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心提到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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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順的胡須很久沒有整理了,唇上的胡須已經長得蓋過了嘴唇,頷下的胡須也亂糟糟的,他接過丁狗的話,掐著胡須說道:“護城河。”亦望了眼護城河,看向曹幹,說道,“小郎,上次打南成時候,南成的護城河主要用的是當地百姓去填的,按你剛才所說,咱不能驅使百姓為咱擋箭矢、替咱們死,則這護城河,是不是也不能用本地百姓去填了?”
    “當然不能。”
    李順說道:“可若不能,小郎,咱們才百十部曲,隻靠自己部曲去填的話,那啥時候才能填平?隻怕部曲死光了,也填不了吧?而且劉從事他也必定不會同意啊。”
    “填護城河這塊兒,相比之下,倒是比上次打南成時應該會容易不少。”
    李順、郭赦之、丁狗三人不解曹幹之意。
    丁狗問道:“小郎,這話怎麽講?為啥會比打南成時候容易?”
    “你們還不知道,我也還沒跟你們說,我前幾天聽陳君說,力大率這次在費縣武庫裏頭,不僅是得了刀矛弓弩此類的軍械,亦不僅是得了雲梯、撞車、弩車等類,且還得了壕橋數架。”
    丁狗問道:“壕橋?”
    曹幹點了點頭,說道:“對。顧名思義,壕橋便是專門用來通過塹壕,即護城河的橋。我聽陳君說,這種橋是可以展開的,下邊有輪,把它折疊著推到護城河邊上後,將其上折疊的橋體利用機關展開,即可平伸到護城河的對麵。我今兒個上午,不是去城邊瞅了一眼麽?我已經看過,業亭縣外的護城河的寬度與南成縣外護城河的寬度相仿,不是特別的寬,用壕橋應該就可以架設過去的。也就是說,這次打業亭,不再需要咱們費勁的去填護城河了。”
    郭赦之等此前都從沒見過壕橋此物,聽了曹幹的講說,他們彼此相顧,俱皆大喜。
    郭赦之拍了下大腿,說道:“還有這好東西!哎喲,那敢情好!小郎,那咱這回打業亭,還真是會省勁兒不少,傷亡也能減不少!”
    上次打南成,很大部分的傷亡,都是出現在的填護城河時。
    “雖然會省勁不少,但是壕橋此物,咱們都沒用過,也不能掉以輕心,——且看看力大率答應再撥給咱們的軍械裏,有無此物,我想當是會有的,若是沒有,我會請劉從事去問力大率要,拿到手後,於正式攻城之前,咱們得先多操練試用幾次,必要把這壕橋的使用、操作方法熟練掌握!簡言之吧,到攻城時,在護城河這邊和其上,咱們停留的時間越短越好!”
    李順、郭赦之、丁狗三人皆以為然,俱皆應道:“是,理當如此!”
    李順說道:“護城河過去以後,就是架設雲梯、攀附城牆了。小郎,到了這一步,剩下的那就隻有賣命攀附了,……是不是也就沒有什麽別的可以減輕傷亡的辦法了?”
    曹幹伸手在地上畫了一條直線,又從直線往下,畫了一條斜豎線,說道:“這直線是城牆,這豎線是雲梯。”與三人說道,“到了架設雲梯這步後,有兩點,咱們可以想想辦法。”
    郭赦之問道:“小郎,哪兩點?”
    曹幹指了指斜豎線,說道:“咱們架設雲梯時,城上肯定不會隻看著,由著咱們架,對吧?打南成的時候,為了能把雲梯架上,咱們可是費了很大功夫,付出了不小傷亡的!這第一點,即是咱們能不能想些對應的辦法出來,把咱們部曲在架設雲梯時的傷亡減低?”
