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裏之外，一座海港的風暴教堂門口。
    “風暴之神啊！我求求你了！偉大的風暴戰祭啊！求你大發善心——”一個身高兩米一零的巨漢，跪倒在教堂大門口，他手裏捧著的赫然是一具已經開始發臭的女屍。女屍脖子上明晰的開口，明眼人一看刀痕就知道出自海盜彎刀。
    他在嚎啕大哭，卻沒有淚，臉上隻有黑乎乎的淚痕。
    因為，淚已流幹。
    教堂門口，一個胸前有著閃電徽記的粗獷漢子，臉上的肌肉不停顫動，他眼裏滿是糾結：“康拉德菲舍爾，我再說一遍，風暴教會無法答應你的請求。最近教會調集了大量好手前往幽冥海探索，不會有多餘力量去討伐【毒鉤】那夥海盜的。”
    “至少！至少賜予我力量的引子……”康拉德嚎叫著。
    戰祭還是搖搖頭：“假以時日，你會是非常優秀的風暴之子。但潛力不代表實力，兌換潛力需要時間，你明顯等不了。你用風暴之主的力量襲擊那群海盜，還有可能會引發兩個勢力之間的戰爭。所以，很抱歉！”
    這位風暴戰祭一咬牙，狠心地關上了教會的大門。
    不知何時，暴雨傾盆而下，就在黃豆般大小的雨滴中，一股灰霧驀然湧出，包裹了跪倒的大漢。
    ……
    聖萊頓城郊外一處莊園的地窖裏，一個漂亮的女孩子毫不在意地窖裏的灰塵沾滿了自己的裙子。
    她皺著眉，放下了一個看似華麗的陶瓷瓶子，嘴邊滿是幹澀：
    “又一個贗品！父親花大價錢買來的古董，居然全是不值一文的垃圾。下周要兌現的貨款拿不出來的話，我們斯托爾斯家就完了啊！上天啊，就不能來個奇跡，讓我從財富教會那群吸血鬼當中摳回我正當的利潤嗎？”
    正當她不報任何希望地隨手拿起一個光潔如鏡的銅盤子，在裏麵看到自己嬌俏的容顏時，突然鏡子裏竄出一團灰霧，罩住了她……
    ……
    遙在百裏開外，一位舉止優雅的男性貴族正在用餐。
    可是無論是一同用餐的家人，是隨侍在旁的侍者，亦或是守衛在旁的侍衛，沒有一個人敢吭聲。
    飯廳裏彌漫著一股極度壓抑的低氣壓。
    大家不時看著男性貴族將食物配合著大把的香料一同放到嘴裏，仿佛嚼蠟一樣咀嚼著。
    那位年輕的夫人不小心把銀叉子磕碰到精致的瓷碟，發出響亮的哐當聲時，她當場嚇得哭出來：“很抱歉，萊茵，我，我不是故意的！”
    主位上的年輕貴族臉部表情剛產生變化，他的靈魂同樣被一隻憑空出現的灰霧之手給拉住，驀然消失……
    一片熠熠星光之中，黛西斯托爾斯恢複了視線，又驚恐又迷茫地四處張望著，旋即驚訝地發現，自己身邊有兩個被淺淡迷霧包裹住的男子有著類似的動作。
    她一低頭，發現自己同樣被迷霧所包裹，這讓她安心了那麽一點點。
    當她們抬起頭時，集體驚呆了。
    她們就像是擺在潔白餐桌上的一個個小點心，而一個身高少說五層樓，仿如神話中的泰坦巨人一般、全身有星光和星芒聯線組成的神秘巨人，正在凝視著她們。
    那雙宛若星光的眸子，仿佛可以看穿他們的心靈與靈魂。
    “閣下，這是哪裏？”
    “您想做什麽？”
    “閣下為什麽拉我來？”
    三個人，三句話，不同的表達，類似的意思。她們同時開口，又同時陷入沉默，氣氛變得詭異起來。
    視界中，那個以星芒勾勒身體邊線的星辰巨人做了個十指交叉，以手指背托著自己下巴的姿勢。
    他的聲音沒有三人想象中那麽轟隆隆、那麽充滿威嚴與肅殺的意味，反而有種飄渺不定的神秘感。
    聽上去有點過份年輕的聲音還帶著濃烈的漫不經心意味：“我聽到了你們的祈禱，我回應了你們。僅此而已。”
    驟然聽到馬克的說辭，眼前的兩男一女的反應就很精彩。
    首先是慌亂與惶恐，緊接著是警惕與敬畏。
    但凡對神靈的力量有足夠的常識，就會知道，會回應信徒祈求的，不光是神靈，往往還有惡魔與魔鬼。
    作為被動拉入這片詭異星海的他們，更是當場被震得徹底亂了神。
    自從進入這片星域後，一直維持著跪姿的男子站了起來，另外兩位此時才發現，這男子魁梧得驚人。
    他似乎落著淚，不過那是喜極而泣的淚水，他的聲音充滿了決絕感，那更是一種被絕望壓迫到極致的瘋狂反彈。
    “哈哈哈哈！原來這個世界真的有鬼神。我還以為那些超凡力量都是超凡者弄出來的把戲。不過正好，我不管你是邪神也好，惡魔也罷，看上我什麽東西就拿去吧。我隻要力量！滅殺我所有仇人的非凡力量！”
    巨漢一說完，旁邊的商人小姐立馬在心中評價：太魯莽了。這種一下子就把底牌甩出來的做法，不光是商業，在任何交涉中都是大忌。這意味著對方能肆無忌憚地壓價。可惜，這位大哥應該是遭遇了非常絕望痛心的事吧。
