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輕輕扶著額頭的樣子，讓三女有點緊張。
    海倫娜：“馬克，怎麽了？”
    馬克沒有當場回答，他推開車門，走下馬車，當著康拉德、艾布納、薇薇安等熟人問出了自己的問題：“我在想是一個怎樣的裏世界，又有著何種獨特的法則,才能讓一個輪回教的地方騎士團全滅。”
    艾布納略一沉思：“這的確不合理。一個騎士團作戰，再怎樣也會分配斥候警戒後方和側翼。再怎樣，也不可能連一個斥候都跑不掉。”..
    薇薇安倒是闊達：“猜也沒用，隻能在對上之後見招拆招。”
    安東尼審判官一雙眸子閃爍著銳利的光芒：“以【戰爭】為名的天啟騎士，必定是使用【戰爭】相關的法則。這範圍其實不大。”
    托尼審判官笑了：“難道輪回騎士團一個會【戰爭】的家夥都沒嗎？”
    除去天使戰團，騎士團本身就是大地上最大的戰爭組織。即便遭遇到數倍於己的敵軍，斷然不會全軍覆滅，一個幸存者都沒跑出來。
    上次還是屬於地方教堂的輪回斥候跑去，才發現輪回騎士團全滅的現場。
    忐忑不安的馬克,不得不動用了命運骰子。
    如今，他能不用骰子就不用。根據他對這個世界非凡力量的了解，以某種精神力量或者法則強化自己，必定伴隨著負麵效果。
    比如輪回教講究萬事萬物反複輪回，這就教派內部不光家族勢力固化，還拒絕一切新思潮和科技。
    又比如光明神教講究極致的光明、向善，但光明中人一旦心靈墮落起來，又會製造出極致強大的魔神將什麽的。
    即便馬克已經成為了命運掠奪者，但是他相信窺視命運是要付出代價的。
    他非常不解，為什麽至今為止，世界就沒向他收取過任何他認為是代價的東西。搞得他都開始懷疑，自己就是【命運】本身。
    可是，問題永遠接踵而來，當遇到生死大劫時，他還是忍不住投出骰子。
    真是見了鬼了！
    如果放任朗尼的騎士團去打古辛，結果就是【1】。
    當馬克也摻和進去，那就是【20】！
    馬克完全搞不懂,同樣是戰爭,為毛他和朗尼進去的結果可以差這麽多。
    這位序列5的團長大人，不該是大殺四方才對嗎？
    怎麽想都覺得太奇怪了。
    時間來到下午4點，朗尼團長下令繼續前進。
    常規軍隊的話，甚至有指揮官會下令停止進軍，開始紮營準備燒火做飯什麽的。這年代大部分人有不同程度的夜盲症。
    對於光明與黑夜教會的非凡者來說，晚上不是阻礙，反而是祝福。即便他們主修的是光明力量，同樣可以得到黑夜女神的賜福，在夜間保持跟白天同樣的視野。
    穿過一片小樹林，大軍來到了一個相對寬闊的平原上。
    平原不算大，也就長寬各2公裏多。
    馬克立即發現不妥了：“停下！狀況不對！”
    “怎麽了？”艾布納策馬過來。
    “為什麽這裏沒有波利瓦人居住？”
    一萬多平方公裏的島嶼上，住了一千萬人，這裏的人口密度，以本時代來說大得讓人發指。若不是有強大的漁業和農業作為基礎，普通土地根本承載不了這麽多人口。
    很難想象這麽一大塊平原上，居然沒有波利瓦人居住。
    從羅莎莉那借來的向導過來了：“這裏是堪斯維那平原，曆史上波利瓦帝國的主力就是在這跟萊特帝國大軍決戰並最終戰敗，導致波利瓦帝國覆滅。所以波利瓦人都把這裏視為不祥的禁地,不願意在這裏居住或者放牧。”
    一聽到這個字眼,馬克臉色大變,當即大喊道：“不好！全體備戰！”
    黑夜部隊全員立馬繃緊了神經，吹響了代表警戒的號角。
    他們的騷動立馬被前方的朗尼團長得知，他皺了皺眉，同樣下達了提高警戒的命令。
    命令下達不到一分鍾，眼前的光景驀然產生了劇變。
    十月中旬的陽光還算和煦溫暖，就在此時，陽光仿佛失去了溫度，陌生而違和的氣息不斷從廣闊的草地上蒸騰起來。
    剛剛拔劍出鞘的呼叫騎士們下意識彼此靠攏起來，而沒有英靈戰馬的扈從們感覺到了馬匹的躁動，為了避免更大的混亂，他們果斷翻身下馬，一邊約束著自己的馬匹，一邊警惕地掃視著平原四周。
    朗尼團長注意到，從天空中透過雲層揮灑下來的陽光變得扭曲而陰沉，原本筆直的陽光射線變成了彎曲的油彩。
