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殺之我心不忍(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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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在西城牆邊上攀附攻城的義軍戰士,共是三個卒史所部,約幹餘人。
    護城河並沒有被填平,供義軍戰士過壕的隻有幾架壕橋。
    進攻的時候,部隊有秩序,幾架壕橋就已足用,卻撤退之際,部隊失去了秩序,亂哄哄的,你爭我搶,加上城上射來的箭矢的幹擾,一幹多人就不太容易能夠太快地渡到護城河的對岸。
    當曹豐、曹幹領著本曲兵士,到壕橋的橋頭時,先前攻城的那些義軍戰士還沒有撤退完畢。
    田屯領著七八個力氣大的兵士,或舉盾前擠,或持連枷、長矛等物胡亂拍打,將迎麵逃來的義軍戰士們驅開,硬生生地在一架壕橋上打出了條通道。
    有個被打落護城河中的義軍戰士,拍著水,竄出頭,仰臉大叫:“狗日的是那個從事帳下的?沒瞧見力大率那兒出事了?狗日的你們還幹啥?不趕緊回營,朝城底下跑啥?不要命了?”
    這個落水叫嚷的義軍戰士依稀有點麵熟,也許是個卒史,可能在什麽地方見過,——經過費縣的擴充之後,力子都帳下的卒史之流,於今實在太多,除掉老卒史外,有從老人中如力子都等諸高層之親戚、族人中提拔的,有以新投之身而因自帶有部曲,從而得以擢任的,屈指計算,已有數百,莫說曹幹,就是力子都本人,大概也難以盡識、盡知。
    曹幹瞥了這人一眼,未有搭腔,隻管不斷地下令,命令本曲兵士保持隊形,緊跟田屯等人後邊,抓緊渡過護城河。倒是田屯,朝他那兒吐了口濃痰,回罵了句:“你他娘的才狗日的!”
    一架壕橋隻夠一部兵馬過,曹豐曲沒和曹幹曲走同一架壕橋,他們走的是邊上另一架。
    亂哄哄的友軍,擁擠於各架壕橋上下,從城邊往後逃。
    曹幹、曹豐兩曲當頭,戴蘭、孫盧、劉昱本曲隨後,以大致整齊的縱隊,向城下進發。
    突然之間,“最美逆行”此類前世所見過的情景、詞語,躍上曹幹心頭。
    “我這也算最美逆行了吧?至不濟,算得是勇壯逆行。”
    搖了搖腦袋,曹幹把這個念頭從腦中晃掉。
    眼前的光線開朗,耳邊的亂音變小,由兩麵夾來的水氣亦遠,曹幹抬起頭看,已經過了壕橋!
    先前攻城的義軍各部撤退得太過匆忙,雲梯都還留在了城下。
    扭臉看了下旁邊那架壕橋,見到曹豐所部的兵士也已過了壕橋,戴蘭、孫盧兩曲則分別跟著上了壕橋,曹幹乃抽刀在手,沒做太多的選擇,——事實上,也不需要做什麽選擇,隻需選最近的雲梯就是,他刀尖前指,指向了最近的一架雲梯,喝令說道:“衝過去!攀城!”
    命令傳到兩隊,郭赦之率引本隊,邁開腳步,就往這架雲梯處奔跑去。
    才邁開腿,七八人如風也似,從他這一隊戰士們的身邊奔過。
    跑在最前的那人,穿著件皮甲,拿著杆矛,發髻上沒裹幘,中人身高,不很壯實,是丁狗。
    “狗子、狗子!”郭赦之叫了他兩聲,丁狗連頭都沒回,眼睜睜他們超過了自己的隊伍,曉得已是不能搶過丁狗,最先上到雲梯,郭赦之悻悻然地說道,“真他娘的,跑得比狗都快!”
    “大兄,他跑得比咱們快啊。”
    郭赦之問道:“咋了?”
    說話這人是郭赦之的從弟郭宏,見他仍沒反應過來,也就不再接著往下說了,說道:“杜儼已經中計,這城不難攻下了,大兄,咱們也趕緊上,不能叫先登的頭功全被丁隊率搶走!”
