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成事者必劉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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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隆亦在帳中,也是十分惱怒,他問黃朱,說道:“黃先生,小力從事的原話就是如此?”
    黃朱答道:“小力從事的原話,即是如此。”
    “你再把他原話說來,給我聽聽!”
    “他說、他說……,他說他無暇來見從事,從事若要與他商議攻郯事宜,可以去他帳中見他。”
    董隆拍案起身,怒與董憲說道:“阿父!此次攻郯,主將乃是阿父,這死賊囚卻非但不肯應召來見,更反叫阿父去見他,簡直豈有此理!阿父,依我之見,可立遣人再往相召,他若仍不肯來,即狠狠責罰!……阿父身為主將,再三相召,他皆不從令,便是鬧到力大率處,阿父也是占了理的!”
    卻是就在剛才,董憲分別派人去召秦從事、小力從事來見,以商議攻打郯縣縣城的具體事宜。——再有一天多,兵馬就要到郯縣城下了,到時該如何攻城,自是需得先做計議安排。
    秦從事接了董憲的召令後,倒是沒說什麽。
    然小力從事卻不肯來,竟是當麵表示了拒絕,說出了一通黃朱適才轉述的那些話出來。去小力從事處,傳董憲召令的正是黃朱。事實上,小力從事的原話要比黃朱轉述的更加難聽。黃朱生怕會引得董憲更加惱火,因未敢將其原話道出,他所轉述的這些,已是他加工後的話了。
    正如董隆所說,這次攻打郯縣,無論按名氣來算,抑或按部曲的多少來算,三個從事之中,有資格擔任主將的,顯然都該是董憲才是。既然如此,那麽商議軍事,小力從事和秦從事也就理當到董憲帳中來才對,結果現在卻小力從事不肯來,反叫董憲去見他。這的確是豈有此理之事!如果董憲真的應了小力從事的話,真的去他帳中見他,那近則來說,這回攻打郯縣的頭功,肯定就會落到小力從事的頭上,——這也正是董憲所擔憂的;遠則來說,於力子都帳下這諸多的從事裏邊,董憲以後也不複再是“第一從事”,而將會屈居小力從事之下了。
    董隆為此大怒,董憲這半輩子,輕死尚氣,從來都是他跋扈,何曾有人欺過他?——敢欺他的人也不能說沒有,殺了他父親的那個便是,可那個人早已被他滅了門了!他更是難免大怒。
    不過他雖惱怒,到底城府遠比董隆為深,故而未有因此就說出什麽不分輕重的話來,他沉著臉,壓住氣,問黃香、黃朱,說道:“咱們的兵馬後天即到郯縣,到了郯縣後,怎麽攻城,無論如何,都得先定下才行。可現在小力從事不肯來見我,二位先生,以為該如何是好?”
    黃香沉吟說道:“再遣人去召的話,隻怕這小力從事他仍是不會肯來。雖然郎君所言不錯,小力從事不從軍令,有錯處的是他,即便鬧到大率處,也是從事占著理的。可這小力從事畢竟是力大率的從弟,以在下愚見,似也不必因此而鬧出什麽不必要的糾紛出來。”
    董憲問道:“先生所言甚是,可是軍事要緊,總不能等兵到郯縣了,再議攻城吧?況且,若到那之時,他仍不肯應我之召,又該如何是好!”
    “從事,郯縣該怎麽打,咱們不是已有章程了麽?小力從事願不願來謁見從事,都無所謂,依在下之見,從事隻管把咱們定下的這個章程,告與他知曉便就可矣!”
    董隆插嘴說道:“但若在到了郯縣後,這死賊囚不肯按我阿父的章程攻城呢?”
