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馬克瞪大了眼睛，感覺自己全身僵硬，無法動彈，四肢的筋腱像是被冰封了一樣，堅硬無比，連舌頭也捋不直，說話口吃起來。
    既因為驚懼，更多的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碰到靈魂層麵的直擊。
    在人類極為快速的思維之下，當思維與動作分割開，就導致靈體狀態的時間好像才是正常，外界的時間像是按了【慢放】鍵一樣。
    展現在他麵前的，是一個古樸的櫃子。
    遠看過去，這跟普通的木櫃沒什麽兩樣。
    仔細一瞧，立馬發現櫃門上一金一黑兩隻大眼睛浮雕。
    那是【光明之眼】以及【黑夜之眼】！
    馬克的靈魂仿佛被驚雷擊中似的，一股強烈到無法壓抑的心悸，從靈魂深處湧出。
    ‘他’，認得這個櫃子！
    記憶太久遠了，那是馬克德斯天尼猶在老家時的事……
    “咚！咚！咚——”
    猛烈的敲擊聲，從木櫃的門內傳出。伴隨著敲擊，還有一陣淅淅瀝瀝的微小聲音，聽起來宛如一窩毒蛇輕輕地吐著信子。
    僅僅幾聲，就讓馬克毛骨悚然，全身汗毛倒豎，心髒怦怦狂跳。
    最初的驚悸過後，馬克釋然了。
    這不是他的記憶，是那個死鬼馬克的記憶！
    破碎的回憶片段中，死鬼馬克驚叫著、雙手抱著頭，卷縮在被關死了門窗的封閉房間的角落裏大喊大叫。
    “我終於明白原主的房間裏為什麽沒有大的衣櫃了。可是，這跟姓馬名克的我又有什麽關係？”心中冷笑一聲之後，某穿越者迅速冷靜下來。他默默地擲出了20麵骰子，心中幻象自己的動作是‘受到驚嚇之後，調頭奪路而逃’。
    20麵骰子在心靈中滴溜溜地翻滾轉動好多個圈，最後停在了【1】這個數字上。
    馬克嘴巴發出“吧嗒”一下的聲響。
    果然，隻能開門了嗎？
    他又投了一次骰子，這次，沒有讓他失望，展露出來的數字赫然是滿值的【20】！
    下一次呼吸，他的身體恢複了自由，不再是那種被束縛的狀態。
    他伸出了雙手，隔空遙遙一拉。
    一雙跟他手掌一模一樣的藍色能量大手憑空出現，拉著門把，打開了櫃門。
    三個身體腐爛的存在猛撲了出來……
    倘若馬克就在櫃門前，說什麽都要中招，可此時他離開櫃門足足有五米遠啊。
    三個僵屍撲了個寂寞。
    與此同時，左輪手槍的槍口亮起了火光。
    “砰！砰！砰！”
    三槍三爆頭！
    現實中的馬克或許會被本尊的身體條件所束縛，在靈魂視界則是另一回事，想象力有多高，動作就有多快，像極了他玩射擊遊戲時的樣子。
    馬克如此幹脆利落地擺平了三個僵屍，似乎也把襲擊者搞蒙了。
    可惜到此為止。
    更多迷幻的雲霧從他腳邊湧出，霧氣迅速化成黑色，再形成八隻尖爪牢牢抓住了他的身體。
    黑霧翻騰滾湧，一張又一張的人臉呈現出來，旋即又湮滅，周而複始。
    馬克的瞳子驟然一縮，他認出了，那些煙霧人臉當中赫然有桃樂絲等女。他的身子越是掙紮，煙霧裏傳來的力量就越大，不消片刻，他大半個身子都被拖入土堆似的煙霧團裏，隻剩下脖子以上的部位暴露在外。
    仿佛是確定馬克徹底被製住了，終於，一個他相當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他麵前。
    “加裏安……隊長！？”馬克瞪大了眼睛。
    “驚喜嗎？意外嗎？”眼前這個半透明的加裏安似乎是靈體的狀態。他嘴角微揚，臉上肌肉微微抽搐的小表情，以及眼裏帶著興奮狂熱的神情是瞞不了人的。
    好好的陽光帥哥，愣是成了大小眼的反派嘴臉，臉上大寫著四個字：
    奸計得逞！
    馬克無語到極點：拜托，隊長先生！我是讓你來保護我，順便逮住凶手，不是讓你來當凶手的！
    馬克終於知道，那天為什麽他做出當誘餌的決定之後，骰子會給出【12】這個數字。這簡直就是在暗示他——開頭和結果是好的，過程不靠譜。
    “為什麽……是你？”
    “為什麽不能是我？”加裏安臉上滿是勝利者的笑意：“讓我來介紹一下，這三位，就是你的同伴了……”
    馬克立即意識到，這三個僵屍就是彭斯杜邦他們仨：“你……”
    加裏安一手撘住自己的臉，分開的食指和中指之間露出布滿血絲的眼球，發出一陣病態的笑聲：“呼呼！嗬嗬！哈哈！哇哈哈哈哈哈！”
    “……”
