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靈魂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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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以說不嗎?
    馬克下意識吞咽著自己的口水。
    拒絕人偶跳舞的下場就擺在麵前。
    可跳舞,他會麽?
    一旦跳舞失敗,他必死無疑。
    穿越前,他去迪廳就算扭成一條蛆,大家知道他是誰,都會給麵子喊666。
    真到了考驗本事的時候,他這種外行還不是隻有被秒殺的份?
    怎麽辦?
    答應是死!不答應還是死!
    額角,滲出了黃豆大的冷汗。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或許是受到他的意念驅使,二十麵骰子再一次被擲了出去。
    “哆……哆……哆……”
    這不是骰子落地的聲音。這是命運的聲音!
    意外,又不算意外,骰子最終顯示的數字是【16】。
    沒有離譜的逆天運氣,作為投擲結果,這絕對是優秀級別。
    就不知道這個神秘而強大的骰子,會給他帶來什麽。
    突兀地,一股強烈的衝動從心底湧上來,短暫地支配了馬克的思維。
    他的手腳仿佛也被木偶線拉扯著,做出一連串優雅的動作——躬身,右腿後腿半步,欠身,左手後擺,右手撫左胸,一個標準的屈膝禮過後一句話衝口而出:
    “以凡軀肉體回應美麗女士的邀約,這無疑是一種褻瀆!請允許我以靈魂與您共舞——”
    跳舞人偶仿佛怔了一下。
    她這微妙的停頓反應,讓馬克不禁懷疑:是巧合?還是這人偶故意的?它也有智慧嗎?
    “可以。”
    數十條比情絲還溫柔的藍色靈絲從人偶小姐的指尖彈出,纏繞在馬克身上。
    馬克還沒反應過來,就發現自己的身體軟軟倒下,他的靈魂居然被強行拉扯出體外,他從未想過有一天可以看到自己半透明的靈魂。
    刺激,緊張,興奮,擔憂,各種思緒充斥著他的心靈。
    必須想辦法跳好這支舞,否則就算骰子提示到這地步,這場大戲他依然演不下去。
    耳邊依然回蕩著八音盒略顯單調但清脆的樂聲,他注意到,這不是他所知道的地球上任意一個曲子,不,就算知道也沒用,給主播小姐姐打賞總督和火箭就多了,說到音樂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外行。
    此時此刻,他情緒沉澱,腦子飛轉,不停回想著自己記憶中的每個片段,發掘著每一個可能,最終呈現在他腦海裏的赫然是……
    一個在滑冰場上跳躍的精靈,舞動的王子。
    伴隨著清亮的八音盒樂聲回蕩在寂靜的夜空,回蕩在死亡的舞廳,馬克的靈魂應和著舞蹈人偶的動作,開始起舞。
    就算隨時可以將他大卸八塊的靈絲在身邊擦過又如何?
    就算下一秒原地靈魂湮滅又怎樣?
    這一刻,馬克徹底忘卻了恐懼,把自己的心神融入到靈魂之舞當中。
    視界中,早就沒有了恐怖的地下舞廳,沒有了詭異的封印物。
    恍惚中,眼前隻有那片純白的冰上舞場。
    冰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他被古今中外所有冰上芭蕾靈魂舞者的附體。
    他在最寒冷的冰場,綻放最炙熱的熱量,也在最恐怖的舞台,綻放萬丈光芒。
    日月星辰、詭異氣息、死亡威脅……在此時此刻此分此秒,統統淪為陪襯。
    第一次聽到這段音樂,憑著對樂理和舞蹈的理解,馬克依然像是少女漫畫裏的男主角,把自己優雅的舞姿倒映在人偶水藍色的眸子裏。
    身上的衣裳,在滑行中蹁躚,仿佛海鷗飛翔在藍色的海麵。
    時間過得飛快,隨著八音盒最後一個樂聲落下,配合著人偶的動作,馬克的靈魂之軀騰空旋轉,穩穩落地,優美的舞姿炫酷又驚豔。
    那一刻,仿佛時光停止……
    靈絲不知何時收回了,馬克的靈魂也回到了軀體。
    人偶小姐睜大眼睛,藍寶石瞳子倒映著月光,將馬克的身影牢牢收納在瞳孔內。
    與之相對,馬克的身體跟靈魂同步後,保持著最後一個動作。他心髒砰砰狂跳,感覺一秒後就要躍出胸膛。
    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過關,短暫而激烈的靈魂之舞過後,耳邊盡是嘈雜的噪音:剛才聽不到的遠處的風聲、腐朽門窗搖動帶來的雜音,統統湧入耳朵。
    腦子裏更是有無數雜亂畫麵閃過。
    再沒有剛剛跳舞時的優雅和餘裕,他感覺自己又成了等待審判的囚徒。
    殊不知,人偶左腳後跨,踮起腳尖,以她僵硬的機械軀體來看,這動作很怪,如果放到人身上,那就是標準的淑女禮。
    她……要幹什麽呢?
