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拉回鄉裏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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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幹聽了郭醫這話,心頭不禁咯噔一跳,下意識的往不遠處的高長那裏看了一眼,摸了摸短髭,說道:「多謝郭醫了。」
    郭醫帶著兩個徒弟去給其他的重傷員醫治。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傳來,曹幹扭臉瞧去,是丁犢從旁邊跑了過來。
    跑到曹幹身邊,丁犢眼中滿是憂心,問道:「小曹從事,你的傷要緊麽?」說著,就往曹幹的肩膀上湊過去看,看完,又往曹幹的腿上去看。
    這兩處傷都是剛被郭醫的兩個徒弟包紮過的,外表來看,瞧不出什麽,但是曹幹衣服上的血跡,真是染透重裳,讓丁犢十分緊張。
    曹幹說道:「不打緊,都是小傷,郭醫剛給我看過。」頓了下,又道:「他已說了,十天八天必好。」問丁犢,說道,「你咋不去看看你阿兄?
    丁狗剛也受了傷。
    丁犢說道:「小曹從事,我剛去看過了,我阿兄的傷不打緊。」
    方才田壯領人來援助高長、曹豐時,丁犢也想跟著來,但是田壯又怎會同意!
    夜色下,火光中,抬著傷員的戰士們絡繹的從四麵過來,傷員抬罷,又抬陣亡者的屍體,並及一些坐在地上休息的戰士們,難掩脫離危險後的激動心情,互相吹牛,附近甚是喧嘩。
    曹幹邊與丁犢說話,邊往曹豐那裏去。
    他感到似乎有人在不斷的偷偷看他,順著這感覺瞅去,是正在幫傷員裹傷的戴黑。
    那戴黑的目光曹幹正好相碰,也不知是羞是怯,她趕緊的就把視線轉開回去。
    曹幹沒掛在心上,繼續去曹豐處。
    卻這戴黑,此時再看曹幹,心態卻與之前不同了。如果說之前她隻是感謝曹幹幫她,覺得曹幹是個善良的人外,今夜她親眼看到了曹幹舉著紅旗,在優勢敵人陣中往前勇敢拚殺的英姿,那真是給了她相當強烈的震撼。曹幹在她心中,不僅是個善良的人,而且是一個豪傑了。
    這些且亦不必多說。
    隻說曹豐正在傷員堆中,對傷員們進行撫慰,曹幹到後,將他拉到一邊,與他說道:「阿兄,董丹他們雖然撤了,可是這裏,咱們卻還是不能久留。」
    曹豐說道:「咋了,阿幹?你是怕董丹他們再回來麽?咱不是已經派出去崗哨了?」
    曹幹說道:「阿兄,不止董丹,也不止別的盜賊,還有縣兵啊。剛才這一場廝殺,動靜定然傳出甚遠,或許會被附近的鄉民聽到,沒準就有人會到縣裏邊去通風報信,如果縣兵這個時候來到,咱們可就要被他們一鍋端了。」
    曹豐沒想到這一點,他說道:「阿幹,你說的對!咱還真是不能在這兒久留。」
    比起董丹、別的盜賊,縣兵才是最大的威脅,但他卻又為難,看了看左右,說道,「可是,阿幹你看,咱傷員這麽多,現在也沒法走啊。」
    曹幹說道:「阿兄,可以先給傷員簡單的醫治一下,等離開了這裏後,再作治療不遲。」
    曹豐想了想,點了點頭,孰輕孰重,他還是分得清的,於是說道:「好,我去找高從事說。」
    曹幹說道:「阿兄且慢,除此之外,還有一事。」
    曹豐問道:「什麽事?」
    曹幹說道:「阿兄,這回咱們被董丹引部偷襲,傷亡不小,雖然傷亡清點的結果還沒有出來,但估摸著,陣亡的恐怕不下二三十人。這些陣亡戰士的屍體,剛也說了,咱們最好是把他們都拉回鄉裏,好生安葬,可是咱們的車子有限,載財貨的話,就不夠推運屍體,因我以為,不妨可把車上的財貨等物就地掩埋些,……不知阿兄以為何如?」
    曹豐說道:「把財貨丟下些?」
    曹幹說是掩埋,但財貨一旦丟下,那必然是難以再找回的了。說實話,莫說別人,就是曹幹也有些舍不得。要知,這些財貨可都是他們這支隊伍將來招兵買馬的本錢,隻是,是財貨重要,還是把屍體運回重要?曹幹在此點上,卻是能夠分清輕重的。
    財貨沒有了,可以再得。
    而若把這些陣亡戰士的屍體丟在這裏不管,那隊伍的凝聚力就會出現問題。
    截至眼下為止,這支隊伍可以說是接連遇到了兩個大的轉折,一個是離開董次仲,將赴異地,一個是夜半遭襲,損失嚴重。在接連遇到這兩個大轉折的情況下,若是再把陣亡者的屍體丟下不管,可以想見得出,隊伍中剩餘的那些戰士們會是何等心情?士氣必定衰落至極。
    所以,這些陣亡者的屍體,無論如何,都是得運回鄉中安葬的。
    此外,這麽做的話,還能使他「重義」的名聲更加得到增強。
    因此,曹幹就盡力把曹豐說服,說道:「阿兄,財貨也者,無非身外之物,不足掛齒。這些陣亡的人,則可都是咱們的鄉親。咱們之前打塢堡時,因為那會兒咱們沒有打算還鄉,故是陣亡的那幾位大兄,沒辦法,隻好把他們就地安葬,可現在咱們已是在還鄉的路上,那若仍是把陣亡者的屍體丟下不管,未免就說不過去了。」
