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的目的地位於城市的另一端。
    他們出門的時候天還沒徹底亮起來,到的時候倒是已經日上竿了。
    李進導演帶著一大幫子人在郊區一快要拆了的老小區拍戲，這老小區又被他精心“打扮”過，遠遠往上去像座鬼城。
    羅可沁在車上熬的有點暈車,跟在路兮兮身後晃晃悠悠下了車,拽著人衣袖飄著走,猛地一抬頭看到這座“鬼城”,差點沒直接嚇吐出來。
    於是小姑娘腳下步伐就更飄了，左左右右來回晃,唯獨一隻手死死抓著她兮兮姐的袖子。
    路漫和陸修遠跟在後麵，分別嚐試了幾下都沒能找到機會進路兮兮的身，隻好沉默著落後幾步,相顧無言。
    彼此之間還在這對視中莫名多了點同命相連、惺惺相惜的感情。
    搞得羅書桓看不下去了，也不知道是憐憫這倆人還是吃了醋,步並作兩步追上去橫插一手,把自家妹妹拽開了。
    路漫一陣驚喜，覺得前天那場球是真沒白打，腳下一滑,掠過這對兄妹追路兮兮而去,還順手在羅書桓肩上拍了兩下,以表讚許。
    陸修遠緊隨其後,路過他身邊的時候腳步一頓,遲疑了一下，也跟著在他肩上輕輕拍了一下。
    羅可沁這會兒也不暈車了，鼓著臉頰一臉哀怨地瞟他一眼，然後搖搖頭長歎一聲，加快步伐要去追路兮兮。
    羅書桓：“……”
    走在最後的支銘看著這一幕，一陣唏噓,朝他妹妹努努嘴，問：“你還記得呢嗎？”
    他指的是支晗之前那個給仨人畫正字的小本本。
    支晗看看走在最前麵，正朝路漫做著鬼臉的路兮兮，歪頭想了一下，掏出本子和筆，把這個重任交給了支銘。
    支銘一臉莫名：“？”
    支晗繃著張小臉，嚴肅囑托：“將來會派上大用場的，好好記錄，認真保存。”
    小姑娘把她哥唬的一愣一愣的，連連點頭，大有一副“定不辱命”的架勢。
    然後自己跑去找路兮兮了。
    支·孤寡·銘：“呱？”
    他看看前方六人同行的風景，再低頭看看自己手裏的本子和筆。
    莫名感覺身為成年人的自己在這個節目裏多少有點格格不入。
    好在在場的成年人當然不止他一個。
    李普通導演從鏡頭後麵晃過來，一臉和藹地拍拍他，說：“別擔心，老許很好相處的，他還特喜歡你呢。”
    支銘一懵，有點意外。
    李普通煞有介事地點點頭，說：“是啊，他也一直盼著你去呢。最近劇組經費有點緊張，他還等著你去幫忙算算帳，看怎麽能多省點錢呢。”
    支銘：“……”
    李普通跟著他往前走兩步，又突然想起來什麽，一拍腦門：“哦對。”
    支銘頓覺不妙：“什麽？”
    李導：“還有那個布景你可能也得幫幫忙。”
    支銘：“？”
    李普通撓撓頭，跟人解釋：“應該是算一下那個……長寬高啊什麽的吧。嗐，反正也是為了省錢啊。”
    支銘：“……好的。”
    他還真是，受寵若驚了。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其他人：體驗演員生活。支銘：來當會計。】
    【噗，許導怎麽回事！怎麽可以讓2的大學霸來算怎麽省錢！當然是讓他提供生財之道啊！】
    【大家好，歡迎收看本期節目《高材生的妙用》】
    今天早上拍的是場室內的戲，在小區末尾的一棟“危房”裏。
    牆皮脫落的樓體，吱吱呀呀的、染了血跡的大門，破碎的窗戶和從裏麵吹出來的、要掉不掉的、鬼影兒似的破窗簾。
    哪怕在日光之下，也透著股不詳的邪氣。
    看的路漫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撞上了後麵不聲不響的陸修遠。
    他仿佛還沒從昨天那場驚心動魄的密室逃脫裏回過神來，整個人往前一彈，撈住路兮兮的手臂。
    然後從牙縫裏擠出點聲音：“李導，您也沒說這回是來拍鬼片的啊？”
    李普通滿不在乎地哈哈一笑，說：“那不是為了給你們保留點神秘感和驚喜嘛！”
    他話音剛落，樓內突然傳來一聲高亢的尖叫，聽上去是某個女生被嚇的狠了。
    這一聲尖叫之淒慘，就很不像演戲。
    李導笑眯眯：“哦對，忘了跟你們說啦，老許這次是要嚐試沉浸式拍攝，你們呢，也是被抓來當群演的，不用擔心，展示出你們的真實反映就好。”
    “支銘你就不用了，好好給老許算算帳就行。”
    支銘：“！”
    他這次，是真的受寵若驚了。
    【好家夥，沉浸式？有點意思。】
    【許導是真的有想法，我說他這次怎麽突然要拍鬼片。】
    【所以沉浸式是個什麽拍法？】
    【所以，李導早上說的兮兮的“露一手”是指……？】
    路兮兮低頭瞅瞅路漫抓著她不放的手，摸著下巴思索片刻，笑著調侃：“路哥，害怕啦？”
    路漫當即鬆開她，嘴硬：“開玩笑，隻要不黑，你哥我沒在怕的。不就是拍鬼片嗎？都是演員辦的，有什麽可怕的。”
