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正是想問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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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裏門口多了許多人,是曹豐已經召集好了人手,趕來相助。
    點點的火把光中,曹幹看到,來的這些人有曹德,也有郭赦之等義軍戰士,更多的則是本村那些沒有尚未參加隊伍的年輕後生。這些年輕後生與劉小虎等不認識,又都是緊張到興奮的狀態,曹幹生怕兩邊別起了什麽誤會,就先向劉小虎告了個罪,急步到裏門邊,在人群中找到曹豐,說道:“阿兄,來的是劉從事和戴從事他們。”
    曹豐大吃一驚,說道:“是劉從事和戴從事他們?”
    曹幹說道:“是,阿兄。”
    曹豐說道:“快,領我去見!”
    曹幹便領著曹豐轉回,到至劉小虎、劉昱、陳直等近前。
    曹豐下揖行禮,驚喜地說道:“不知原來是劉從事駕到,我竟能未能及時出迎,還請從事不要見怪。”瞧見了躺在擔架上,被抬在劉小虎、劉瑜、陳直邊上的戴蘭,曹豐忙又關切地問道,“戴從事,你老受傷了,傷在哪裏了?”卻看來看去,在戴蘭身上找不到什麽傷。
    戴蘭指了指自己的腳,自認倒黴的模樣,說道:“別提了,被流失給射到腳上了!”
    卻是他沒受其它的傷,隻是腳麵被流矢落中。這個傷,還真是讓人無語,要說起來,傷是不重,可影響走路,所以他就隻好躺在了擔架上。
    一人在曹豐身後問道:“來的是劉從事麽?”
    問話之人乃是曹鄭。
    曹鄭還沒睡下,正和他兒子曹敬在屋裏邊說話,剛也聽到了外邊的馬嘶之聲,緊接著又聽到滿村狗叫,他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因就驚驚慌慌的出來,正好碰上曹豐在召集人手,問過之後,為搞清狀況,遂就跟著曹豐一起來了裏門這邊。
    劉小虎家是縣中的右姓強宗,曹鄭當然是知道劉小虎的。
    不僅他知道,跟著他出來的,他的兒子曹敬也知道劉小虎。
    而且在兩年前,一次於田中勞作的時候,曹敬還見到過馳馬從官道上路過的劉小虎。
    那時劉小虎騎在馬上,揚鞭馳騁的英姿,給他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他哪裏會能想到,居然會有朝一日,有機會和劉小虎近距離的接觸?心頭怦怦直跳,想要趁此機會,多看劉小虎幾眼,可又沒這個勇氣,跟在他父親的邊上,悶頭向劉小虎行禮而已。
    曹豐向劉小虎介紹說道:“敢稟劉從事、戴從事,這位便是我族的宗長,也是我裏的裏魁。”
    劉小點了點頭,露出點客氣的笑容,說道:“夤夜忽至,若有叨擾,尚請曹公勿責。”
    不僅曹敬沒膽子去看劉小虎,曹鄭也是不敢多看劉小虎一眼,聽了劉小虎這話,趕忙絞盡腦汁的措辭,學那在鄉薔夫處,聽人說過的雅詞,依舊彎著腰,拘束地答道:“劉從事這話,老、老朽可吃受不起!從事是貴人,往常那是請都請不到的,今日大駕光臨,老朽實誠、誠惶誠恐,驚喜不已,哪裏敢稱叨擾二字!”側過身,請劉小虎入裏。
    劉小虎吩咐跟在旁邊的陳直,說道:“姑丈,勞煩你去給咱們的人說一下,叫他們進到裏中後,不要吵嚷,別擾到了裏中的百姓,找個避風的地方,暫且駐下。”
    陳直應諾,便去傳劉小虎的這道命令。
    劉小虎向曹鄭說道:“剛才那位是我的姑丈。”又指了指劉昱,說道,“這是我的阿弟。”
    趁著劉小虎給曹鄭說話的空,曹敬終是難按衝動,大起膽子,悄悄抬眼,瞧了一瞧劉小虎。正所謂“月下觀美人”,夜光朦朧,於晚上看人的話,人的長相會比白天更加好看,隻是悄摸摸的這麽一眼,曹敬胸口撲通撲通的就跳得更加厲害,他直覺心都快要跳出來了,口幹舌燥,目眩神迷,險些站不穩腳,隻有一個念頭:“太美了,太美了!”
