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阿兄莫再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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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旗第九十六章阿兄莫再不肯
    曹豐說道:“高從事是下午亡故的,亡故後,我們就趕緊的去劉從事部中,把這件事告訴了他們,劉從事他們知道後,劉從事姐弟、陳君都來咱部中了,戴從事讓人抬著,也來了。到了以後,他們沒多說什麽,祭奠了一下高從事,然後問了問我們打算怎麽安排高從事的後事。”
    “對高從事的後事,阿兄你們是怎麽安排的?”
    曹豐說道:“小四想把從事的屍體運回鄉裏安葬,但是阿幹,咱現在這情況,咋能把從事的屍體運回鄉裏?這顯然是不成的。也有人說,即便咱們到了東海,投到了力子都帳下,接下來也不知道到底會咋樣,若是就這麽一路拉運著高從事的屍體,萬一碰到個什麽戰事,說不定反而會驚擾到他,因此建議,不如就地掩埋。小四和阿武對這個建議,堅決不同意,阿武還差點把提這建議的那人給揍了,虧得田翁及時拽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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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兄提到田翁,剛才到現在,我一直沒見到田翁,田翁在哪兒?”
    曹豐說道:“忘了跟你說了,田翁病了,染了風寒。”轉過臉來,朝旁邊不太遠處,田武那夥人所在的地方張望了張望,找到了一輛大車,指著說道,“田翁病了後,這一路上,都在車裏躺著。”
    而下不是立刻就去看望田壯之時,曹幹便沒有就這個話題多說,點了點頭,表示已然知道,接著正在聊的話題,說道:“阿兄,最後你們是怎麽決定的?高從事的屍體現在何處?”
    曹豐說道:“最後是田翁定下的,他說雖然到了東海以後,咱們也還是異鄉人,並且也不知道底下會怎麽樣,但是好歹高從事在力大率這邊有朋友,總是能幫咱們為高從事選個風水寶地,那麽就等到了東海後,再把高從事安葬。高從事的屍體現在由小四守著。”
    “阿兄,高從事不在了,高大兄他們現下誰為其主?”
    “高大兄”,即是小四,也就是高況。
    高長原先不僅是曹豐、田武等人的部率,他本人亦有本部人馬,便是高況等人。
    曹豐答道:“那自然是小四做主。”
    “高大兄與高從事情深,高從事而今傷重而亡,高大兄定是甚為悲痛。”
    曹豐歎了口氣,說道:“小四哭得都昏厥兩次了!阿武也是,哭的眼都紅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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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部中的其他人呢?阿兄,高從事這一死,李大兄他們情況怎麽樣?”
    曹豐說道:“啊呀,這幾天晚上,一到宿營,阿鐵就到我這來,還有你大兄、阿順他們,個個都是唉聲歎氣,不安得很!”
    “你大兄”也者,說的是曹德。
    曹幹背著手,揚起臉,望向天空的雲層,眉頭微皺,年輕的臉上如似有所思。
    曹德、李順、田屯、丁狗等聞訊,皆已過來,戴黑牽著兒子和幾個婦人也過來了,聚在邊上,小聲的交談著,都在看著這兄弟兩人。戴黑蹲著身,裝作哄兒子,如水的眼波,悄悄地數瞟曹幹,覺得他比起他離開隊伍時並無變瘦,精神也還挺好,乃暗暗地放下了心。
    曹豐問道:“阿幹,你在想啥?”
    “阿兄,你與田翁、高大兄、田大兄他們有沒有議過,誰來接任高從事,繼為我部之主?”
    曹豐愣了下,說道:“誰來接任高從事?這……,還沒說過。”
    “劉昱、陳直也沒提這事兒?”
    曹豐說道:“劉從事、陳君就在高從事死的那下午,來過咱們部中一趟,之後就沒再來過,沒有提過這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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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兄,那天晚上在劉昱他們帳中,咱們擁了劉昱為大率後,劉昱、陳直說他們會給咱們增補些部曲,使咱們各夥都能成為一屯,……這些所謂‘增補給咱們’的部曲,派過來了麽?”