    不同於此前機械單調、充滿無機感的聲音,這聲音第一次給馬克一種擁有感情的感覺。
    盡管有點蹩腳,更像是嬰兒的牙牙學語,她畢竟說出來了。
    “我……可以跟你共舞一生嗎?”
    說罷,她輕輕伸出手,那是一個等待馬克對她進行吻手禮的動作。
    馬克的心髒嚇得一下子停止跳動。
    共舞還湊合。
    一生就免了。
    天知道你是什麽鬼,我剛穿越來,正一頭霧水。跟你這樣的神秘存在混一塊,我是嫌命長嗎?
    可是……
    直接拒絕,誰敢保證女人偶不會一怒之下,讓他分頭行動?
    答應?
    馬克絕對不願意。
    誰知道這是否隱含著什麽難纏至極的詛咒?
    幸好,在拒絕女性追求這方麵,馬克有著極為豐富的經驗。
    嘴角一揚,他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
    “今天晚上,與你共舞,我很開心。”
    沒有答應,沒有拒絕。
    接著,他的大腦陷入一種奇妙的狀態,那一位冰上神仙的畫麵,在他腦海裏一幀幀地回放。.
    記憶與現實重疊了。
    就在詭異的人偶麵前,他輕輕向後一躍,以屈膝的左腳為支點,右腳打橫伸直,雙手徹底展開,上身壓到幾乎貼著地麵。
    沒錯,這正是某冰舞大神的招牌動作【神仙吻冰】!
    唯一的區別在於,馬克吻的不是冰麵,而是布滿利刃疤痕的舞場。
    人偶愣住了。
    不知是她背後的神秘力量驅使,還是她性子使然。
    她顯然不習慣被拒絕。她應該感到憤怒才對。
    可是眼前這位英俊男子的動作,打破了她的思維極限——他虔誠地輕吻舞場的地麵,仿佛在用這個動作訴說一生摯愛。
    最深情的吻不獻給她,而是獻給她奉為神聖的舞場。
    倘若她要因此怪罪他,這豈不是成了她對藝術與舞蹈的褻瀆?
    這一次,輪到她的思維卡住了。
    人偶小姐沒有動作,就這樣愣愣地看著馬克麵對著她、尊敬地,提著煤油燈,一步,一步退出了舞廳。
    終於步出大門,馬克氣喘籲籲地停下來。
    他的眼角隨時會溢出溫熱的淚滴,他的後背全是冰凍的汗水,但顧不上擦拭,他對發愣的人偶露出一個招牌式溫文爾雅的笑容,微微側頭:
    “這世上從沒有永恒的舞蹈,有的隻是刹那的絢麗光華。美麗的女士,有緣再會!”
    無緣,那就是永別了!
    咳!
    能不能活著走出這鬼地方,就看人偶是否補刀了。
    非常幸運地,直到馬克慢慢帶上舞廳的大門,人偶依然沒有動作。
    他保持著風度,緩步離開,估摸著人偶應該不會追殺出來之後,他才一溜煙地跑起來。
    很想很想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髒話噴出來,又怕還有什麽鬼東西追殺出來。
    最終哼唱出來的,赫然是爺爺傳下來的經典中文歌:
    “大刀向鬼子頭上砍去……”
    穿越了,他不敢以原主留給他的語言知識喊出任何字句,隻能欺負這裏的鬼聽不懂,順便給自己壯膽了。
    從那見鬼的地下舞廳跑出來,有點繞,好歹他找到了通往地麵的路。
    很不巧,煤油燈燒光了最後一滴煤油。馬克丟掉提燈,在朦朧的月光中跑路。
    他憑著模糊零碎的記憶朝著來路跑,眼前的景象模糊起來,連風聲都如同鬼泣。
    就算看到路邊還有一個變成十八塊的前同伴,他也管不上摸屍了,瘋了似的往外跑。
    當他狼狽不堪跑到這座城堡邊緣的大門口,感覺生還的曙光就在麵前時,突然前方卷起一道誇張的狂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