    黃香輕撫玉如意,笑道:“郎君此憂,大可不必。前在議論攻城方略時,咱們不是都已經細細地分析過了麽?一則,郯縣守卒不多,二則,東海大尹不識兵事,三來,咱們現挾連克兩城、擒殺龐彩之威,因此郯縣,必是相當易取!就算沒有小力從事部相助,隻憑我一部之力,想來也是不難將郯縣克取的,……而萬一竟真有難度,則到其時,再作對策,亦不晚也。”
    讓董憲去見小力從事,這是萬萬不能,而作為攻郯此戰的主將,又的確需要在戰前先讓小力從事、秦從事兩部知道,這場仗自己打算怎麽打,思來想去,亦確是隻有這一個解決辦法了。
    董憲遂隻好聽從黃香此議,轉目看向黃朱,說道:“那就勞煩先生,再為我去小力從事那裏一趟,把咱們議定的攻城方略告與他知!”
    黃朱無有拒絕之理,應了聲諾,遲疑稍頃,問道:“從事,秦從事那邊呢?從事是再等他一會兒,還是由在下……?”
    秦從事是力子都的心腹,他和小力從事的關係更近,他方才雖然沒有拒絕來見董憲,可現在小力從事既已拒絕來見,那聞訊之後,這個秦從事肯定也就不會來見董憲了。
    董憲揮了揮手,沒好氣地說道:“我還等他作甚?秦從事那邊,也一並勞煩先生吧!先生可另遣一人,去往見他,亦將我方略告與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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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朱恭謹應諾。
    辭出了董憲的議事帳,黃朱先是安排了一人去見秦從事,然後自則再去小力從事營,再次去見小力從事。他膽小,又自以為是董憲的心腹,甚是害怕小力從事會為難於他,好在小力從事倒是沒和他過不去,聽他說完了董憲的攻城方略後,隻略點頭罷了,其它的什麽也沒說。直到辭拜退出,出了小力從事的軍營,黃朱提著的心才放了下來,摸摸額頭,已是冷汗淋淋。
    回到本營,董憲的議事帳黑漆漆的,帳內已是無人。
    黃朱問了帳外值守的親兵,乃知董憲、黃香、董隆都已回了各自的寢帳。
    夜色已深,黃朱遂沒再去董憲的寢帳去求見董憲,決定明天再向董憲匯報此事。
    回往自己的寢帳的路上,他終究是心中不安,於是拐了個彎,轉奔黃香的寢帳而去。
    黃香還沒睡,隱見有燭光從帳篷的縫隙中透出,並聞有清遠的琴聲時而傳出。黃朱整了下衣冠,叫帳外的小奴入內通報。很快,黃香迎出帳外。兩人攜手入帳。
    入到帳內,黃朱下揖,說道:“適聞阿兄是在撫琴?擾了阿兄的雅興了!”
    黃香坐回琴邊,笑問說道:“攻城的方略,阿弟已告知小力從事了麽?”
    “是,已經告與他知了。”
    黃香問道:“他什麽表示?”
    “啥也沒說,就點了點頭。”眼見著黃香跪坐席上,長袖飄飄,時不時悠然地撫下琴弦的樣子,黃朱按耐不住,說道,“阿兄!事已急矣!你怎麽還能這般悠閑不迫?”
    黃香笑問說道:“事什麽急?”
    “阿兄,這小力從事,斷然是不會無緣無故地拒絕董從事的相召,不肯來見的,我估摸著……”
    黃香問道:“你估摸著什麽?”
    “阿兄,我估摸著會不會是離開費縣的時候,力大率私下給小力從事交代什麽東西了?”
    黃香問道:“交代什麽東西了?”
    “阿兄,我不是小力從事,也不是力大率,咋會知道力大率給小力從事交代什麽了?”
    黃香笑道:“你既然不知,你又怎麽知道力大率給小力從事交代什麽東西了?”