    丁狗盯著“雲梯”和“城牆”,想了會兒,說道:“頭一個,咱們得推得快一點,……把雲梯推得快一點,爭取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把雲梯推到城下。這樣,就能減少在路上時,可能會遭到的城頭的箭矢、弩矢對咱造成的傷害。”
    曹幹說道:“狗子的這條提出的不錯。營壘建好後,咱們就組織部曲,讓部曲推著雲梯跑,在這方麵做一個充足的訓練。……還有別的麽?”
    丁狗說道:“小郎,上次打南成,咱們架雲梯的時候,城頭又是朝咱丟石塊,又是朝咱潑糞,石塊咱不好防備,但是糞汁,咱卻可以提前做個預備,以做防範。”
    “你有什麽預備的法子?”
    丁狗說道:“是不是可以先用雜草之類,編成厚草被?在城下架設雲梯的時候,包括往城頭攀附的時候,咱就可以叫咱們的部曲,用這些厚草被擋在頭上,來做防範遮掩。”
    郭赦之說道:“厚草被?”
    丁狗說道:“對。有了這東西擋在頭上之後,石頭咱還是防不住,但糞汁咱起碼能防住了。”
    郭赦之說道:“也不是不行。隻是,守卒可不隻是會丟石頭、潑糞啊,他們還會朝咱射箭、射弩!到了城下,城頭離咱更近,箭矢、弩矢的威力可也就更大了。這有法防沒有?”
    要想防箭矢、弩矢,除非每個部曲都披掛重甲,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李順尋思說道:“小郎,咱打南成時候,之所以守卒的箭矢、弩矢給咱造成了很大的傷亡,是因為咱們那會兒缺弓弩,隻能挨打,沒法還手。費縣武庫裏的弓弩定不會少!能不能請力大率再多撥給咱些弓弩?咱隻要手裏頭弓弩夠多,城上射咱的時候,咱也能射他們,那必然就能減少守卒箭矢、弩矢對咱造成的傷亡了!”
    用後世的話講,這叫“火力壓製”。
    曹幹說道:“去問力大率要可以去要,但估計力大率不會肯給咱的。”
    “為啥?”
    曹幹摸著短髭,說道:“他要肯多給咱的話,上次他給咱兵械的時候,就不會隻給咱那麽點的弓弩了。要,大概是要不來的,不過咱可以建議劉從事,把咱五曲的弓弩手都集結到一處,集火使用。咱五曲弓弩手合到一起,現也有近百人了吧?雖然按比例不算多,但集火起來,專打一處、兩處,至少能對城頭進行一定的反擊。”
    李順說道:“如果要不來,也隻能這個辦法了。”
    就如何才能減少架設雲梯時的傷亡此議,到此告一段落。
    丁狗問道:“小郎,你說有兩點可以想想辦法,另一點是啥?”
    “打南成時,你們應該也都注意到了,南成城上沒有多少大型的防禦器械,但是這回打業亭,會不會也是這樣?就不好說了。這第二點,就是對於業亭城上可能會存在的大型防禦器械,咱們得有警惕!如果說,最終咱發現,它沒有多少大型的防禦器械,就算了;如果有,咱得想辦法,把這些大型防禦器械可能會給咱部曲造成的傷亡,盡量地降到最低!”
    郭赦之又撓了撓發髻,說道:“大的守城軍械?……小郎,你要不說,我都忘了,我以前小時候,聽我從父說過,有的城上有什麽擂木、抓鉤、拍杆啥的東西,他說都可厲害!那拍杆上淨是矛頭,拍來拍去的,打到人,矛頭刺透,都帶到半空去了,就跟打蚊子、打蒼蠅似的!真是啊,也不知道業亭城上有沒有這些東西!這要是有?小郎,這些東西咱也不好防吧?”
