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皈依？”

    範離先是一愣，才發現西方二聖有些不對勁。

    接引慈悲溫和，準提親切友好，好像範離是二聖多年未見的老友。

    但二聖法力已經凝聚到最強狀態，分明做好了戰鬥準備。

    他們這是……把自己當敵人了？

    範離恍然大悟，趕忙道“二聖，範離確實從洪荒而來，並無惡意。”

    可他越是解釋，接引準提的目光卻越發清冷。

    終於，準提收起笑容。

    “師兄，動手吧？此妖之強超乎想象，實力堪比千隻大妖，恐怕難以渡化皈依，你我隻能施展降魔手段！”

    接引也點點頭。

    “竟然還變化成人族，這是想要打入洪荒內部？此妖，斷不可留！”

    原來是範離吸收千妖之血，在獲得巨大力量的同時，也幾乎成了一隻披著人皮的山海大妖，而且是極強大恐怖的那種。

    “二聖誤會了！”

    “朕乃大晉天帝，確實來自洪……”

    範離話還未說完，西方二聖已經出手，竟是不留情麵的絕殺！

    隻見準提雙手凝聚法力，變成一根菩提樹枝，居然是七寶妙樹？

    他手持‘七寶妙樹’對著範離一刷！

    範離大驚，來不及閃避，隻能以肉身硬抗。

    仿佛無數刀劈斧砍、劍戳矛刺，範離渾身劇痛無比，更有狂風掠地之感，幾乎把他整個人都刮走。

    範離環顧左右，發現站立之處方圓數裏土地，竟是被準提聖人用法力凝聚的七寶妙樹削去了一層！

    “師兄，此妖肉身強橫嘞。”準提說道。

    “阿彌陀佛。”

    接引念一聲佛號，身體變化無邊巨大，同時浮現一萬佛陀虛影，對他頂禮膜拜、齊誦經文。

    “萬佛朝宗，見我西方廣大，除惡誅邪。”

    接引居高臨下，一掌朝範離拍來。

    無邊巨大的掌影，根本沒有躲避的可能。

    範離甚至剛興起逃跑的念頭，就感覺巨掌已經落在自己身上！

    轟隆隆~~~~~~~~~~~~~！！！

    巨掌落下，竟是天崩地裂般的聲響。

    一座巨大五指山，將範離牢牢鎮壓在大地上。

    “善哉。”

    “善哉。”

    接引聖人以指代筆，淩空虛畫，寫下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

    真言化作一張黃紙，飄飄然落於山巔。

    黃紙落下，範離便感覺肩上五指山重了何止百倍？

    “這是把我當猴子鎮壓了？”

    範離哭笑不得。

    但他如今的修為，又哪裏是那隻猴子能比擬的？

    “你二人。”

    “朕客氣，稱你們一句‘聖人’。”

    “有什麽誤會，好好分說不成麽？一上來就下狠手，二位真當朕是泥捏的？”

    二聖聽範離如是說，稍稍變了臉色。

    正在心中尋思哪裏不對，卻見五指山突然炸開！

    一時間，飛沙走石、土崩瓦解！

    範離一臉不爽表情，負手淩空而立。

    “朕，確非山海大妖。”

    “隻因體內吸收了千隻大妖的血液，故而妖氣濃厚。”

    “但有女媧死前所贈聖人血，護住我本心穩固，不墮妖道。”

    範離說著，對這片天地一揮手。

    刹時間，塵埃落地，風止雲收，連被假七寶妙樹割裂的大地，也瞬間被撫平。

    這手段，頗有些造化天地的意味了。

    接引和準提瞪大雙眼，都是驚愕不已。

    他們才發現，來人竟比自己更強許多。

    人家至今沒有出手，果然是友非敵，原來一場誤會。

    二聖收了法相神通，又變成兩個幹瘦老僧模樣。

    “阿彌陀佛，原來女媧道友已經故去。”