    黃朱一時語塞,額頭上的冷汗才下,還覺得涼颼颼的,他探手抹了下,說道:“阿兄,反正我覺得這件事很有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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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麽蹊蹺的?阿弟,咱們不是都已經議過了麽?不外乎就是力大率曾有囑咐小力從事,這攻下談下的頭功,不可落到董從事頭上,叫他務要與董從事爭功,如此而已。”
    黃香著急地說道:“阿兄,這還不是事已急矣?觀青萍之末,而知風起!力大率若果有此交代,則他叫小力從事與董從事爭功事小,他顯是已對董從事深存忌憚,或將有意對董從事下手事大!阿兄,力大率的部曲本就比董從事為多,現經南成、費縣兩城之下,力大率的部曲更是遠比董從事為眾矣!他一旦要對董從事下手,我等豈不就將不妙?你怎能還如此輕鬆?”
    “哼,我早就說過,力子都無有人主之態,嫉賢妒能之小人耳!微小之際,或能容人;一旦發達,必難容英雄!董從事,豪傑之士也,勢必會難容於力子都,此我意料中事耳。”
    黃香說道:“是,是,的確早就是阿兄的意料中事!可阿兄,這其間可不止是關係到董從事,還關係到了你我兄弟的性命,總不能隻意料中耳吧?好歹是不是得有個對策才可?”
    “對策,對策不是早就有了麽?”
    黃香說道:“阿兄說的是西投梁國劉永?”
    “正是如此。”
    黃香皺眉說道:“可是阿兄,這條對策,董從事似是不願。”
    “之前不願,不代表現在不願,現在不願,不代表以後不願。”
    黃朱納悶問道:“阿兄此話怎講?”
    “阿弟,就在你剛才出了議事帳,去再見小力從事之時,你可知董從事向我問什麽了麽?”
    “向阿兄問……”黃朱靈機一動,說道,“是了,阿兄,可是又向阿兄問起了劉永?”
    黃香輕輕地撥了下琴弦,撥出了個悠揚之音,笑道:“然也!阿弟,從事他又問了我好一些有關梁國劉永的事情。從事雖未直說,但我看得出來,他的心思已有鬆動!”
    “……,阿兄,我有一話,不知當問不當問。”
    黃香說道:“有何話,你且問之。”
    “阿兄,你為何認為,梁國劉永必能成就大事?”盡管不久前黃香向董憲建議不如西投劉永的時候,黃朱沒有提出異議,並且還有附和,但其實黃朱是不太明白黃香為何就確定劉永會能成事的,隻是此前沒有機會細問,現下有了機會,他於是有此一問。
    聽了黃朱此問,黃香晶瑩如玉的手指,又在琴上撫了一下,隨著又一聲的悠遠清澈之音響起,他拂袖起身,背著手,開始踱步帳內,踱了會兒步後,他轉過身來,明亮的目光落在黃朱身上,說道:“新朝以今,諸政昏悖,民無不怨之,而民怨者,新也,思者,何也?漢也!阿弟,天下士民,今凡怨新者,無不思漢!若力子都、樊崇諸輩,或本鄉野豪強,或本賤民黔首,如今雖各擁眾萬餘,乃至數萬,可無非都是因此勢而起的罷了!縱能稱雄於一地,橫行於一時,然終能成就大事者,必劉氏也!梁國劉永,我素知之,其人懷大誌,文武兼資,其父又是被王莽所害,深得海內同情,因我敢料之,隻要他振臂一呼,大事必就能成!”
    天下已亂,群雄競起,而這群雄之中,有真英雄,有假英雄,有嫉賢妒能如力子都者,有野心勃勃如董憲者,有原出身豪強的,有本隻是黔首草民的,亦有如黃香這樣的智謀之士,並有如劉永這樣,現在雖然尚未起事,可隻因一個姓“劉”就已得到不少豪傑智士青睞的,但到最終,究竟誰才是能夠成事的一個?於今言之,卻是誰也不敢真正的確定。魚龍混雜,大浪淘金,終能成事的,早晚會脫穎而出,濫竽充數的,則早晚會被風吹浪打去。
    正所謂,幾家歡喜幾家愁,月兒彎彎照九州。
    作者題外話】:這兩天成天瞌睡,感覺今兒個睡了快二十個小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