    劉小虎那俏麗的容顏、頎長的身材和一身男裝的颯爽,合在一處,端得給人以強烈的衝擊。
    事實上,就別說曹敬了,便是“見多識廣”的曹幹,在初見劉小虎時,亦是深覺驚豔。
    如果說剛才是沒膽子看,在偷看了劉小虎一眼後,這時的曹敬則是自慚形穢,沒勇氣再看了,他慌裏慌張的收回了視線,咽了口唾沫,把眼閉上,盡力地收攏心猿意馬。
    曹鄭向劉昱也行了個禮,仍是結結巴巴地說道:“久聞劉君大名,今日乃才、乃才有幸得見,果如縣人所言,君儀、儀表非常,真是我縣中的俊彥!”
    劉昱餘怒未消,不過他卻也知,可以衝曹幹發無名之火,把他們刺殺董次仲不成,反而落敗,不得不倉皇逃遁的怒氣遷過於曹幹,但對像曹鄭這樣根本就不相幹的人卻是不好發怒,便哼了聲,說道:“罷了!你頭前帶路,領我和我阿姊到裏中去吧。”
    曹鄭應道:“是。”
    果然按劉昱所言,他當先帶路,領著劉小虎、劉昱等往村中去。
    ……
    曹豐、曹幹他們家太過簡陋,自是沒法請劉小虎、戴蘭他們過去的,隻能是去曹鄭他們家。
    到了曹鄭家裏,曹鄭忙不迭地叫家裏的老奴、小婢趕緊做飯做菜,又叫曹敬再去搬壇好酒過來,然後頗是慚愧的對劉小虎說道:“老朽家中寒酸,比不上從事家裏,請從事遷就遷就。”
    火盆裏的炭已快燒完,老奴、小婢、曹敬或做飯,或搬酒去了,一時無人指使,曹鄭便叫曹豐,說道:“阿豐,你去院角,取些新炭來。”
    劉小虎止住了往外走的曹豐,與曹鄭說道:“曹公,你不要再忙活了,我等皆是無礙,隻是我的部曲早就餓了,麻煩曹公安排人,給他們做些飯食。”
    曹鄭連聲應道:“好、好!”仍想指使曹豐去辦這件事,可見劉小虎好像有話要對曹豐、曹幹說的樣子,便將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原地待了片刻,遂自出屋去,安排此事。
    曹鄭出去以後,曹豐代替曹鄭請劉小虎入座。
    劉小虎並不謙讓,就到主座坐下,叫曹豐、曹幹也坐,劉昱亦在對麵坐下,戴蘭在抬擔架那兩人的攙扶下,也勉強坐將席上。
    眾人坐定,劉小虎沉吟稍頃,問曹豐說道:“你們在回裏的路上,是不是被董丹帶人偷襲了?”
    曹豐一下沒反應過來,不知劉小虎為何有此一問,怔了怔,未能作答。
    曹幹及時接腔,說道:“好教從事知曉,正是如此。”
    把昨天半夜被董丹偷襲這事,簡略的說了一遍。
    劉小虎聽完,微微點了點頭,說道:“我等從塢堡那邊,朝東邊來時,半路上看見了那片戰場。雖然未見到什麽屍體,可是血跡斑斑,還有沒燒幹淨的帳篷,就猜想著,也許是你們在那裏遭到了董丹的偷襲,看來猜的沒有錯。”
    曹幹說道:“是,從事明察秋毫。”
    劉小虎說道:“也正是因為我等看到了那片戰場,又隻從留下的痕跡即可看出,董丹偷襲你們的那一場戰鬥,你們打的甚是激烈,不知你和你阿兄是死是活,故而方才到你們裏外後,才沒有直接說是我等路過。”村中的狗,直到這時還有在叫的,劉小虎略帶了點抱歉,說道,“卻是驚擾到你們裏中的百姓了。”
    曹豐說道:“從事所憂,在下能夠理解。這種情況下,換成是在下,在下大約也是不會貿然的就自報門戶的,理當小心為是。”
    劉昱皺起了眉頭,瞪著曹幹,說道:“你這話啥意思?我阿姊有什麽憂?什麽這種情況下?什麽理當小心?”
