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越來越貪心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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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昱等人出了營外,到至朐縣縣城近處,停下觀望。
    這些天,謝祿部對朐縣城進行了多次的圍攻,雖然沒有將城池打下,但攻城時的痕跡尚存。
    城牆的牆麵上有投石車砸出的砸痕。
    護城河兩岸散落著很多箭矢。
    還有些陣亡戰士的屍體沒有搬走,——從殘存的衣著上可以看出,這些沒有被搬走的陣亡戰都是謝祿的部曲,之所以未被搬走,原因大概是這些陣亡戰士的屍體距離城牆太近,在矢的射程範圍內,若再派人去搬,會造成新的傷亡,因是就留在了原地。三四月間的天氣已經頗熱,幾天工夫,屍體已然腐爛,夜晚有野狗、狐狸出沒,大多的屍體皆已殘缺不全,露出白骨森森,於此風和日麗、四野鬱的初夏景象中,望之頗是一片淒然,令人背脊生寒。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裏人。”這裏自非無定河,但這幅情景讓曹幹想起了這句詩。
    之前有謝祿一部圍攻,祿所的部曲不過四五幹人。
    接著力子都遣了兩部從事趕來,但那兩部從事所帶的兵馬不是很多,總計也就兩三幹人。
    現下不同了,力子都親率主力已達,朐縣城外的敵人於今已近三萬之眾!
    近三萬人,包圍這麽一座不大的縣城,真可謂是裏三層、外三層,圍了一個水泄不通。此刻的城頭上,雖然仍還參差豎立著各色的軍旗,落入眾人眼中,卻都隻覺是一派末路蕭瑟之狀。
    守卒躲在垛口下邊,沒人露頭;偶見一隊巡邏的兵士經行城上,都是步履匆匆。
    眾人正在細細觀望,劉昱馬邊的戴利忽然開口說道:“倒也是怪了!力大率引領咱們主力已到,這謝祿他還不領兵撤走,難不成,他暗奪不行,現在想要跟力大率明搶朐縣了?”
    原來諸人的注意力都在城上、城下,而戴利的注意力卻是落在了城北的謝祿營。
    陳直撫摸著頷下的長須,搖了搖頭,說道:“應該不是。”
    “應不是?”
    陳直說道:“謝三老等還指北上青州,怎可能會與力大率在此反目?”
    “那他為啥還不走?換了是我,搶人家東西搶成,人家正主來了,還不趕緊撒丫子跑?”
    戴利這話,實在是不像話,簡直就是鄉間地痞無賴的口吻,劉昱皺著眉頭,撇了他眼,說道:“你把徐三老、謝三老當成什麽了?掉頭就跑,那是無賴行為。徐、謝三公現與樊大率威震徐州,誠乃一方雄豪,看到力大率率主力而至,就引兵撤退,豈不是自損名頭,惹人恥笑?”
    “因為害怕自損名頭,所以不肯撤走?哦……,說來說去,他還是想要與力大率搶奪朐縣!”
    陳直搖頭說道:“不然。見力大率引主力至便即撤走,是不爭;見力大率至,仍駐軍不退,卻也不代表他是要爭。”
    戴利瞠目結舌,說道:“陳公,你到底在說啥?”
    陳白。
    他說的正是方姓從事、徐宣等最終作出的決定,也就是為不損威名,不撤兵退走,但為保住和力子都的盟約,朐縣也不要了,並且不僅不要,還幹脆幫力子都把朐縣打下,好人做到底。
    唯是戴利的格到此層。
    劉昱想再就此說,沒有給陳直繼續給戴利解釋的時間,他揚起馬鞭,指向朐縣縣城,顧問眾人,說道:“剛打下業亭,力大率可能讓咱們在朐縣多休整兩日,但最多要不了三四天,對朐縣的戰事必然就會展開。待攻城之日,你們覺得,該怎麽打才能將此城盡快打下?”
