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誰……誰在說話？”

    身體很重，眼皮很重。

    像是被一座山壓住了？

    不對，更像是沉在海底。

    壓力來自範離整個上方的空間，他無法動彈，連眼皮都睜不開。

    隻有思想，仍是自由的。

    “你是誰？”

    那個聲音再次響起，很溫柔的女聲，像母親一般。

    明明是素未謀麵，但範離甚至相信對方在關心自己。

    “我是範離，這是哪裏？你又是誰？”

    短暫的沉默。

    “範離？這不是山海大妖的名字，你來自洪荒？”

    “是，我來自洪荒。”

    “我明白了，是鴻鈞老師把你送來這裏。你好，我是女媧。”

    正在和自己‘對話"的，居然是女媧聖人？！

    範離很想睜開眼睛，看看聖人的尊容。

    但是，不論來自上方的巨大壓力，還是不斷侵入體內的妖血，都令他無法動彈半根手指頭。

    “範離，你是來救我的嗎？”

    救聖人？

    範離很是尷尬。

    憑自己這微末修為，連個標準仙王都不如，最多算個強點的諸侯國主，哪裏配來營救聖人？

    他想解釋，女媧卻先開口了。

    “謝謝你，可惜太遲了，我已經沒救了。”

    “沒救了？！女媧娘娘，您這是什麽意思？！”

    見識了山海大妖的恐怖，尤其是持寶大妖九鳳，範離深深知道一位頂尖戰力對洪荒有多重要！

    如果可能，他真希望為女媧化解困境。

    “你看看我現在的樣子，自然就明白了。”

    女媧的回答，卻讓範離很是無語。

    看看？

    自己連眼皮都抬不起來，怎麽看？

    女媧娘娘難道連他的情況都弄不清楚嗎？

    可是，下一秒，突然有春風般柔順的‘撫摸"，從他臉上輕輕拂過。

    範離的雙眼，竟能睜開了。

    入目的景象，卻幾乎把他心髒嚇得跳出來！

    深不可見的妖血湖底，除了範離，還豎立著一尊百丈高的巨大石雕！

    是的，石雕！

    人首蛇身，麵容絕美，又露出悲憫之色。

    “女媧！”

    範離幾乎是脫口而出這個名字！

    但下一秒，他就明白女媧所說含義。

    她，沒救了。

    聖人女媧娘娘，竟被石化，鎮壓妖血湖底！

    範離仍不甘心，急切問道：“有什麽辦法能救你脫困？範離願意舍命一試！”

    他有兩條命，有舍生的資本和勇氣。

    在見識過持寶大妖九鳳的厲害之後，範離非常清楚，像女媧這樣洪荒頂尖的戰力存在，若能救回洪荒，意義實在非凡！

    “多謝你了，範離。”

    女媧的聲音，始終平靜溫和。

    但這樣的回答卻讓範離失望無比，他終於確信，女媧沒救了。

    他又想起妖血湖的恐怖場景，問道：“女媧娘娘，那一千無首大妖，都是被您殺死的？”

    “它們因我而死，卻並非我的手段。”

    “當初，為確保鴻鈞老師平安回歸洪荒，我隻是留在此處斷後而已。”

    “一千山海大妖，非我一人能敵。當時，我已經做好身隕的準備了。”

    範離聞言動容。

    “怎麽會？”

    “您是聖人啊！？”

    女媧依舊耐心回答，隻是聲音中淡淡的笑意，似乎在調侃範離這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

    “聖人也是人。”

    “人力有盡時。”

    “洪荒聖人之於宇宙，也不過滄海一粟。”

    範離默然。

    其實，他也明白現實的殘酷，但更欣賞聖人的坦誠。

    “那這一千大妖的屍體……”

    “它們是自殺的。”

    女媧的回答，更讓範離吃驚。

    “目的，是將我煉化。”

