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
【嵐醬,媽媽不能陪你長大了,就讓小七陪著你好了。】
小七。這個名字在烏丸嵐的舌尖上滾了一圈,這個名字取的十分隨意,七就是一二三四五六七的七,在小七之前那個女人還養過金魚小一,巴西龜小二,秋田犬小三,垂耳兔小四……那個女人養什麽都是三分鍾熱度,烏丸嵐有十分的理由懷疑,她就是不想養小七,所以才把貓咪丟給了他。
烏丸嵐垂下眼皮勾起一個淡漠的笑容,便宜貓咪丟給便宜兒子,剛剛好。
他每次都是被拋下的那一個,上輩子從記事開始,就被熊孩子們轉著圈地嘲笑是‘沒爹沒媽’,盡管他後來十四歲就拿到a大的錄取通知書,後來順利的讀研讀博,在談到這方麵事情時,還是會收獲對方一個憐憫的目光:啊,你是孤兒啊……
他哪裏做的不好嗎?
這個問題他上輩子沒想明白,這輩子還是沒想明白。烏丸嵐翻身坐起來,把枕頭塞進被子裏,做出床上有人的樣子。現在他也不想再思考這個沒有意義的問題了,他要去找那個女人,然後……
烏丸嵐抿抿嘴,從床底拖出早就準備好的裝備箱子,開始換衣服,床上的波斯貓懶洋洋的看著他。要和那個女人說什麽他還沒想好,或許是問問她能不能不走,或者帶著他一起走。
烏丸嵐推開臥室的門,走廊裏七扭八歪的躺著侍從,這是他在烏丸家的飲用水箱裏放的迷藥起了作用。他在那個女人的桌麵上,看到了旅行計劃書,目的地是巴黎,購物天堂很符合那個女人的性格。
烏丸嵐順著牆邊躲開家裏的幾個監控探頭,來到了後花園,從後花園的假山上能翻出欄杆,白天的時候他還買通了警備,用對方的手機約了車,現在那輛車應該就停在欄杆外。女人的機票是午夜十二點的,現在他跳上車,應該還能在檢票口拉住對方的衣角,幸運的話十四個小時之後,他就可以跟在女人身後,看她和年輕的帥哥們手挽著手,而自己則跟在她身後幫忙拿購物紙袋。
欄杆外麵如約停著一輛計程車,按照他的要求沒有開車燈,靜默的停靠在牆角。烏丸嵐走過去敲了敲車窗,計程車的車窗搖下,烏丸嵐的骨血瞬間冰冷。
烏丸峰穀坐在駕駛室裏,少見的咬著一支煙,臉上是溫和的笑意:“嵐,這是你約的車?”
後座上是被綁住的司機,閉著眼睛不知道是死是活。烏丸峰穀打開車的前照燈,從陰影裏立刻走出兩個男人,打開車的後備箱,從裏麵拖出一個血肉模糊的人形東西——是白天的那個警備員。
烏丸嵐從他身上被血浸透的衣服,認出了他,上前一步,那人可能是感覺到近在咫尺的死亡,掙紮起來,身上的血成股的流下,打濕了地麵。
烏丸峰穀悠悠的聲音泛著涼氣:“你想救他?也是,他還這麽年輕,上個月剛剛交了女朋友,但是現在卻因為你就要死了……”
那人被拖到車燈前麵,燈光下的傷口更是可怖,烏丸峰穀的手下抬起了槍口,正對著那個倒在地上的人。
真是有病。烏丸嵐在心理暗罵,上前幾步站在槍口之前,這個警備員完全就是被他連累的,他還是名義上的烏丸峰穀的兒子,就算這個老家夥再變態,也不能對著他開槍吧。
舉著槍的男人果然猶豫著垂下了槍口,烏丸嵐的站位巧妙的擋住了那人身上所有的要害,如果想要擊斃那人,就必然會傷到少爺。
“開槍。”烏丸峰穀的聲音從車上傳來,男人和烏丸嵐同時睜大了眼睛。
“嵐,我或許不是一個好父親,平時就是太寵溺了,才會讓你變成這個樣子。”和藹的父親這樣說,語氣帶著真心實意的自責。
“今天我要教給你新的規則。”
“第一就是不要試圖威脅我。”
“開槍。”
烏丸嵐跪在書房裏冷汗津津,肩膀上子彈的擦傷雖然被處理過,但還是火辣辣刺激他的痛覺神經。書房裏絕對安靜,厚重的窗簾遮住了所有的光線。