    大型的守城器械無不粗重,業亭城上如果真有,該如何才能防備?李順、丁狗亦是無策。
    曹幹在這方麵的知識也很匱乏,拍杆什麽的,他和郭赦之一樣,亦是從來沒有親眼見過,頂多於前世時,在影視作品中看到過,但具體對於這些東西該怎麽應對?他也是一頭霧水,毫無辦法。他沉吟了下,說道:“業亭城上到底有沒有這些大型的防禦器械,又若是有,都有哪些,咱現下皆尚不知曉。這樣吧,咱先在心裏有個警惕,反正頭天的攻城肯定是試探性的攻城,等頭天攻城時,咱都先看看城上到底有啥,然後打完下來在,咱再擱一塊商量辦法。”
    曹幹提出的這兩點,四人說完,又各思考了會兒,看看還沒有遺漏的地方,隨後李順說道:“小郎,大概就是這些了吧?”
    曹幹說道:“架設雲梯這塊兒,就這些了,除此外,還有兩點,須得咱們注意。”
    李順說道:“還有兩點?小郎,都是啥?”
    “頭一個,咱打南成時候,田徹可是沒少出來偷襲!要是沒他一再偷襲,南成早被咱打下來了!由此足見,出襲此策是一個很好的守城辦法。杜儼都說他是個會打仗的,田徹能想到出襲,杜儼會想不到麽?南成城牆下有藏兵洞,我看這業亭縣城的城牆弄不好也會有藏兵洞,咱攻城時,對這一點,得多加注意!要時刻防備城中可能的突襲!”
    李順三人都是猛然警醒,李順說道:“對,對!小郎!這一點,咱真是得千謹慎,萬小心!”
    “等到攻城的時候,赦之、狗子,你們兩隊各出一什,李大兄,這二十人由你統帶。防備城中突襲此任,我就任給你了!”
    李順凜然接令,說道:“好!小郎,你放心!我一定時刻警覺!”
    “赦之、狗子,城中一旦果有突襲,你兩人便立刻各自組織本隊撤退,先由李大兄率此二十人迎戰。之後,咱們視情況再定,是選擇殲滅出襲之敵,還是暫且整曲撤還。”
    三人俱皆應諾。
    曹幹環顧他三人,說道:“警惕城中出襲是頭一個,這次一個需要注意的,便是開始攻城後,我給你們兩個要求,第一,沒有我的命令,不能撤、不能退;第二,也不能逞強,不能看到城上的守禦也許有些鬆懈,就帶著人貿然地往上衝!不要忘了,上次打南成,咱們雖是頭個衝上的城頭,但在上了城頭後,卻也險些被守卒圍殲!杜儼會打仗,不排除他可能會使用‘示弱誘敵’此策。”
    三人應諾。
    “就先說這麽些吧。赦之、狗子,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你倆注意。”
    郭赦之、丁狗問道:“小郎,什麽事?”
    “咱們這曲的部曲都是新招的,都沒有打過仗,這戰事一開,士氣會不會能保持得住?這是個大問題!你倆得重視。我會交代李大兄、王庭、閆雄,讓他三人幫助你倆維持、振奮你倆各自所隊部曲的士氣,但你兩人也不能置身事外,士氣這塊兒,你倆也得多注意、下功夫!”
    曹幹話裏的這個“李大兄”,說的自是李鐵。
    郭赦之、丁狗恭謹應諾。
    因為曹幹這話,李順想起了一人,他揚起脖子,往圍著堆堆篝火吃飯的戰士那邊望了望,在較遠一堆篝火旁瞧見了他想起的這人,這人正邊吃飯,邊和身邊的戰士說話,可不就是李鐵!
    他問曹幹,說道:“小郎,你怎麽沒叫李大兄過來?”
    “我給他的另有任務。”
    曹幹與李順等討論該怎麽做才能減少部曲在攻城時傷亡的時候,戴黑一直在旁邊伺候著,雖然沒有插嘴,可她的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攻城戰的險惡,她是清清楚楚!等曹幹與李順等結束了討論,李順三人辭去離開以後,她情不自主地抓住了曹幹的衣襟。
    曹幹扭臉過去,正好與她充滿擔心的雙眼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