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第 1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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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來想去,他決定將此事如實稟報給嘉佑帝。
    這爛攤子他是真的收拾不了,隻能讓嘉佑帝自己拿主意。等真出了大事,也怪不著他。
    給陛下留下一個無能的印象,也比事情在他手裏變得無可挽回要好。
    於是,沒多久,嘉佑帝就再次收到了侯勝五百裏加急送回來的折子,其中聲情並茂地描述了禁軍如何傳播了恐慌情緒給他的鎮東軍,慎郡王動搖軍心的方式有多狡詐,如今的情勢又多麽讓人無能為力。
    總之就是,臣無能,隻能求英明神武的陛下給想個辦法。
    嘉佑帝看著折子上的內容,險些一口氣喘不上來。
    哪怕他不曾打過仗也是明白的,如今臨川堡十萬大軍毫無鬥誌,幾乎算是廢了。
    據侯勝所說,是因為禁軍對慎郡王的畏懼,才會將恐慌情緒傳播到全軍。這便意味著,禁軍,鎮東軍,他都無法用來對付李洵。
    可全國上下就那麽些兵馬,鎮北軍曆經北戎入侵與鼎德叛亂,幾乎不剩什麽了。
    西疆與燕山關的也無法調動,而禁軍與鎮東軍不敢與李洵開戰。
    如此一算,除了禦林軍,他幾乎無兵可用。
    他甚至不敢想象,若李洵主動進犯,這些被他腐化了的軍隊,會不會直接開城門投降。
    “逆子!逆子!他想不費一兵一卒就過江,做夢!”
    他咬牙切齒地低聲喝罵著,手卻在不受控製地輕顫。
    李洵最近雖然沒有對朝廷動兵,卻讓他的處境越來越危險,甚至有種隨時會被趕下皇位的錯覺。
    他能做什麽?
    讓秦川平原的望族對李洵的軍隊進行投毒?
    似乎不行,目前李洵派到秦川平原的兵馬太少了,這一招不能折損李洵太多實力,隻能打草驚蛇。
    必須要等到有更多兵馬的時候再用這一殺招。
    而且,他還必須考慮到,若那些望族行動失敗,他該從何處調集兵馬抵禦李洵的大舉進攻。
    想來想去,竟也隻有重新征集新兵一條路。
    到時候一定要全封閉訓練,嚴控軍中輿論,讓他們隻效忠於他這個皇帝。
    隻是,國庫吃緊,征兵需要大量要銀錢,錢從何來……
    為著支付戎族聯軍賠款的缺口,全國上下今年都已經加過一次稅了。
    讓朝中的大家族支持?
    這些滑頭的東西,沒占到便宜,是絕不會全心全意幫他的,就算是幫了,也必然想向這一支掌控權軍隊伸手。
    “陛下……”
    溫婉動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打斷了嘉佑帝的思路。
    嘉佑帝回過神來,原來是柔妃。
    自從他右手偏癱後,便時常光明正大地召柔妃來伴駕。
    如今柔妃來勤政殿,已經不需要通報了。
    “陛下遇到什麽煩心事了嗎?”
    柔妃溫柔地走到他跟前,為他按摩頭上的穴位,試圖讓他放鬆一些。
    “跟妾說說吧,雖然妾做不了什麽,但能找個人聽一聽,陛下也會好受些。”
    嘉佑帝聞言,卻是直接拂開了她的手,心下無比煩悶。
    他四十餘年的人生,從未遇到過比這更棘手的困境。
    哪怕以往奪嫡之爭,他手上的籌碼再少,遇到再強勁的對手,他也能感覺到自己是蒸蒸日上,前景可期的。
    如今,卻是不斷在走下坡路,還想不到挽回的辦法。
    身邊的知心人,什麽忙都幫不上,隻會說些毫無作用的安慰的話,甚至還需要他分神應付,實在讓人煩躁。
    這一刻,他甚至有些懷念當初的容皇後。
    哪怕容皇後脾氣冷硬性情高傲,但每當他遇到棘手的事情,她總能與他一起商量出好辦法,容家也能提供強力的支持。
    若非因為柔妃母子,當初受脅於李洵,他早就把李洵的勢力扼殺在萌芽階段了,何至於淪落到如此困窘的地步。
    這個念頭一起,他心中更是膩煩。
    但到底是他嗬護了幾十年的女子,嘉佑帝強壓著不耐道:
    “朕今日政務繁忙,你先回去吧。”
    連改日再去看她的話也不想說。
    柔妃怔了怔,心中有些不安,卻還是柔順地告退離開了。
    沒了柔妃的幹擾,嘉佑帝苦思冥想了許久,終於有了思路。
    其實他眼前完全有現成的成功案例可以參考。
    當初的李洵,初到北疆時也照樣手中沒錢,他是從哪裏拿到大額的錢財來精心培養手下的士兵的?