    “怎麽煉化？煉化成什麽？！”範離急忙追問。

    可是，他幾乎立刻就有了答案。

    六聖迷失在星海中，已有萬載歲月。

    女媧至今仍保留著神識，可見煉化聖人之難，但更見山海大妖謀求之遠！

    如此緩慢艱澀的煉化過程，一旦成功，收獲必然巨大！

    “把我煉化成它們的同類。”

    “聚集千妖之血，汙洪荒聖體，造山海妖聖。”

    “如果它們成功了，除非盤古父神複活，否則鴻鈞老師也擋不住我。到那時，洪荒就完了。”

    怎麽會如此？

    山海大妖攻打洪荒的執念，竟如此之深？

    也對。

    事實上，所有山海大妖都是宇宙惡念的載體。

    宇宙對盤古的嫉妒、怨念、仇恨，就是大妖們存在的意義。

    哪怕犧牲一千大妖的性命，對於整個宇宙來說，又算得了什麽？

    所以，原本是友軍，但隨時可能變成敵軍？

    範離苦笑道：“女媧娘娘，請問有什麽辦法……可以阻止你嗎？”

    嘴上雖然這樣問，但範離已經不抱希望了。

    可是，女媧的回答卻大出他意料之外。

    “本來沒辦法。”

    “但幸好，範離你來了。”

    什麽意思？

    範離剛想再問，突然整個妖血湖都激蕩起來！

    一個巨大漩渦，以他為中心，妖血瘋狂注入範離體內，根本不顧他是否願意接受、是否能夠承載！

    “由你代替我，受這千妖之血。”

    “伐毛洗髓之後，你仍是你，但你又不是你。”

    “人不能自救，卻能救人。”

    女媧又把那句話重複了一遍。

    “幸好，範離你來了。”

    ……

    …………

    時間，如滔滔長河，奔流不停。

    歲歲年年月月，也不過彈指一揮間。

    洪荒下界，人間。

    彭城。

    昔日的大楚王朝國都，後來的大晉皇城。

    皇宮裏，範離閉目端坐龍椅上，神情凝重，劍眉緊皺。

    冷汗，不斷從額邊滲出。

    “娘娘，陛下龍體無恙吧？要不要召玉神子？”一名老臣，滿臉憂慮之色。

    老臣不是旁人，正是昔日大明首輔徐階。

    範離飛升一年後，人間分身登上妙峰山，令徐階臣服。

    如今，徐階已是三公之列，官拜司徒。

    “放心，陛下無恙。”

    一隻素手，輕輕捏著秀帕，為範離擦拭額邊汗漬。

    呂福寶嬌媚的容貌，少了幾分早年的稚氣，越發的端莊秀麗。

    她神色淡定，隻在眼底藏著一絲憂慮。

    她沒有撒謊。

    人間的範離確實無恙，但仙界卻未必。

    “夫君，你一定要挺過這一關。”呂福寶在心中默默道。

    她一揮袖，大晉封神榜出！

    無數響徹人間的姓名，赫然都在榜上。

    這又並非是單純的名字。

    呂福寶貴為國母，封神榜權限隻在範離之下。

    她能清晰感受到，每一個榜上名字如今的修為境界。

    此刻的大晉，強盛超過曆朝曆代。

    秉持著範離藏富於民、集權於君的手段，真正做到億兆黎民皆修仙，大乘強者遍地走的程度！

    尤其是最早一批追隨範離的臣子，也包括呂福寶，都已是大乘境九品強者。

    又過了許久。

    呂福寶不眠不休，陪伴在範離身邊。

    終於，男人睜開了眼。

    “呼……”

    範離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眼底寫滿了疲倦。

    “夫君！”呂福寶強忍著激動的心情，滿眼關切望著他。

    範離緩緩站起身來。

    隻是如此簡單的站立動作，卻使得人間風雲湧動、山河震蕩！

    他自言自語般開口。

    “人間，已經承載不了我的存在。”

    “準備一下，大晉舉國飛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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