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芒果沒送出去, 但羅母也並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
    她執拗地帶著羅書桓和羅可沁倆人在攝影棚裏轉了一圈，把能攀談的人都攀談了一個遍，狠狠地給自家這對小童星擴充了一下“人脈”。
    擴的羅可沁抱著那盒芒果盒全程不知所措，低著腦袋應聲。
    羅書桓畢竟多被浸染了兩年, 在這方麵的業務要比羅可沁熟練很多, 跟在母親身邊一點也不怯場, 很容易就讓人窺見他成年後的“風采”。
    轉完一圈之後, 羅母終於心滿意足退場, 最後又把握住機會狠狠囑咐了自家小童星們一番。
    羅可沁用力點頭，把她往外推。
    14歲的小朋友在意識到自己曾經犯下的錯誤之後, 已經開始充分理解尷尬是一種什麽情緒了。
    總之就是……非常尷尬。
    她抱著芒果盒目送親媽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垮下肩膀長出一口氣。
    羅書桓看了她一眼，皺著眉, 說：“你還是太放不開了。要多鍛煉啊。”
    羅可沁：“……”
    這鍛煉你自己來就好。
    她敷衍地點兩下頭，抱著芒果盒“噠噠噠”跑開了。
    這會兒在場還沒有進行拍攝的隻剩他倆，兩個人換裝化妝拍攝一氣嗬成，畢竟是有經驗的童星, 也並沒有耽誤太多時間。
    全員單人照拍攝完成後，工作人員帶他們去了另一邊的一個小涼棚, 讓他們在這邊等待。
    攝影棚裏要準備接下來拍攝合照的道具。
    羅可沁去化妝間去了自己的芒果回來，六個人圍坐一圈，隻剩下羅書桓和支銘中間的位置。
    小姑娘委委屈屈地往陸修遠左右兩邊看了幾眼, 癟癟嘴, 乖乖在自家哥哥身邊坐了下來, 把那盒芒果端端正正擺在自己麵前。
    她盯著盒子裏的芒果, 聽著其他人的對話, 有點發怔。
    其實她是想給陸修遠吃的。
    她當然想給陸修遠吃啦。
    可是……
    羅可沁眨眨眼, 偷偷瞄了對麵的男孩一眼，又失落地低下頭去。
    她總覺得陸修遠不想吃誒qaq。
    羅可沁揪揪小裙子上的白花邊，還在猶豫該怎麽開口，芒果盒突然從眼前一閃而過。
    她懵了一下，茫然地抬頭看去。
    羅書桓不知道什麽時候把那盒芒果拉到了自己麵前，打開蓋一臉坦然地往裏瞅著，還好奇地朝她努努嘴，問：“這好吃嗎？”
    切成小塊的橙黃色果肉看上去精致極了，蓋子上還粘著一小袋牙簽，一眼就能看出準備者的用心。
    羅可沁鼓鼓臉頰，小聲嘟囔：“又不是沒吃過芒果，覺得不好吃你就不吃嘛。”
    羅書桓呆了呆，盯著她看了兩秒，當即扯開牙簽袋子，插走了一塊芒果，有點不爽地嘟囔：“還不能問一句了。”
    羅可沁瞪著眼看他插走最大那塊果肉，立刻護犢子一樣把剩下一整盒都拉到自己麵前，警惕地盯著他，說：“你不能吃了。”
    羅書桓：“？”
    羅可沁執拗地和他對視，又把芒果盒往自己懷裏攬了攬。
    羅書桓“嘖”了一聲，丟下牙簽，攤手。
    “不吃就不吃，誰稀罕似的。”
    羅可沁不理他，小心翼翼瞅一眼盒裏的的芒果，也不糾結了，壯著膽子直接問陸修遠：“你要吃嗎？”
    陸修遠正和路兮兮聊著天，聽到這句話愣了愣才扭過頭來，搖搖頭：“不用了，謝謝。”
    羅可沁低落一秒，又固執地說：“吃一點嘛，很好吃的。”
    陸修遠搖搖頭，有點尷尬：“我不吃，謝謝。”
    羅可沁想了想，直接抽出一根牙簽，紮上芒果送到他麵前，滿眼期待，問：“真的不要嘛？”
    陸修遠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一點，不知所措地挪開視線，下意識向旁邊的路兮兮投去求助的目光。
    陸修遠，年十三。長於心計，可把渣父母送入監獄。
    但對付不了一個送芒果的小姑娘。
    路漫看著這一幕，沒忍住，笑了一聲。
    他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在節目裏“三拒橘子”的經曆。
    於是一瞬間，他對陸修遠多了一點同病相憐的憐憫，突然覺得，他們或許也可以很合得來。
    路兮兮笑了一下，朝陸修遠眨眨眼，看向羅可沁。
    “我有一個辦法，能讓他一定會吃你的芒果。”