    短暫沉默了幾秒，星光巨人就“嗯”地應答了一聲，語氣平淡。
    神秘的至高者轉頭望向商人小姐和那位自從進入空間，就一直努力保持著站姿和儀態、一眼看上去就是貴族的男子。
    身為主人的他，並沒有直接回應巨漢的訴求，反而仿佛像老師考究學生一般向三人問道：“你們知道什麽是【異常】？人類的超凡力量又是怎麽來的嗎？”
    巨漢明顯是愣住了，或許礙於他知識層麵的匱乏，他不曾了解過這事。
    男貴族則苦笑著搖頭：“我知道一點，但不多，我隻知道，要獲得超凡力量就必須加入教會，受到教會的控製，甚至在家紋上刻上教會的徽號。教會拿的很多，給予的很少。我和我的家族無法接受。”
    唯有商人小姐巍巍顫顫地舉起了右手。
    “你說。”馬克點名。
    她就像個努力回答問題的好學生，不敢有任何隱瞞，一連串地說出來：
    “【異常】往往是某次失敗的超凡實驗，或者某個失控的超凡秩序存在引發的。”
    “傳說在一千年前諸神激戰的混沌年代，諸神毫無征兆地降臨了。為了鼓動更多人信仰自己，以及讓更多優秀的凡人成為自己的助手，諸神紛紛顯聖，降下很多【神力石板】在各個人類聚居地，方便凡人研讀。”
    “在野外，也會有幸運兒找到神位空缺的神力石板，經過一番艱苦卓絕的奮鬥與努力，以人類之軀成功封神，就好比現在的光明與黑夜雙子女神。”
    “不分正邪，所有的神靈開始允許研修自家神力的優秀信徒拓印【神力石板】，以招攬更多的信徒。”
    說到這裏，就算有迷霧遮掩著，也明顯能聽到商人小姐的怒意。
    “問題也出在這——從三百年前開始，神靈極少頒下神諭，連神啟都很少出現之後。各大教派的高層開始在神力石板的拓印本上麵加上了自己的術式，強迫後來的研修者服從他們的命令。”
    “為了壟斷非凡神力，這些家夥糾集在一起，強迫所有中立者和異見人士交出他們手上的【神力石板】以及所有拓印本。這就是延續了兩百多年的‘肅正戰爭’的來源。”
    商人小姐如此清晰簡要地說出這段曆史課本裏絕對不會寫的秘辛，讓馬克這個出題人大感震撼。
    嗯，老師可以不懂，學生懂就行。
    這位商人小姐絕對是個優等生。
    另一麵，馬克開始明白為什麽光明與黑夜教會如此禮遇德斯天尼家族了，很明顯他爺爺就是拿石板的一員。
    化身星辰巨人的馬克不置可否，微微點了點頭。
    商人小姐對馬克行了一個淑女禮：“尊敬的閣下，我們家的確處於困難之中，但我們家有著足夠優秀的貨物。需要的隻是一份‘幹淨’的e級財富力量拓印本，不，隻要能弄到某個超凡物品，隔絕那些該死的吸血鬼的商業窺視那就夠了。”
    馬克點點頭，把目光投到最後一位男貴族的身上。
    對方不卑不亢：“很抱歉，尊敬的閣下。相比起我的個人訴求，我更在乎家族的傳承和利益。我要的不多，所以能給出的也不多。如果閣下這也能接受的話……”
    馬克笑了。
    那是很清澈的笑聲，不帶有任何心機。
    “你們無須害怕。說到底，今天這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測試。”
    測試？
    三人心中一凜。
    “對！我沒打算強迫你們做任何事。隻是今天過後，你們必須以你們的靈魂發誓，對這裏發生的一切保密。”
    “這是自然。”三人齊聲道。
    有兩人偷偷吐了一口濁氣，心道：這個神秘存在太強，太詭異了。從沒聽說過有這樣的存在。既然對方沒有強買強賣，那多半是守序一方的。對方能講理就最好不過。
    待到男貴族也說出自己的請求之後。
    馬克笑了，果然他經過層層篩選出來的目標，要的正是那三樣。
    “你們要的，是這些嗎？”
    當三份幹淨的超凡神力入門拓印本出現在他們麵前時，他們集體呼吸急促了。
    商人小姐的聲音近乎呢喃：“沒有某個祭司的銘文，甚至沒有財富女神的名諱。天啊！這是最原始版本的拓印本！”
    是麽？
    馬克自己也是一麵懵逼。命運骰子問他是否要淨化這些玩意。他同意了。
    誰料到一次簡單的淨化，將多餘的銘文去掉之後，這些玩意會變得更值錢了？
    商人小姐顫抖著聲音：“我們需要以什麽代價換取這個？”
    他們眼裏的星辰巨人微笑著攤開雙手，下一瞬，他們麵前出現了一座金光閃閃的黃金天平。
    “所有命運的饋贈，早已暗中標好了價碼。”
    “而我，不過是將它們明碼標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