    曹豐說道:“派過來了。本是沒有派齊的,高從事死後的次日,剩下未齊的,就全都給咱補齊了。阿幹,你看,那幾個就是。”
    三二十步外,有兩三個正在掃雪的義軍戰士,果是陌生麵孔,是曹幹此前從未見過的。
    “總共給咱派過來了多少人?”
    ……
    按照兵製,通常兩隊一屯,即一屯通常百人,加上軍官、軍吏,百人出頭。
    高長這部人總共有五夥,一夥一屯,按五屯來算的話,依照兵製所規定的兵額數目,便需得有五百多人才夠,而曹豐這五夥人加在一起,能戰之士,現在總計也不過才將近二百,換言之,要是嚴格按照兵製來給他們補齊部曲,劉昱、陳直就需要給他們調撥過去三百多人馬。
    劉昱、戴蘭兩部合計,算上陳直招攬到的流民中的丁壯,現下所有的能戰之士亦隻有四百多人,由此,劉昱顯然是不可能給曹豐他們調過去那麽多的人馬的。
    因是,說是“五屯”,說是把曹豐、田武這五個小率都轉成“屯長”,實際上,劉昱總計隻給他們“增補”了五十人。這五十人,平均分到了五個屯,每屯十人,亦即一“什”。
    曹豐聽了曹豐之問,就將劉昱撥給他們的總人數和撥到他們這夥人中的人數,告訴了他,說道:“共給咱了五十人,咱們五夥人,各十人,分到咱這兒的是十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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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派過來的這些人,阿兄你覺得怎麽樣?”
    站著說了半晌話,腳很凍,曹豐跺了跺腳,搓著手,伸到嘴前,呼了口熱氣,瞅了瞅那兩三個正在掃雪的“新兵”,說道:“他們大多是陳君路上招攬到的流民,為首的什長是陳君的老部曲。才到咱們夥中,我和他們也還不熟。不過,平時都挺老實的,沒找過什麽麻煩。”
    “阿兄。”
    曹豐問道:“咋了?阿幹。”
    “高從事英年早逝,固然可惜,我也很心痛,可咱們部中,加上老弱,兩三百人,卻也不可久無做主之人。咱們得趕緊推舉出一個新的部率,來接替高從事。”
    高長活著的時候,就算他傷重昏迷,至少他們這部人馬上頭,名義上有個主帥。
    主帥是什麽?主帥就是主心骨,就是旗幟。
    有這麽一個主心骨在,有這麽一麵可以聚集曹豐、田武等各夥的旗幟在,那麽即便陳直、劉昱可以借高長昏迷的機會,強迫曹豐等擁劉昱為主,往他們各夥人中摻沙子,但最起碼,卻是不好明目張膽,肆無忌憚地把他們徹底吞下的。
    可現在的情況不同了,高長死了,等於是曹豐、田武這五夥人,上頭沒了主帥,兩三百號人沒了主心骨,沒了可以聚集他們的旗幟,——再加上他們各夥人內部又都已被劉昱、陳直摻了沙子,則短期內尚好,這要是時間一長,曹幹憂之,恐怕必就會四分五裂,將會被劉昱、陳直輕輕鬆鬆的,徹底吃下了。
    是以,當務之急是立刻推選出來一人,接替高長,來做他們這五夥人的部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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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幹進一步的忖思,或許也正是因為看到了高長死掉,曹豐、田武等人上無部率的這種狀況,對己方非常有利,因而劉昱、陳直他們才會在高長死後,一直沒有提誰來接替高長這件事?
    曹豐沒有曹幹看得這麽透徹,但他也約略知道,上無部率這種狀況,是不能持久的。
    他點了點頭,說道:“阿幹,你說的這事兒,阿鐵與我提過,我也想了,確實是得抓緊推選出來一人,繼任高從事之位。阿幹,你覺得,選誰合適?”
    “李大兄與你說過?”
    “高從事死後的第二天,阿鐵就和提了提此事。”
    曹幹心道:“這個李鐵,先是在任了小率後,主動來依附我阿兄,接著又在高從事死後,提出了此事,卻是個有頭腦的。我和他此前不熟,往後有機會了,不妨與他多聊聊。”沒有直接說出自己的意見,他注視著曹豐,反問說道,“阿兄,你覺得推舉何人為宜?”