    他正說著，吱呀吱呀的門讓人從裏麵推開，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從裏麵走出來，笑著打量一番路漫，說：“不錯啊，我就喜歡你這種有膽識的男孩。”
    這位就是許進導演了。
    許進有點近視，卻不樂意戴眼鏡，看人看物總是有些眯眼。
    他年過四十，沒發福也沒禿頭，梳著板板正正的中分，露出一條細細的發縫來，單看身材就活脫脫一二十出頭的男青年。
    不過，隻要一把目光放到那張處處透著和藹的臉上，就自然而然顯出幾分四十多歲的感覺了。
    李導十分熱切地跟這位老同學來了個久別重逢的擁抱，好好把自己帶來的這些大朋友小朋友跟人介紹了一番。
    許進聽完一圈介紹，第一時間伸出手，一邊一個握住了路兮兮和支銘的手。
    許進晃晃他倆的手，說：“哎呀，我等你們好久了啊，總算把你們倆給盼來了。”
    路兮兮和支銘對視一眼。
    一個一頭霧水，一個……百感交集。
    許進先把頭轉向了他盼星星盼月亮盼來的高材生。
    這位大名鼎鼎的導演細細打量他片刻，滿意地喟歎一聲：“哎呀，支銘，是吧？”
    支銘點點頭，在李普通鼓勵和期盼的目光中做了個深呼吸，主動開口：“是我。李導已經跟我說過了。”
    他摸摸自己聰明機智的後腦勺，心說，像我這樣的人，總是要擔起大任的。
    遂開口：“您放心，我肯定盡量給您找省錢的辦法。”
    許進導演為人坦率，當即笑逐顏開，當即用力在他後背上拍了兩下。
    “那就麻煩你了哈，高材生。”
    他一邊說著，一邊把啼笑皆非的高材生托付給了等在一邊的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得到他，猶如久旱逢甘霖，當即如釋重負地把支銘同誌拉走了。
    後麵一個節目組的攝像大哥扛著機器追上去，給支銘那副一言難盡的表情來了個超長特寫。
    【哈哈哈支哥主場來惹！】
    【雖然支哥主場很開心，但我好想看支哥拍鬼片被嚇得嚶嚶嚶。】
    【同誌們，我們要相信支銘同學的效率，他會給我們這個機會的。那也不枉我粉他個月。】
    【笑死，支銘：我跟你們這群粉絲什麽仇什麽怨？】
    支銘被拉走之後，鏡頭的中心來到了路兮兮這邊。
    許進導演見了她也是格外歡喜，讓路兮兮總覺得不會有什麽好事。
    和支銘那會兒不同，這一次，許導還斟酌了片刻：“是這樣的哈。”
    “這個電影吧，有一段的這個，逃生路線啊，危險係數比較高。又需要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我這找了得大半年了，都沒找著個合適的。你看——”
    路兮兮這邊還沒開口，湊過來的路漫先警覺起來：“什麽逃生路線？多高危險係數？”
    “呃。”許進一噎，朝他看兩眼，抬手往身後那棟“鬼屋”胡亂一筆畫，“就，這麽跳幾下。”
    路漫接茬：“怎麽跳幾下？”
    許進有點拘謹地搓搓手，跟倆人解釋。
    這逃生路線，危險係數確實不是尋常的高。
    為了保持電影的神秘感，許進在解釋的時候，特地帶倆人避開了鏡頭。
    逃生路線，從樓跳到二樓陽台，再跳去隔壁陽台，然後順著旁邊晃晃悠悠的管子一路滑下來。
    關鍵是，中間還沒有任何保障措施。
    路漫平時雖然多少有些不正經，也樂得看自己妹妹上躥下跳，乃至被小小地折騰這麽幾回。
    但是這種事……
    路漫難得拿出點兄長的架勢，不假思索地拒絕了：“不行。”
    他其實是有把握路兮兮能完成這場“逃生”的。
    他家妹妹運動神經從小就好的離奇，小姑娘小時候也不是沒從兩層樓高的樹上往下降過。
    但那可是他妹妹，萬一這次真出了意外直接掉下來。
    路漫彎了下腰，小聲朝路兮兮嘟囔：“到時候還得我忙前忙後的照顧你。”
    陸修遠在旁邊聽著，“嗯嗯”兩聲，也不知道是在嗯哪一點。
    路兮兮一臉失落加渴望地望向那個陽台。
    許進適時開口：“這個逃生路線你要是做成了，帥的不得了啊，那到時候，肯定直接火出圈。”
    路漫拖著長音“哦”了一聲，摸摸自己眉骨的疤，問：“那要是沒成呢？”
    許導語焉不詳地“嘶”了一聲。
    路兮兮眨眨眼，頭扭向路漫，眼睛開始變得亮晶晶水汪汪。
    “哥~”
    路漫：“……”
    他聽慣了路兮兮這種調調，從小到大，無一例外，她用這種調調叫人的時候——準沒好事。
    路漫沒好氣地看向路兮兮。
    他妹滿臉寫著“我想試試”，就差直接喊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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