    ……
    飛奔到雲梯下邊,丁狗銜刀先上。
    馮郎等被包圍的情況,城上的守卒也都看到了。
    且一則,比之丁狗、曹幹等,因為守卒身在高處,他們看的更加清楚;二者,經過了劉昱下令、曹幹等渡護城河這段時間,馮郎、蕭成、高寶那邊的小戰局又產生了變化,蕭成、高寶俱是猛將,所帶的要麽是甲士,要麽是精騎,馮郎和他所帶的那二百餘郡兵,已是從初遇接戰,變成了苦戰過後,死傷泰半,落敗的局麵已確定,故而,城上的守卒們此時,無不慌張。
    從城頭及城頭望樓上射下來的箭矢,漸轉稀疏。
    至於擂木等大型軍械更是不再逞威,有的懸於半空,一動不動,有的被絞回城頭後不複放下。
    還真是如劉昱所料,如郭宏所言,這業亭縣城已然是唾手可得!
    丁狗咬著刀,手腳並用,奮力往上攀爬。
    箭矢稀疏,不代表無有箭矢射下,一支箭矢,自這架雲梯附近的望樓上疾射而至!
    ——若是沒有箭矢稀疏,或許這一箭,丁狗還中不著,正是因為了箭矢已轉稀疏,加上丁狗求功心切,對這忽至的一箭,他的警惕不足,端端正正,正被射中肩膀。
    大叫了一聲,丁狗從半空墜落。
    ……
    “狗子!”在護城河內側邊上指揮兵士列陣附城的曹幹,失聲叫道。
    丁狗與曹幹之間,學著丁狗,沒再領著整隊部曲,也是換成隻帶了幾個本隊勇士,趕向雲梯的郭赦之呆了呆,大驚叫道:“狗子!”隨即呼令跟著他的那幾個勇士,“快、快!趕緊過去!”
    跌跌撞撞地跑到了雲梯邊上,兩個人舉起盾牌,遮掩城上稀稀拉拉的箭矢,郭赦之急到落地的丁狗身邊,蹲下來,拽住他的手,察看他的傷勢。
    丁狗肩膀上的箭創不嚴重,皮甲固非鎧甲,好歹也有防護的效用,主要的是半空摔下來的摔傷,丁狗嘴邊淨是血沫,鼻子也往外流血,急促地呼吸著。
    郭赦之焦急地喊了他兩聲。
    丁狗定定地看著他,嘴唇蠕動,吐出鮮血,想要應聲,卻無力出聲的樣子。
    “狗子,你想說啥?”
    丁狗顫巍巍地抬起右手,虛弱地指了指雲梯,又試圖費勁地把被郭赦之攥著的左手抽出。
    “你是叫我攻城,不用管你?”
    郭宏是跟著郭赦之趕來搶上雲梯的諸勇士之一,他小聲說道:“大兄,我看丁隊率除了這個意思之外,還有個意思,是不想讓你握著他的手,……會不會是你把丁隊率的手攥疼了?”
    丁狗感謝地看向郭宏,微微點頭。
    郭赦之趕忙鬆開了手。丁狗從雲梯上掉下來後,跟從他上雲梯的那幾個其隊勇士,自是無心再攀城,都已從雲梯上下來,現皆圍在丁狗身旁。郭赦之命令說道:“攻城的事兒,我來管!狗子的傷看來不輕,你們快把你們的隊率抬回去,找小郎請醫師給你們隊率療傷!”
    這幾人俱皆應諾,抬起丁狗,或舉盾牌,彎著腰,快步奔回。
    郭赦之站起身來,抽出環刀,顧視郭宏諸人,喝道:“狗子掉下來,不顧自己的傷,還催咱們攻城!咱們不能讓他白掉下來!我先上,你們跟著我!不管咋著,要將業亭一舉攻下!”
    郭宏等人齊齊應諾。
    吸取了丁狗的教訓,郭赦之撿起個先前攻城義軍丟下的小盾,護在頭上,權且做個掩護,亦是將刀銜咬在口,到至雲梯處,手抓腳踏,往上攀爬。
    爬了不到一半,震天的歡呼聲在北邊響起。
    郭赦之、郭宏等循聲望去,是一支兵馬攻下了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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