    劉昱這種年輕人,曹幹前世也是有見過的,家庭環境不錯,出身算好,又年輕,不免的便會氣盛,瞧不起出身不如他的人,以曹幹的心性,他當然是不會與劉昱一般見識,因此生氣的。
    曹幹摸了摸頷下短髭,隻向劉昱笑了笑,依舊是與劉小虎說話,從容地說道:“從事,昨夜我部被董丹偷襲,我部措手不及,非其對手,他本都快要獲勝了,卻突然撤走,那時我等就疑心,會不會是塢堡那邊發生了什麽變故?我們高從事因就遣了一人,前往塢堡打探,卻是正好碰見從事帳下的一位小率,從那小率處,已然得知了從事等昨晚做下的那件大事。”
    劉小虎本在奇怪,曹幹、曹豐為何能這麽沉得住氣,直到現在還不問自己,為何會半夜突然率部出現此地?她之前就已察覺到曹幹不是尋常的鄉人,曹幹能沉住氣也就罷了,可那曹豐也不問,這就難免奇怪了。
    此刻聽得曹幹此言,她才明白,搞了半天,曹幹等是早就知了自己這夥人和董次仲火拚之事。
    昨晚先是席間行刺未成,繼而在院中激鬥一番,又隨之,緊急調動人馬、聯合戴蘭所部,進攻塢堡,眼看就要得手,關鍵時刻卻被董丹率人趕回,由是落敗,功敗垂成的這些緊張場景,仿佛就好像還在眼前!
    落敗後,在陳直等的拚命護衛下,殺出重圍,逃遁途中,碰上戴蘭,接著又陸續收攏到了些潰散的殘兵,然後與陳直、戴蘭略作商議,就一路往東而來的那些場景也好像仍曆曆在目。
    又及一路上,劉昱再三埋怨陳直,戴蘭不斷唉聲歎氣等等的場景,更是剛才還在發生!
    此時此刻,屋中昏暗的燈光搖曳下,劉小虎心潮起伏,連她自己也不知她現是何感觸。
    往東來的這一路上,劉小虎也想過了。
    若是當時沒有聽從陳直的建議,而下的結果會不會不同?
    可是想來想去,她最終認為,便是沒有聽從陳直的建議,昨晚沒有舉那行刺之事,但因為董次仲的無有遠見,早早晚晚,他們兩邊還是會兵戈相殺的,而到了那個時候,又究竟會是成,抑或是敗?卻與昨晚相同,她以為,一樣的是五五之數,沒人能夠保證必能成功。
    也所以,劉小虎並不後悔昨晚的事情。
    可是話又說回來,即便不後悔,到底是已經失敗,這以後的路,該怎麽走?
    劉小虎把思緒壓下,筆直的跪坐著,說道:“原來昨晚此事,你們都已知曉。也好,卻是省了我一番解釋。”感覺到曹幹投來的目光甚是炯炯,她迎對看向,問道,“你有話想說麽?”
    曹幹撫摸頷下短髭,說道:“在下正是有一話,想問從事。”
    劉小虎說道:“問我什麽?”
    曹幹說道:“在下敢問從事,由塢堡自西而來,應不是欲還縣中吧?”
    劉小虎說道:“不錯,縣裏邊,我等現下如何能回?我等不是要去縣中。”
    曹幹說道:“如此,從事引部向東而來,當是隻有一個目的了。在下鬥膽問之,從事是不是打算去投城頭子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