    打山匪,殺肅城的郡守,燎原的守將。
    匪徒太過零散,不好集中剿滅,手裏的三瓜兩棗他也看不上。那麽,便隻能是後者了。
    嘉佑帝豁然開朗。
    抄滅陳家與袁家的時候,便抄出了好幾百萬兩的家產。
    若是更老牌更強盛的家族,必定能抄出更多錢,同時還能進一步鞏固民心。
    他在心中盤算著朝中的大家族,捋了個遍卻發現,這盤根錯節的,哪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他也不能為了籌錢建軍,讓朝中的望族士紳與他離心離德,那樣與李洵自取滅亡的做法有什麽區別。
    又思索了許久,他找到了更好的搜刮對象——
    富商巨賈!
    商人有錢,殺起來也容易。這不比李洵對望族士紳下手高明多了麽!
    找到了出路,外加自己的計謀壓了李洵一頭,嘉佑帝的心情稍微明朗了些。
    召集來魏平光等人,他下令立刻籌備向民間征集三十萬大軍,又下令把禁軍統領顏綱從燕山關調回,令他和新晉提拔的禦林軍將軍鄭培一起,全權負責按照他的要求訓練這支大軍。
    至於軍費,則可以先從國庫調撥。待宰幾個富商巨賈,便可以填上這個窟窿。
    得知臨川的嚴峻形勢,朝中權貴望族們也都很擔心慎郡王會渡江北上,倒是沒一個人反對。
    而此時的長寧府裏,那彥圖正在舉辦一場小範圍的慶祝宴會。
    其麾下的主要將領都被邀請參加。
    席間,異域風情的舞姬載歌載舞,每個人的案前都擺著豐盛的西戎美食。
    “恭喜台吉啊!”
    “恭喜台吉與閼氏!”
    “祝閼氏早日生下小王子!”
    眾人不斷地向坐在主位的那彥圖與李舒儀賀喜。
    李舒儀臉上掛著淺淡疏離的笑容,得體地回應著底下人的祝賀。
    “飲酒對腹中胎兒不好,我以茶代酒敬大家!”
    一旁的那彥圖聞言,看向李舒儀的眼中閃過柔情與驚喜。
    先前舒儀對他一直有戒備,不願意懷上他的孩子,竟是暗中服用中原的避子單方,叫他很是惱怒。
    兩人一度為此冷戰過。他強行停了她的單方,她便很抗拒與他親近。
    如今這孩兒懷上已經有三個月了。
    據說中原女子身體嬌弱,懷孕三個月後才能對外公布,他便一直讓李舒儀房裏的人也不準對外透露消息。
    如今總算滿了三個月,他也能讓自己的下屬們一起分享他的喜悅了。
    得到了震天雷的方子,如今正穩步改進著,他心愛的女子還給他懷了孩子,這是何等春風得意。
    更讓他高興的是,李舒儀一開始對這個意外得來的孩子很是厭惡,甚至捶打自己的肚子要將它打掉,叫他又驚又怒,隻能讓人日夜不停地看著她。
    但漸漸的,她似乎接受了孩子的存在,經常摸著自己尚未隆起的肚子發怔,神色帶著幾分溫柔。
    如今,更是主動愛護起他們的孩兒了。
    那彥圖滿臉愉悅:
    “閼氏喝不得酒,本王代閼氏與你們喝!”
    他這話一出,屬下們也不客氣,紛紛上前來與他碰杯換盞,一時間整個席間熱鬧不已。
    六公主帶著侍女路過外院,聽到這喧囂與熱鬧,問身邊的侍女:
    “今天府裏有什麽喜事,竟如此熱鬧?”
    侍女找了個裏頭出來的侍女一問,回來跟她匯報:
    “李閼氏有身孕了,已經滿三個月坐穩了胎了,台吉叫下屬一起慶祝呢!”
    聽到這話,六公主頓時冷哼一聲。
    那彥圖又不是沒孩子,懷個孕,也不是已經生產,竟然還要特意慶祝!