    “我覺著,阿武和小四都可以。”
    曹幹問道:“為啥他倆都可以?”
    “一個來說,阿武和小四都勇武,不管他倆是誰接替了高從事之位,都能讓咱的部曲安心,再一個,高從事活著時,最親近的人就是他倆。”
    曹幹看了看邊上不遠的曹德等人,——這會兒他才注意到了戴黑在偷看自己,他重把目光看向曹豐,拉著曹豐往旁邊又走了點,深沉地說道:“阿兄,你沒想過,由你來接任麽?”
    “我?阿幹,你別開玩笑了!我咋行!”
    曹幹問道:“阿兄,你為何不行?”
    “我一不能打,二來笨嘴拙舌,你讓我接任高從事此位,就別說別人不願意了,我自己這關,我都過不了!我不行,我不行!”
    曹幹不急不慢,說道:“阿兄,高大兄接任高從事此位,肯定是不行的。”
    “為何不行?”
    曹幹說道:“他雖然是高從事的從弟,可他之前在咱部中並非小率,換言之,他在咱部中的資曆和威望都不夠。田大兄勇猛是勇猛,然而要想做好一部之率,卻不是隻靠‘勇猛’就能行的,相比勇猛,公正、得人心更為重要。阿兄,這一點上,你比他倆都強,強得多!”
    “阿幹,你別說笑了,我是不成的!”
    曹幹言辭懇切,說道:“阿兄,你別以為我說你做部率合適,是因為你是我的阿兄。這和你是不是我的阿兄沒有關係。我認為你做部率合適,完全是出於公心,是出於對咱們都好!”
    從曹幹的語氣中,曹豐聽出,他這句話是實心話。
    可要讓他來當部率,他真是沒有底氣,他為難地說道:“阿幹,可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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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兄,咱們剛到東海,秦交已死,無人可投,董憲其意不測,可能咱們馬上就要被逼著打仗,這正是最需要一個可靠的人來給咱帶頭的時候,而高從事這時卻死了!我實事求是地說,咱們現在的處境實是凶險至極。咱們部中的這兩三百號人,都是咱們的鄉親,大家夥底下來怎麽才能活下去?阿兄,現在來做這個部率,不是個好差事,是犯險、是解難啊!阿兄,這個的責任很重,田大兄、高大兄委實是擔不起來的!隻有你才成!阿兄莫再不肯了!”
    曹豐唬了一挑,說道:“董憲其意不測?馬上要被逼著打仗?阿幹,啥意思?”
    曹幹簡略地與他解釋了一下,說道:“阿兄,這些事咱們可以回頭再議,當下最重要的是部率此任!阿兄,你不能再不願意了!”
    曹豐聞了他們可能會被逼著去打南成,大驚之餘,立刻胸口填滿了沉重壓力,他猶豫再三,說道:“阿幹,可便是我願意了,阿武、小四他們會願意我來做部率麽?”
    “阿兄你適才說,高從事的屍體,現在他們那夥人中是麽?”
    曹豐答道:“是,小四守著呢。”
    “我去拜祭一下高從事。”
    曹豐說道:“我和你同去!”
    “不,阿兄,我自己去。”
    曹豐不解其意,說道:“阿幹,你自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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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和高大兄說幾句話,阿兄你跟著同去,不太方便。”
    曹豐呆了一呆,猜出了曹幹想要和高況說的是什麽,頓時忐忑,遲疑了會兒,說道:“那好吧。”曹幹將走,他又將曹幹叫住,搓著手,緊張地叮囑說道,“阿幹,小四若是說什麽了,你可千萬別勉強他!”