    羅可沁愣了愣，茫然地看向路兮兮，歪了下頭，軟著聲音問：“什麽辦法呀？”
    她還記得自己曾經做過一段時間路兮兮的“小弟”，所以跟她說話的時候總是還多少有一點顧忌。
    路兮兮一笑，手指繞著眾人畫了一個圈，小聲說：“你把芒果分給大家一人一塊，小陸弟弟肯定不會拒絕的。”
    羅可沁咬著嘴唇想了想，決定試一下她的辦法。
    她端著盒子給一桌人分了一圈，最後停在陸修遠麵前，目光灼灼。
    陸修遠遲疑了一下，插起一塊芒果，送到嘴邊。
    羅可沁眼睛瞬間亮晶晶，感激地看了一眼路兮兮，低頭跟陸修遠耳語：“為了分給你芒果，我把它分給了所有人。”
    陸修遠手一抖，還沒來得及送到嘴裏的芒果直接掉回盒子裏。
    羅可沁呆住。
    雖然說是“耳語”，但實際上坐在陸修遠身邊的人還是能聽見羅可沁這句話的。
    路兮兮：“……”她好像真的隻能幫到這裏了。
    路漫：“……”所以這本書竟然是那什麽青春痛疼文學嗎？
    支銘：“……”現在的小朋友都在看一些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哇？
    支銘忍受不了尷尬，清了清嗓子，岔開話題：“誒，過兩天就開學了吧？”
    他朝路漫一仰頭，自以為自己找到了一個非常有的聊的話題：“你要去哪個高中啊？”
    路漫：“……”
    路兮兮：“……”
    支銘：“？”
    半晌的沉默過後，路漫摸摸鼻子，尷尬解釋：“我沒成績，再上一年初三，明年中考。”
    支銘：“……哦，這樣啊。”
    路漫：“昂。”
    支銘：“哦哦。”
    路漫：“嗯。”
    全員：“……”
    沉默，沉默是今日的涼棚。
    支銘內心[小人下跪.jpg]。
    救命啊他該拿什麽去彌補這份尷尬？
    拿命可以嗎？
    好在隔壁攝影棚布置完成，小跑著趕來的工作人員救他於水火之中。
    支銘跟在其他人後麵往那邊去，經過這位工作人員的時候腳步頓了頓，一臉感動地握住黑帽子小哥的手，用力搖了搖。
    “哥，謝謝您，您是我哥。”
    黑帽子小哥摸不著頭腦，腦門上蹦出來一個“？”。
    合照的第一階段是雙人照。
    支銘支晗被排在了第一組，順順利利一次過。
    路漫和路兮兮是第二組，也很流暢地就結束了拍攝。
    第三組原定是陸修遠和陸修齊，但陸修齊不在場，就隻能拉其他人來湊個數。
    導演在路漫和路兮兮兩個人之間琢磨了半天，最後把路漫揪了出來。
    畢竟是“兄弟”，還是要找個哥哥的。
    這張兄弟合照拍的是勾肩搭背的“哥倆好”。
    路漫站在鏡頭前比劃半天，別別扭扭地把胳膊搭到陸修遠的肩上。
    雖然說來有點難以啟齒，但年方16的男高中生還真沒和別人有過這麽和諧且密切的肢體接觸。
    同理可得，陸修遠也是。
    兩個人靠在一起，神色一個比一個變扭，攝影師在那邊調整了半天，也是一點效果都沒有。
    紮著小辮的攝影師撓撓頭，納悶地問：“你倆有仇啊？”
    恰好路兮兮推著仨摞在一起的箱子從旁邊路過，小推車的車輪路過地上的支架時絆了一下，箱子一個不穩，晃晃悠悠往後倒去。
    路漫和陸修遠同時睜大眼扭頭看過去，緊張的表情如出一轍。
    路兮兮躲過了箱子，背著手朝倆人一吐舌。
    小辮攝影師眼睛唰地亮了起來，哢嚓哢嚓接連按了好幾下快門，朝倆人一豎大拇指：“你倆這不挺有默契的嗎？跟親兄弟似的。”
    路漫：“……”
    陸修遠：“……”
    這種時候，大概隻能說“謝謝兮兮”了叭。
    到了第四組，又出了點小問題。
    羅可沁和羅書桓這一組要展示的是兄妹之間的寵溺和親密。
    原定動作裏有一個是羅書桓要把羅可沁舉高高。
    前麵幾張都還比較順利，唯獨到這一張卡住了。
    主要問題是，羅書桓舉不起來羅可沁。
    他捏著肩膀，小聲吐槽：“你太重啦，回去該減肥了。”
    羅可沁呆了呆，可憐兮兮地低下頭，咬著嘴唇不說話。
    小辮攝影師又發了愁，拉著自己的辮子糾結。
    他是非常想拍一張這樣的構圖的照片的。
    但是看樣子……他的模特們做不到。
    路兮兮蹲在旁邊看他拍照，看出來他的苦惱，憑空做了個上舉的動作，有點小興奮地說：“叔，讓我試試唄。”
    攝影師一愣，狐疑地打量她一番，問：“你行嗎？”