    曹豐畢竟是個仁厚的人,很快就被曹幹說服,說道:「好,那就把財貨卸下些!你說的沒錯,生前他們都是咱們的鄉親,不管咋樣,也不能讓他們變成孤魂野鬼,得把他們拉回鄉裏安葬!」
    至於說為何舍棄財貨,而不舍棄糧食,曹豐沒有問曹幹原因,因為這也不需要問。
    在這寒冬季節,不管是他們回鄉以後,在出發去東海之前,需給本鄉留下點吃食,還是他們在去東海的路上,糧食肯定都比財貨更加重要。財貨再多,沒法吃,糧食再少,能夠糊口。
    ……
    回到高長那裏,才發現高長已經神誌不清,陷入半昏半醒,此事是沒法問他的意見了。
    本有四個小率,陳姓、李姓兩個小率死了,剩下的隻有曹豐和田武。曹豐便轉與田武,加上田壯說了這事兒,田武很不舍得,然而田壯識大局,訓斥了他一通,他兩人都同意了。
    命令立刻傳達下去。
    盡管大家夥多有不舍,尤其曹德,顧不上頭上的傷,衝到了車邊,百般撫摸那些財貨,眼淚汪汪的,就跟告別至親至愛的寶貝也似,那真是說不出的淒慘與傷心,但最終眾人還都是聽從了命令。說到底,那些陣亡者是鄉親,誰也做不出隻重財貨的事來。
    大家就把幾輛車的財貨搬下來,挖了個洞,權作掩埋,然後將屍體抬到車上。一輛車上疊著放好幾具屍體。屍體放完,又把經過郭醫簡單醫治的重傷員也都抬到車上,實在放不下的,曹幹指揮著做了簡陋的擔架,便用擔架抬起。
    傷亡的結果已經清點出來,共陣亡二十餘人,重傷十餘,輕傷無算,失蹤了三十多人,除掉這些,現存還活著、有行動能力的大概還有八九十人。
    ——失蹤的那些,都是在亂戰時候,倉皇逃掉,不知逃去了哪裏的。此時夜色猶深,危險仍存,也沒地方找他們去,因也就隻能罷了。想來他們逃脫之後,總歸是會回鄉的。當然,至若他們還鄉以後,高長等還在不在鄉中,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大約到五更前後,天快亮時,傷亡者收容已畢,戰場也已被打掃幹淨,各類的兵器盡量首級完成,曹豐、田武一聲令下,隊伍便重新開拔,繼續還鄉而去。
    離開了那片戰場,行在路上,曹幹走在隊伍的前頭,時而回顧。
    卻見這支隊伍,此時之軍容與昨日已頗不同。昨天雖是離開了董次仲部,但一則是還鄉,二來才分到了繳獲,好歹還算士氣頗佳,而這時,不僅隊伍的人數少了許多,並且多半帶傷,個個無精打采,以至幫著推車、抬傷員的戴黑等婦孺都好似垂頭喪氣的。
    曹幹忖思心道:「這士氣可不行。回到鄉裏後,接下來是要轉投東海力子都的,按這個士氣下去,再去東海,二三百裏地,又如何還能走成?」
    可是,士氣又該如何才能振奮?
    曹幹心念轉動,想到了一個辦法,他招呼田屯近前,令道:「把旗給我。」又叫丁狗過來,說道,「你兩個拿矛,護在我的左右。」
    打完仗,曹幹扛著旗回來後,因李順負了傷,就把旗暫給了田屯。
    田屯嫌那旗杆礙事,已把杆子去掉,這會兒聞得曹幹命令,田屯就找了根木棍,重將旗綁上。
    綁好後,田屯將旗給還曹幹。
    曹幹到至隊伍最前,把旗高高舉起,丁狗、田屯持矛,緊跟其後,分別護在他的兩邊身側。
    將亮的天光中,晨風裏,紅旗颯颯招展。
    行軍的近百人,包括戴黑等婦孺,視線頓被吸引。
    這紅豔豔的旗色,於此晨曦下,是那般的可愛。
    方才作戰之時,曹幹舉旗衝鋒的情景,這些義軍戰士們多多少少都是看到了的。
    此時此刻再望見這麵紅旗,近處的人,甚至能看到這旗上被沾染到的血跡,迎著寒風的晨光裏,義軍戰士們回憶鏖戰,心潮起伏,卻是方才低落的士氣,由是有所振奮。
    曹幹心道:「可惜我不會唱歌,也不知該唱什麽,不然的話,若能有一兩首合適的歌唱起,必對士氣能更有幫助。」
    五音不全那是天生的,前世的歌不適合當下,不知唱啥也是沒辦法的,亦隻能暫且算了。
    ……
    天亮後不久,有人從後邊追來。
    這人騎著驢,正是高況。
    沿著隊伍的邊上,高況騎驢急行,在前邊找到了高長、曹豐、曹幹、田武等人。
    下了驢,他說道:「我剛察看過塢堡那邊的情況了!才到塢堡附近,就撞見了劉從事部中的一個小率和幾個潰卒。」
    才說到這裏,田武忍不住,就把他打斷,說道:「劉從事部裏的幾個潰卒,什麽潰卒?哪個劉從事?」
    高況說道:「還能哪個劉從事?劉小虎。」
    田武說道:「潰卒是咋回事?什麽潰卒?郡兵主力真的去打了?劉從事被擊敗了?」
    高況說道:「不關郡兵的事兒,劉從事昨晚與董次仲火拚,然未打過,反而落敗。」
    這話一出,眾人都是大吃一驚。
    躺在肩輿上,半陷昏迷的高況,也是眼皮微動,努力的把眼睜開了一條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