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 7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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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丸嵐和琴酒隔著一支槍的距離,在寒涼的夜風中對峙。
琴酒銀白色的發絲被風吹起,纏綿地勾在槍上,眸子裏的綠色濃重的像是化不開的墨。
烏丸嵐諷刺地勾勾嘴角,這個人明明像是精靈的配色,皮子
琴酒感受著頭上冰冷的槍管,突然笑了,他單手抓住窗沿,另一隻手用力抓住槍口:“你敢開槍嗎?”
感受到手下從槍管傳來的細微抖動,他嘴角惡劣的笑容更加肆意:“開槍很簡單,手指搭在扳機上,扳機帶動撞針,子彈射出,討厭的家夥就永遠從世界上消失了……你不想試試嗎?”
這個混蛋。烏丸嵐的手指緊了又緊,四年前這個家夥也和他說過同樣的話。
不過那時候槍口指著的不是他。
四年前。
某高官府邸,黑澤陣走在前麵,右手不斷的向地麵滴血,留下一串鮮紅的血漬,烏丸嵐跟在後麵。
黑澤陣眉頭緊鎖,烏丸嵐不願意殺人這件事他一直都知道,雖然覺得這是個愚蠢的堅持,但是在沒有影響到他之前,他也懶得去管。
但是直到現在他才意識到,有一個不願意殺人的同伴,對他來說是個多大的累贅。
剛才如果不是烏丸嵐偏轉槍口,放過了那個女秘書,他也不會在撤離的時候,被藏在桌子
這次是他運氣好,沒有被打中要害,下次呢?烏丸嵐再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會害死他們兩個人。黑澤陣走過某間房間的時候,耳朵輕輕一動,停下腳步踹開那間屋子的房門,從屋裏揪出了一個女人。
這裏已經完全被組織接手了,在黑澤陣看來,這是個絕佳的訓練場所,他正好可以趁著這個機會,改掉烏丸嵐的壞毛病。
女人蜷縮在地上一動不敢動,看衣服她應當隻是這裏的仆人。黑澤陣抬眼直視烏丸嵐:“殺了她。”
跟在他身後的烏丸嵐頓住,皺眉:“你這是做什麽?我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殺了她。”黑澤陣麵無表情地又重複了一次。
“不要鬧了。”烏丸嵐有些頭痛的捏捏眉心,他以為是黑澤陣還在因為剛才的事情生氣:“剛才秘書的事情是我判斷失誤,下次不會再發生這種事情了。”
黑澤陣沉默。
烏丸嵐嚐試說服他:“這個女人和這次的任務有關係嗎?你讓我殺她的理由是什麽?”
“理由?”黑澤陣像是聽到了好笑的話:“殺人還需要理由嗎?你低頭看看……這種像是綿羊一樣的東西,想殺就殺了。”
你在說什麽啊。
烏丸嵐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回去,這是一個人啊,盡管看不清那個女人的臉,但是從她粗糙的雙手,還是能感覺到這個女人已經算不上年輕了,這種情況下她還是選擇來到這裏應聘仆人,應該是很缺錢吧。說不定家裏有好幾個孩子還在等著她回家……
“你難道以為我們和他們是一樣的東西嗎?”黑澤陣說:“狼吃羊需要理由嗎?他們沒有爪牙,也沒有武器,所以他們就活該被我們殺掉,這種簡單的道理還需要我教你嗎?”
“開槍很簡單,手指搭在扳機上,扳機帶動撞針,子彈射出,這個女人就永遠從世界上消失了……你不想試試嗎?”