    “這麽高調,小心早早就把福氣消耗完了!”
    她看著裏屋,神色陰沉極了。
    在大啟時,李舒儀原本隻能在她麵前卑躬屈膝,如今竟成了高高在上的台吉閼氏。而她這個金尊玉貴的公主,地位卻跟個妾侍差不多。
    就這,還是因為她手中掌握著震天雷的製法,那彥圖才勉強對她回心轉意。
    為了那見鬼的震天雷,她好幾次險些被火藥的火燎到,甚至還被飛濺的鐵片劃傷過肚子,可以說是冒著生命危險在研究改進。
    而李舒儀什麽都不用做,卻依舊在那彥圖心中牢牢地占據著最重要的位置。
    她其實有些恨那彥圖,可如今她已經被嘉佑帝厭棄,還身陷敵營,又走到了這一步,除了牢牢地依附那彥圖沒有別的辦法。
    正因為如此,她便控製不住自己去在意那彥圖寵愛誰。
    有時候她甚至會想,李舒儀先來西戎,才搶先占據了那彥圖心中的位置。若沒有李舒儀,如今被那彥圖捧在手心寵愛著的,本該是她才對!
    她無法容忍,自己過得如此艱辛,李舒儀卻能成為那彥圖的真愛。
    宴會結束後,她借故要匯報試驗進度,把那彥圖叫走了。
    她深知以那彥圖對震天雷的重視,必然會來。
    李舒儀的西戎侍女對此很生氣。
    這個時間把台吉叫走,台吉必然留在那個可惡的中原女人那裏過夜,今天明明是她們閼氏的好日子,卻被那女人攪局。
    李舒儀不像往日一樣不在意,獨自坐在窗台前,似乎有些悶悶不樂。
    侍女生怕她因此影響到腹中的孩子,連忙變著法安慰她,卻依舊沒能叫她開懷。
    正在侍女們為此絞盡腦汁時,那彥圖走大步走了進來,關切地俯下|身問道:
    “今日累到沒有?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那叫一個柔情似水,屋裏的西戎侍女們個個麵露喜色。
    李舒儀推開他的手,一言不發,態度十分冷漠。
    這叫那彥圖很惱火,難得因為孩子的事,對他態度軟化了些,怎麽又突然這樣了。
    “誰惹了閼氏不快?”
    他把試圖到其他地方撒氣。
    李舒儀的中原侍女紅蘭大著膽子道:
    “閼氏聽說台吉去了六公主那裏,就不高興了……”
    這侍女是李舒儀從中原帶來的,從小就在身邊伺候,與她感情很好,一直很得李舒儀看重。
    前些日子,李舒儀懷了身孕後,吃不好睡不好,一心就想吃她那些陪房做的飯菜,想讓自己曾經的貼身侍女照顧自己。
    那彥圖擔心中原女子嬌弱,怕吃住不好坐穩胎,便將這些人調了過來。
    當然,他很謹慎地,依舊嚴格限製著那些人的出入。
    “住嘴!誰因為這種事不高興!”
    李舒儀惱羞成怒地嗬斥道,神色很不自在。
    那彥圖嘴角勾起大大的笑容,輕佻地抬起她柔美的下巴,眼中閃著亮光:
    “吃醋了?”
    李舒儀拂開他的手,不肯理會他。
    那彥圖便自顧自地解釋:
    “她說有公事,本王才去的,就這麽一會兒,能做什麽,是不是?”
    但不管他怎麽說,李舒儀似乎是鐵了心要與他置氣了。
    那彥圖不敢打擾她休息,哄了一會兒隻得作罷。
    等李舒儀睡了,又叫來她的心腹侍女紅蘭,問她閼氏最近可有什麽想要的東西。
    這侍女對李舒儀的喜好很了解。這次來了長寧後,主動獻計,讓他找了好些李舒儀喜歡的東西,讓他們兩人的關係緩和了不少。
    紅蘭壓低了聲音道:
    “閼氏有個陪房劉大是青州人,說是他們那裏夏季有種不知名的紅色野果,做出的點心酸甜清涼特別好吃。最近天氣暑熱,閼氏一直胃口不好,聽說這東西後,倒是問了不少話,我看她應該是想吃的。”
    那彥圖神色微沉,有些猶豫。
    青州,在長寧東北方向,距離此地有五百多裏,在大啟的地界上。
    那野果又沒有名字,怕是隻有那劉大才認識。
    他要派這劉大去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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