    範離點點頭，把如今洪荒的形勢，以及他傲遊宇宙至此的情況，全部說了一遍。

    “哦？”

    “九十九大妖攻打洪荒？”

    接引先是眉頭一緊，但聽說範離還有分身駐守仙界，又表情一鬆。

    “有道友坐鎮，即便來的是九百九十九隻大妖，也可保洪荒無恙。”

    準提更是拍手稱快“我西方教未來佛出現，必將光大我教。”

    範離愣道“光大西方教，何須依賴別人？今日朕來此，二聖自行返回洪荒便是。”

    準提接引聞言，相視而笑。

    指著身後兩棵菩提樹，接引解釋道“此乃《雙樹枯榮陣》，並無他用，乃散發洪荒氣息，誘騙山海大妖來此。”

    準提也道“我與師兄立下此陣，為洪荒分擔入侵大妖的數量。大陣立後，菩提雙樹在宇宙中落地生根，俗話說樹挪死人挪活，雙樹已不能返回洪荒矣。”

    樹挪死？

    此言，似有些不吉利？

    範離盯著菩提雙樹看了許久，突然發現不對！

    雙樹，各有一條氣脈，竟是與二聖相連接！

    莫非……

    不等範離發文，二聖便坦率承認。

    “我二人與菩提樹同氣連枝，已經不分彼此了。”接引微笑道。

    “菩提樹滅之日，亦是我與師兄圓寂之時。西方教由未來佛光大門庭，但未來娑婆淨土，並無我與師兄的位子。”準提也笑道。

    生與死，說得如此輕描淡寫？

    範離默然，心情沉悶，仿佛胸口壓著一塊大石頭。

    反而是西方二聖，似乎談興正濃，又問了範離許多洪荒往事。

    範離知無不答，從西周滅商，一直說到大晉一統天下。

    二聖像是兩個求知欲極強的孩童，不斷發問，哪怕問題幼稚無比，二聖也毫不在意。

    範離有問必答，隻是心情越發沉重。

    隻因他看見，二聖身後，互相演繹枯榮大道、不斷交替生死的兩株菩提樹，突然同時有了枯敗之相。

    生死，不再往返交替。

    菩提雙樹，正同時邁向枯萎、死亡。

    二聖卻仿佛毫不自知，每每得到範離一個回答，都滿意得哈哈大笑。

    尤其聽說，朱允炆出生皇家，卻能放下富貴榮華，自願入沙門，更有舍身喂饕餮的壯舉，二聖興奮得拍手叫好。

    “哈哈哈！”

    “天生佛陀，不愧我西方教未來之主。”

    “當年我與師弟拜在鴻鈞老師門下，於紫霄宮修行參悟何止千年萬年，也才堪堪參悟無上蓮花妙法，可造光明無垢純潔娑婆世界，度眾生一切苦厄，超脫極樂。”

    “未來佛天生慧根，我不如也！”

    二聖雖然興高采烈，聲音卻越發微弱。

    或許他倆尚不自知，從一個時辰前，二聖便是癱倒在地，如臨終病患般，隻能虛弱的喘氣發聲。

    而菩提雙樹，連最後一片綠葉也已枯萎。

    雙樹將死，聖人將滅。

    範離眼眶濕潤了。

    他在看見雙樹枯敗時，也猛然意識到。

    生死可以循環演繹，但支撐生死大道循環的，卻是二聖在不斷燃燒自己的生命。

    就好像蠟燭，總有燃盡的一天。

    接引聖人與準提聖人，把自己點亮，成了宇宙黑暗中的兩盞燈，引無數大妖飛蛾撲火。

    洪荒世界，由此才多了一分生機。

    “範離拜別西方教接引聖人。”

    “範離拜別西方教準提聖人。”

    大禮，跪拜。

    二聖最後的聲音，卻在範離耳邊輕輕響起。

    “妖，是除不盡的。”

    “以殺止殺，此路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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