看烏丸嵐還是沒動,琴酒逐漸耐心告罄,抬起槍指著烏丸嵐,神色冷漠:“我不需要連殺人都不敢的同伴,如果你不開槍,我就隻能在這裏解決你,這樣上麵才會給我一個更合適的搭檔。”
他們對彼此都很熟悉,所以烏丸嵐看著對方的眼睛,就知道他沒有在開玩笑,黑澤陣是真的想殺了他。
當時烏丸嵐是真的把黑澤陣當作家人,突然發現在對方眼裏,自己最多算是好用的工具,還是隨時可以被更換的那種,失望和心寒可想而知。
烏丸嵐轉身就走,而黑澤陣也果然像是他說的那樣,毫不留情的開槍了,如果不是後來趕來的八方緒子,烏丸嵐說不定真的會死在那。
也就是那次,黑澤陣被從家臣中除名,變成了後來組織中讓人聞風喪膽的琴酒。
琴酒和烏丸嵐。
從七歲到十六歲,他們一直是最默契的搭檔和彼此最強勁的競爭對手,師從同一個老師,做著相同的訓練,知道對方身上每一塊傷疤的來曆……即使他們現在彼此厭惡,也不得不承認,對方恐怕是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
就像是琴酒能在田本病院提前預計到烏丸嵐的撤退路線,烏丸嵐也能猜到,如果琴酒抵達現場,他一定會選擇這個教室的這個位置,在離開前最後確認情況。
現在,果然在這裏堵到了這個家夥。
不過他今天在這裏可不單單是為了報仇的。烏丸嵐把槍口從他頭上移開,頂在他的肩上:“隻要是衝著你肩膀開槍就足夠了吧?
烏丸嵐滿意地看到琴酒的臉色變黑,說:“告訴我是誰讓你來這裏的?”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不然也不會提前在這裏設好埋伏。
“還是想在你這裏確認一下。”烏丸嵐吐出一個名字:“朗姆?”
琴酒沒說話,烏丸嵐繼續說:“讓我猜猜他的命令……趁機把事情鬧大,讓那位大人對我徹底失望?應該差不多就是這種命令吧。”
朗姆,這個組織中的一把手,已經是第三次試圖給他找麻煩了。
人和人互看不爽的原因,無非就是那幾點——錢、色和權。
烏丸嵐並不覺得組織一把手是會缺錢和女人的人,那麽就剩下最後一條了,朗姆認為他威脅到了他的地位,所以才會這樣著急的想要把他拉下水。
烏丸嵐眼中流露出思索的神色,就在這時,琴酒抓著窗沿的手猛的用力,翻身躍上窗台,劈手就去抓那節白皙脆弱的咽喉。
以他對烏丸嵐體術的了解,這一下對方絕對躲不開。
“啪。”
一隻手掌從側麵截斷他的攻擊,然後變掌為拳襲向他的麵門。琴酒踩在窗沿的邊緣,硬接下這一拳,才得以跳進屋內,腳落在了實處。而烏丸嵐也早就被拉到了他碰不到的地方。
他偏頭吐出一口血沫,陰冷的目光看向窗口的那個卷發男人,對方毫不畏懼看了回來,緩緩擺出了拳擊的動作。
“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就想揍你了。”鬆田陣平眼睛裏跳躍著躍躍欲試的光芒。
他們之前見過嗎?琴酒並沒有從記憶中找出能和這張臉匹配的名字,不過這並不重要,並不是每個人都值得他花費腦細胞去記住。
兩個人在窗邊迅速交手,琴酒在心裏默默評估對方的實力,對方的拳擊並不是花架子,很有可能接受過專業的訓練。
自從烏丸嵐到東京後,烏丸峰穀,朗姆還有那位大人,都一直在暗中觀察烏丸嵐,確保他周圍是‘幹淨’的。
那麽……這個來曆不明的男人,又是從哪來的?琴酒餘光掃過烏丸嵐那邊,對方又重新端起了槍,慢吞吞的瞄準。