    “那當然。”路兮兮做了個展示肌肉的動作，直接三步並作兩步跑到羅可沁麵前，低頭笑吟吟跟她解釋了一句，然後環住小姑娘的腰，用力往上一托。
    羅可沁驚呼一聲，下意識抓緊了路兮兮的手腕。
    輕盈的女孩順順利利地飛上了天。
    攝影師興奮地睜大眼，一臉拍了好幾張，順便把呆呆地杵在一邊的羅書桓趕出畫麵。
    剛被舉上去的時候還有點害怕，但沒過幾秒，羅可沁也跟著開心起來，低頭和路兮兮對視，笑容燦爛。
    拍攝結束，路兮兮把她穩穩放下來，得瑟地鉤住她的肩，問：“怎麽樣？你兮姐厲害吧？”
    羅可沁用力點頭，星星眼：“超——厲害的！”
    路兮兮笑起來，在她頭上揉了一把，得意：“我就說嘛，跟著你兮姐混，未來大大的光明~”
    羅可沁小雞啄米式點頭，誠摯地叫了一聲：“兮姐。”
    然後問：“吃芒果嘛？”
    路兮兮一噎：“不了不了，你自己吃吧。”
    舉高高之後，剩下的所有時間裏，羅可沁黏的對象突然就換成了路兮兮。
    而且是幾乎寸步不離地“黏”，小嘴甜甜地叫著“兮兮姐”，眼睛亮晶晶地像是在看自己的偶像。
    小朋友的喜歡和討厭來的就是這麽簡單直白。
    路漫蹲在陰影裏，瞅著在棚內穿梭的一高一矮兩個身影，又瞄一眼安安靜靜坐在一邊、也在偷偷瞄兩個女孩的陸修遠，突然倒吸一口涼氣。
    莫非這本書是……百、百那個什麽合？
    他沉默三秒，輕輕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想不得想不得。
    但如果那真的是路兮兮的意願，他這個做哥哥的又怎麽能不全力支持呢。
    路漫一臉憂愁地低下頭，摳了摳褲腳上的扣子。
    他的身後，正準備走過來的支銘腳步驀地一頓，彎下腰，壓低了聲音問支晗：“他咋了？”
    支晗盯著路漫的背影看了兩秒，十分果斷地下了定論：“入魔了。”
    19歲依舊中二的支銘當即一個寒戰，摸摸胳膊悄悄走開了。
    最後的大合照拍完後，路漫第一時間拽走了路兮兮。
    堅決果斷的背影讓想要追上來的陸修遠和羅可沁都不由自主停下了腳步，有點困惑地對視一眼。
    當事人路兮兮也很困惑，一邊被人拽上了車，一邊茫然發問：“你咋了？”
    兩個人坐進車裏，出租車啟動，把其他人遠遠拋在身後。
    路漫側身看向她，神情嚴肅。
    “兮兮，我問你一個問題。”
    路兮兮被他盯得緊張起來，吞了口唾沫：“什麽問題？”
    路漫：“你之前說自己是紙性戀的事情，還作數嗎？”
    路兮兮一呆，一臉茫然：“昂啊。”
    那就好。
    路漫剛鬆了一口氣，突然身子一僵。
    不對啊。對他們來說，這個世界這些不都算是廣義上的“紙片人”嗎？
    那紙性戀，豈不是剛剛好啊。
    路漫遲疑了一下，緩緩問：“那你是喜歡一些……男性紙片人，還是一些女性紙片人啊？”
    路兮兮更加迷惑了：“當然是全都要呀。”
    路漫不說話了，做出一個被雷劈了的表情，默默把頭敲在了車窗上。
    對於一個鐵直來說，接受這些信息多少需要一點時間。
    路兮兮：“……？”
    綠燈變紅，司機一腳猛踩刹車。
    路漫腦袋一晃，“鐺”一聲砸在車窗上。
    他緩了一會兒，偏過頭來慈祥地摸摸她的腦袋。
    “兮兮，無論你做出什麽選擇，哥哥都會無條件支持你的。”
    “隻要你開心快樂。”
    路兮兮：“……？”
    她盯著路漫的眼睛看了半天，問：“你被魂穿了？”
    路漫晃晃腦袋，說：“不，是我們穿書了呀。”
    路兮兮：“？”
    路漫坐直身子，問：“你覺得你穿成主角的可能性，有多大？”
    路兮兮從扒出來一點快忘沒影的記憶。
    他倆被陸升“綁架”的時候，還調侃過這事來著。
    “男主是小陸弟弟？”
    路漫試探：“或者是羅可沁？”
    路兮兮一歪頭，當即擺手。
    “他倆，嗑不起來的，人設沒有張力呀。”
    路漫沉默了，捂著遲半拍痛起來的腦門糾結。
    他到底要不要告訴妹妹那個可能存在的未來呢？
    路兮兮摸摸晃了一下的脖子，也糾結。
    她到底要不要把哥哥踏入北極圈的那隻腳拽回來呢？
    司機師傅茫然地扭頭瞅瞅倆人，一臉困惑地摸摸腦袋。
    是他老了嗎？現在小朋友說話，他咋一句也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