    加裏安笑得很張狂，很肆意，那種大仇得報似的明晰恨意，從笑聲中毫無保留地傾瀉出來。
    “哈哈哈哈哈！”
    他笑了足足有兩分鍾，完全不帶停歇的。
    好不容易等加裏安停下，馬克終於忍不住問道：“我，我沒有做什麽得罪你的地方吧？那天晚上之前，我根本就不認識你。”
    “不不不不！你得罪我了！你惹到我了！”加裏安用力地搖著自己左手的食指，高高仰起下巴，以俯視角度看下來的目光裏充滿了仇恨與不屑：“你那張帥氣的臉蛋就是原罪啊——”
    緊接著，青筋畢露，不停憤怒地揮舞雙臂的加裏安發出一陣機關槍似的連續咆哮！
    “憑什麽你長得比我帥？”
    “憑什麽陽光男孩就要被唾棄？”
    “憑什麽你這樣的小白臉能輕易得到貴女的青睞？”
    “憑什麽這幾個廢物就因為出生在更好的家庭，就比我前途好？”
    “憑什麽我在底層冒著力量失控的風險打拚十年，卻這輩子最高隻能當個守夜人隊長？”
    “憑什麽？憑什麽——”
    聲嘶力竭、尖銳而刺耳、足足一百分貝的病態嘶吼聲，在整個靈魂空間裏不停回蕩，震撼著馬克的心靈。
    良久，馬克才從牙縫裏擠出一句：“如果努力的話……”
    “放屁！整個聖萊頓大區三十萬平方裏的土地上，整個光明與黑夜教會上層隻有18個姓氏！你哪怕是個旁係家族的廢物！你的姓氏依然是高貴的【德斯天尼】！”
    這一次，馬克真是愣住了，他萬萬沒想到，教會裏的階級固化會到如此離譜的地步。
    足足二十秒後，他才幽幽地歎氣：“這就是【嫉妒】嗎？可是，你就算殺了我也沒用啊。”
    “不，有用！非常有用！”加裏安兩隻眼的眼皮狂跳著：“你不是【嫉妒】教會的核心成員，你當然不會知道……【善良】陣營的極致超凡者，隻要達成了完美晉升儀式的條件，就能轉移自己的超凡序列，將把自己的靈魂完美地融入目標的靈魂當中，成功取代目標的身份，繼承他的財富、地位、力量、以及……女人。”
    “這怎麽可能？”馬克又一次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高階超凡者當然不行，隻要目標的靈魂強度足夠低，一旦成功轉職，回頭哪怕光明神教的樞機大主教來都無法發現破綻。哈哈哈哈哈！”
    馬克的目光遊弋不定了。
    想想都覺得誇張，怪不得這麽多個世紀以來，邪教徒怎麽剿都剿不完。原來早就滲透到正統教會裏麵玩無間道了啊！
    果然，這個世界的‘詭異’遠遠超越了他的想象！
    加裏安走上來，肆無忌憚地用手輕輕拍了拍馬克的臉蛋：“早知道你的靈魂強度這麽低，我就直接侵入了，犯不著這麽折騰，陪你的女人玩恐怖故事會。不過你放心，我會吞噬掉你的記憶，然後好好‘照顧’那些仰慕你的女人的。”
    馬克看上去充滿不信的呆滯目光，讓加裏安非常有成就感。
    “哈哈哈哈！這是你的最後一幕了，怎麽？不慘叫嗎？不哭泣嗎？不嚐試哀求我一下嗎？說不定我會大發善心，允許你保留那麽一小朵靈魂之炎，繼續留在這世上呢。”
    加裏安在狂笑。
    笑著笑著，他笑不動了。
    因為馬克也笑了，笑得很燦爛。
    這讓加裏安非常不爽：“你笑什麽？”
    “沒，我就是想起一些開心的事。”
    加裏安表情一變，狀若厲鬼，大喝道：“弱者沒資格享受開心與快樂！”
    “沒錯，我很弱！弱到讓你這位超凡者小隊長壓根看不上的地步，但是，正是因為我弱小，所以我在這場以己身為誘餌的博弈中，必須讓所有隱藏的概率都發揮出作用啊！”
    這一次輪到加裏安的眼裏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了，陡然厲聲道：“你套我話！？”
    “不是啊！我其實……真的很害怕。”馬克用上了顫音，不過下一秒，那種春日融雪似的笑容，怎麽看都相當紮眼：“對不起！我裝的！”
    加裏安隻覺得猛烈的危機感幾乎一下子抓爆了他的心髒，正當他想對馬克做點什麽的時候，清越且充滿詭異氣息的八音盒音樂突兀地在加裏安身後響起。
    “叮叮……當當……”
    明明同樣是靈體，加裏安的脖子硬是像幾乎鏽死的機械齒輪一樣，哢哢地緩緩轉過去。
    終於，一個身穿白色芭蕾舞服、身體殘破且嬌小的傀儡人偶闖入他的視野中。
    “你……喜歡跳舞嗎？”
    機械式的聲音，單調而空靈。
    一股寒氣灌滿了加裏安靈魂每一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