再打下去也討不到好處了。琴酒清楚的知道這一點,除去麵前和他纏鬥的卷毛男人,烏丸嵐身後還站著兩個人,其中一個剛才身手敏捷的把烏丸嵐拉出了他的攻擊範圍,明顯也受過格鬥訓練,如果他等下上來幫忙,琴酒也不確定能否全身而退。
隻能收手了。琴酒一腳橫踢,鬆田陣平下意識的用手肘格擋,誰知對方虛晃一槍,轉身便抓住窗框上沿。
等的就是這一刻。烏丸嵐扣下扳機,子彈沒入人體的聲音,琴酒悶哼一聲,抓著外麵牆體的手硬撐著沒有鬆開,逆著月光,回頭看了他一眼。
烏丸嵐緩緩站直:“晚了四年的子彈,還給你,從此之後你我兩清。”
“兩清?”琴酒嗓音低啞,透著瘋狂的味道:“永遠也別想。”
他想的倒是簡單,可他們兩個之間的糾葛又豈是一枚子彈就能說清楚的,兩清?想都別想。
黑色的風衣下擺消失在窗口,一直站在陰影處沒動的山口介之才走了出來,神色複雜:“你和他還有……過節?”山口介之難得委婉了一下詞句,畢竟兩個人剛才看起來可不隻是過節,更像是殺父仇人。
他剛才不管是幫誰的很尷尬,所以在看到烏丸嵐沒有危險後,索性選擇站在角落裏不說話。
烏丸嵐唔了一聲算是回答,問鬆田陣平:“傷到了嗎?”
鬆田陣平剛想搖頭,烏丸嵐就伸出手指戳在他肩上,這裏剛剛被琴酒踢中,觸碰之下帶著骨頭縫都疼,他一個激靈,感覺自己尾巴和耳朵都要抖出來了。
“幹嘛?”他粗聲粗氣的喊回去。
烏丸嵐剛想說什麽,旁邊的山口介之先忍不住了,問:“這位是?”能和琴酒打成平手的人,不應該是他沒聽過的無名之徒。
烏丸嵐指指鬆田陣平,說道:“鬆田。”
鬆田陣平微微頷首,算是打招呼。
“萩原。”
萩原研一伸出手和山口介之短暫接觸後分開,笑眯眯地說:“請多指教哦~”
這是他們兩個和烏丸嵐商量後做出的決定,以烏丸嵐手下的身份重新出現。
他們不像是諸伏景光,他們兩個的死亡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發生的。
尤其是鬆田陣平,連從逃生通道僥幸逃脫的借口都說不通,隻能先給他們兩個安排一個合理身份,然後走一步再看一步了。
唔,還有另一層原因,就是烏丸嵐想看看安室透在看到他們兩個之後,能腦補出什麽劇本,他也好接著往下編。
樓下的警察已經逐漸散開了,山口介之看伊藤正一離開時麵如死灰的樣子,就知道他被人擺了一道,在玩具店裏恐怕是什麽都沒有發現。
如果他幸運的話,接下來他會在監獄裏度過餘生,不過這種概率很小,因為山口介之並不認為,烏丸峰穀會好心到放這樣一個知道他底細的人去監獄裏養老,伊藤正一大概率會在開庭前暴斃。
而那間玩具店,依舊像是一株雜草,頑強的生長在銀行和拉麵店的夾縫中。
山口介之離開後,鬆田陣平依舊維持著半倚在桌邊的姿勢,沒有動。
烏丸嵐走過去,鬆田陣平轉頭,麵無表情的回望。“怎麽?”
烏丸嵐伸出手指,換了個地方,戳在他腰側。
“嗷——”
瞬間人形垮塌,烏丸嵐從衣服堆裏拎出一隻哼哼唧唧的卷毛貓貓,無奈道:“不能動了就別硬撐啊。”
烏丸嵐和琴酒從小打到大,太知道對方下手有多黑了,打人專挑疼的地方揍,一場格鬥下來,經常關節脫臼,行動困難。
鬆田貓貓掛在烏丸嵐的手腕上,哼唧兩聲沒說話。
既然變成貓了,那放鬆一點也沒關係了。
畢竟丟人的是卷毛貓貓,和他鬆田陣平有什麽關係。
剛才和那個銀發男人的比試,還是他贏了。
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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