    曹幹笑了起來,說道:“阿兄,你放心吧,我知道怎麽做。”
    看著曹幹與曹豐說完了話,與曹德、李順等打了個招呼,接著往四麵打望了下,隨後便大步地朝高長、高況那夥人所在的位置行去,沒有往自己這邊再來看上一眼,蹲在兒子身邊,在過來前特地用積雪細心地擦拭了好幾遍臉頰的戴黑,莫名地覺到了一點失落。
    ……
    到了高長、高況那夥人所在之處,一個小頭領迎了上來。
    曹幹說道:“我剛知了從事亡故此事,來拜祭一下從事。”
    這小頭領說道:“跟我來吧。”
    引著曹幹穿過幾堆在幹活的人群,到了一輛大車旁邊。
    大車邊的地上,坐著一人,正是高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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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小頭領把高況攙扶起來。
    卻這高況神色憔悴,他本來就瘦,高長死後這幾天,他幾乎水米不進,越發瘦削了,於此風雪之中,甚至給了曹幹一種弱不禁風之感,好像一陣風,就能把他卷走似的。
    曹幹皺著眉頭,說道:“高大兄,你這可不行!”
    高況勉力行了個禮,說道:“曹小郎,你來了。”
    曹幹說道:“高大兄,方才乍聞從事亡故之事後,我如雷轟頂,心如刀絞,悲痛不能自已。我是萬沒想到,這才不過短短幾天,竟然便與從事陰陽相隔。早知如此,那天從事派我往東海來送書信的時候,我就不會答應!即使我無回天之力,不能在從事傷重之際,把他救回,可至少這樣,我能見到從事的最後一麵。高大兄,從事這一死,我也是非常悲痛!”
    高況淚水滑落,哽咽哭泣。
    曹幹說道:“高大兄,你對我說過,你從小就跟著從事,你與從事的感情極是深厚,如今從事亡故,我知道你定然是會比我更為悲痛,可是你卻不能這樣不愛惜你自己的身子!從事的在天之靈,若是看到你的這副樣子,他也是不會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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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況哽咽說道:“小郎,我阿兄亡故前,醒過來了一次,他醒來當時,就和我說起了你。他說,也不知你是不是已到東海,是否已找到力子都,又不知你有沒有能找到他的朋友,我阿兄還說於今世道不寧,流民處處,盜賊叢生,你獨往東海,路上沒準兒會遇到很多的危險,等到了東海,見到你後,他要親手給你端幾杯酒。小郎,這酒,我阿兄是沒法親手給你端了。”
    因為這幾天沒怎麽吃飯,又哭的太多的原因,高況的聲音不但虛弱無力,而且十分嘶啞。
    “從事的遺體在車上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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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況按住車邊的扶手,費勁地掀開了車上蓋著的白布,露出了下邊高長的屍體。
    好在天冷,高長雖已死了幾日,屍體還沒有出現腐爛的情況。
    隻見其屍雙目緊閉,奄然無息,若不知道者,隻怕還會以為高長正在酣睡。
    曹幹方才與高況所說的五雷轟頂,心痛如絞等話,自是誇大之詞,然因高長臨死還在記掛曹豐等人之故,對高長的死,他也確是傷感,——但也隻是傷感罷了。
    但現下高長的遺體入目,卻不由自主的,自入夥以來,他所見過的高長的那種種過往,便曆曆在目的,從他眼前飄過。
    高長明亮的眼睛、灑脫的身姿、身先士卒的勇敢、充滿誌向的野心,慢慢的,在曹幹眼前,組成了一個生動活現的高長形象。
    那形象與車上的高長的遺體對比,一生一死,一動一靜,甚為鮮明。
    卻於此刻,對高長之死,不再僅僅隻是傷感,懷念、痛惋等各類情緒,雜亂地湧現曹幹心頭。
    曹幹喟然長歎,濕了眼眶,說道:“從事!從事!高從事!死者長已矣!”問道,“可有酒?”
    領他過來的那個小頭領,取了一小壇酒和幾個杯子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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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幹不用他倒,親手倒了兩杯酒,一杯灑在地上,一杯端在手中,衝著高長的遺體,收拾情緒,慨然說道:“一杯敬從事!這一杯,不敢勞從事為我端,我自飲之!”
    他抬起頭,一飲而盡,把杯子放下,伏拜在地,衝著高長的遺體叩了三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