    天空中驟然烏雲密布，雲層更是快速下壓，仿佛一張當頭罩下的不祥帷幕。
    前一秒中視界裏的如茵綠草，後一秒就變成了荒蕪的黃土平原。
    每個人的視界都是錯亂的，正常的視界被可怖的畫麵亂入，切割得支離破碎。
    也就兩、三個眨眼的工夫，草原徹底不見了，化作一個堪稱地獄的場景。
    平原上，到處躺著腐敗發臭的屍體。屍體上、地麵上到處斜插著滿是豁口的長槍和刀劍。大地上遍布著殘缺的盾牌，以及如今隻能在曆史博物館裏看到的前膛式火槍的殘骸。
    緊接著，視界的盡頭，一點點赤紅色的微光不停搖曳。
    一陣陣低沉的怪響從遠方飄蕩過來，不光有人類低沉的嘶啞聲，更混合了類似兵器交擊的鏗鏘聲，所有聲音糅合在一塊，就成了一段連綿的怨咒似的怪音。
    盡管戰鬥牧師們已第一時間念誦雙子女神的聖名，撐開廣域精神防護障壁，可那令人作嘔的聲音，依然縹緲地回蕩著，源源不斷從四麵八方鑽入每個人的耳朵裏。
    伴隨著響聲，那些赤紅色的光芒終於現出了他們的真身。
    那是一個個衣著打扮十分原始的野蠻人，披著獸皮，手持粗大的木棍。如果不是他們胸口上掛著【戰爭】的徽記，真會以為他們是蠻荒時代跑出來的原始人。
    “戰爭……嗎？”透過單筒望遠鏡，馬克僅僅瞥了一眼，就覺得有點兒胸悶難受。
    遠遠望去，那就像一個金屬質地的荊棘環，仔細看就會發現，那是一連串浮雕連成馬蹄形徽記——拳頭、利爪、長劍、刀子、長槍……
    人類戰爭所用過的武器，徽記上都有所涉獵。
    一開始距離遠，還聽不清這些野蠻人的嘶吼，待到這些野蠻人走近了，騎士們終於聽清楚他們在吼什麽。
    “不甘嗎？仇恨嗎？憤怒嗎？”
    “那就戰爭吧！”
    “渴望嗎？瘋狂嗎？毀滅嗎？”
    “那就戰爭吧！”
    “想征服？想掠奪？想踐踏？”
    “那就戰爭吧！”
    甭管這些野蠻人吼什麽，最後就是以【戰爭】來解決！
    對戰爭的狂熱全混雜在嘶啞的吼聲中，給人一種非常難受壓抑的精神衝擊。
    馬克這邊，公主兩人僅僅是聽到，就難受得想吐。
    “站起來！麵對他們！”
    “瑪麗安已經非常難受了，你……”尤蘭達反駁著。
    她的聲音換來了馬克的冷漠：“如果你們隻甘心當個花瓶，就應該留在大後方。要想走非凡者之路，這就是你們要麵對的。”
    瑪麗安抿著唇，努力站直了身子，她做了一件讓周圍眾人為之愕然的事。她拉響了繆斯賜予的小提琴【林中仙子】！
    開始還有點變調，慢慢地，小提琴的聲音擴散開去，在空氣中形成一個新的障壁，在直徑接近十米的範圍內，形成了一個新的音之障壁。愣是將一眾野蠻人的戰吼給抵抗掉一部分。
    “哦？”馬克對公主殿下有點刮目相看了。
    音樂教會的非凡者多半是打輔助位的，能在這個敵人的裏世界當中幹這事，該說她是膽大呢？還是無知者無畏呢？
    幸好，這些野蠻人的戰吼相當低級，從靈力波動上看，估摸著也就序列9的炮灰水平。
    瑪麗安再怎麽不熟練，也算是水手對雜兵，旗鼓相當了。
    這時候，看著湧過來的幾百號奇怪的野蠻人，淨化小隊的迪達問艾布納：“我們要做什麽？”
    艾布納搖搖頭：“正麵對決是騎士團的職責，不出意外的話，沒有我們上場的機會。”
    艾布納剛說完，馬克就歎氣了。
    不出意外的話，現在是該出意外的時候了。
    朗尼團長一揮手，頓時有一個騎士中隊策馬衝了過去。
    一百多號盔明甲亮的騎士，帶著近三百人的扈從騎兵，麻利地組成一個標準的錐形陣，氣勢如虹地衝了上去。
    就在這時，野蠻人胸膛上的戰爭徽記陡然發出妖異的光亮。看上去是黑鐵質地的徽記，從各個棱邊的縫隙裏淌下類似鮮血的猩紅色半透明液滴，一滴滴灑落在這片悲涼的戰場大地上。
    下一刹那，衝在最前麵的護教騎士集體發出一聲驚呼。
    他們的英靈戰馬無厘頭地消失了，本來正處於加速衝鋒階段的他們，就這樣措手不及地摔在地上。強大的衝擊力讓其無比狼狽在地上打起滾來。
    不光馬匹消失，連身上的鎧甲和衣裳，乃至於騎槍和佩劍也一同人間蒸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