沒有光線,沒有聲音,沒有氣味……人為的剝奪五感,是審訊手段的一種。烏丸峰穀不會做沒有意義的事情,這是反審訊課程的一部分,烏丸峰穀隻是把這個內容提前了,作為懲罰的一部分。
絕對剝奪五感的情況下,正常人能堅持的最長時間隻有四十八小時。長時間的’真空‘狀態,會讓人注意力渙散、焦躁不安甚至出現惡心的症狀。
這都是上午的反審訊課程內容。烏丸嵐把注意力嚐試放在肩膀的傷口之上,現實生活中,如果不使用藥劑,是很難達到絕對的五感剝奪,而他要做的就是把注意力轉移……比如說肩膀的傷口之上。
可越是這種時候,注意力就越難集中,空曠的書房裏回蕩著他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越來越響……像是安靜的宇宙中就剩下了他一個人。
烏丸嵐一直覺得自己是個沒有什麽存在感的人,人的存在感並不是取決於這個人有多優秀。有的人生來就像是人群中的太陽,一舉一動都會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有的人生來就是領袖,即使出身草莽也能振臂萬夫應,但是也有的人就像是冰,即使在光芒下閃閃發光,但最終還是會無聲無息的融化,成為被人忘記的水漬。
不是因為不夠優秀,而是因為沒有人記得住他。
烏丸嵐兩輩子都湊不出來一個能記住他生日的活人……或許那個女人能,但是她現在也離開了,這個時間應該已經在頭等艙睡美容覺了。從來都沒有收到過生日祝福的自己,就算是消失在這個世界上,都不會有人記得吧。
肩上的傷口開始麻木,思緒也逐漸滑向深淵。
他的腿側突然被什麽東西蹭過,力度不大,但是在這種環境下還是把他嚇了一跳。烏丸嵐伸手摸去,摸到了毛絨絨的觸感。
是那個女人留下的貓咪。
烏丸嵐看不見那隻貓的動作,但是能感覺到在黑暗中,那隻貓似乎心情還不錯,用軟軟的爪墊拍他的手背,冰涼的鼻尖碰在手指上。
心突然就安定下來。
它也會孤單嗎?烏丸嵐摸到了貓咪的下巴,用手指輕搔,貓咪發出了低沉的咕嚕聲,但是過了一會就再次對這個人類厭煩了,又挪到他摸不到的地方了,隻有尾尖搭在他的腳踝上,讓烏丸嵐還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這個距離似乎讓它感到舒適,安心的趴窩下來。雖然不會主動接近他,但是也沒有離開。和狗不一樣,貓咪是十足耐心的動物,現在它把這份耐心放在了陪伴上。
這就是女人把貓留給他的意圖嗎?烏丸嵐平複呼吸,重新開始進入冥想,腦海中閃過最後一個念頭。
那就從今天開始喜歡貓咪好了。
烏丸嵐做了一夜的噩夢,前半段夢到了一些糟糕的回憶,後半段夢到萩原研二非要下水玩,結果跳進水池又喊救命,他隻能跳下去救人,結果那個家夥沉的像是秤砣一樣,把他也拉進了水裏……
在窒息的前一秒他睜開了眼睛,找到了自己喘不上來氣的原因。
白色的貓貓盤成團狀,趴在他胸口的正中央,尾巴從身側垂下來,搭在床上。
烏丸嵐呼吸頻率的改變,驚醒了諸伏貓貓,他睜開漂亮的藍眼睛,和烏丸嵐對視後,身體重新放鬆下來,伸長前爪,做了一個標準的貓式懶腰,粉色的爪墊在空氣中踩了幾下。
“早安,烏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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