    ……
    再是愚鈍的人,在某方麵經過較長時間的鍛煉,較多的訓練之後,在這方麵,他也會具備一定的能力。戴蘭等人在軍事上多無長才,可是先在東打了幾場,繼而到東海以來,更是隨著力子都先後苦戰,實打了幾場大仗、硬仗,因在攻城這塊兒亦都是小有心得了。
    已是察覺到了劉昱對戴利接連提問、反駁的不快,聽了劉昱此問,戴蘭於是頭一個回答,他賠笑說道:“力大率不是放話說,城裏有他的內應麽?如果真有內應,這城就好打!”頓了下,接著說道,“而要是沒有內應,‘城裏有內應’這話隻是力大率在哄謝祿,那就隻能圍攻了!”
    曹豐、戴利也是這個意見。
    孫盧沒有開口,然既未語,則想蘭的意見相同。
    劉小虎扭臉看向跟在曹豐後的曹幹,笑道:“小郎,你也是這想的麽?”
    曹幹心裏琢磨,想道:“劉昱這個問題,似帶著考校的意味?打完朐縣後,部隊肯定會再進行擴充,他是部率,要想在下邊的這次擴充中能夠最大限度的增長實力,就必須要得到他的認可。”思慮到此,遂不藏拙,摸了摸頷下短髭,便即答道,“、大家、陳君南征北戰,也算是攻過幾個城了,我雖然不才,總結出了幾個攻城的心得,隻不知對不對。”
    劉小虎笑道:“不管對不對,你隻管且說來。”
    曹幹應了聲“諾”,說道:“攻城之法,攻心為上。無論是眼前的這座朐縣縣城也好,好,這攻城的時候,頭一個辦法,自然就是攻心,如能迫使城內不戰而降,是可謂上策。攻心其次,是為內應,就像戴軍侯剛說的,如果說力大率這回在朐縣城內真的是有內應,那麽這朐縣城,咱也會相對好打。攻心、內應兩法,若是皆不能實現,再退而求其次,就是誘敵出城野戰,如果能在野戰中殲敵克勝,則這城也會相對容易攻取。而又若是野戰也不可得,唯一剩下的最後一個辦法,仍還就是戴軍侯方才所言,便隻能硬攻了,隻是……”
    劉小虎問道:“隻是怎樣?”
    曹幹說道:“通過打南成、打業亭,可以得知,硬攻實在是損失太大,而且耗時。”
    曹幹說話的時候,除了劉昱,大家的目光都在看他,陳直聽他說到此處,插了句話,問他說道,“‘攻心為上’這句話,你是從哪聽來的?”
    曹幹摸著短髭,從容笑道:“回陳君的話,此言我是從蘇先生那裏聽得的。”
    提到蘇建,陳直想起一事,他問道:“你今兒一大早,派人去找蘇建了?”
    曹幹點了點頭,笑道:“是。打業亭期間,識字班不是一直暫停沒開麽?我曲中軍吏沒幾個識字的,日常軍務搞起來實在麻煩,我便尋思,趁著朐縣還沒開打,請蘇先生過來,來我曲中,抓緊時間再教教我曲中的那些軍吏們。早一天能把他們教出師,我早一天能夠省勁。”
    “好,好。你雖於鄉野,心重學,隻衝這一點,就很好、很好!”陳直語氣中滿是賞。
    劉小虎的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的,亦是透出欣賞神色。
    別的人也就罷了,卻戴利瞧見陳直、劉小虎的模樣,頓時很是吃味。
    他好像抬杠似地說道:“小郎,攻城的這幾個法兒,你說的是頭頭是道。多說;我就想問問你,你說的第三個辦法,誘敵出城野戰,他要不出城,你咋弄?”
    曹幹答道:“兵法有雲,……這句話我還是聽蘇先生說的,‘攻敵之必救’。城內守軍若是龜縮城中,不能誘出,那麽咱就可以選擇攻其必救,逼使他不得不出城!”
    戴利沒聽明白,問道:“啥意思?啥是攻他必救?”
    曹幹說道:“比如打南成時,南成就是費縣的必救之處。龐彩難道沒有想到咱們也許會在半路設伏麽?但他還是不得不率兵往援南成。由是,咱們就有了南成北的那場大勝,也由是,南成、費縣隨後都被咱輕鬆克取了。”
    給戴利解釋的這番話一出來,陳直、劉小虎對曹幹越發刮目相看。
    因為他的思路已不僅是眼前頭的一座城,且把另一座城也計入了其中,等於是視野更加開闊。
    戴利說道:“那是龐彩出援南成了,龐彩要是不援呢?”
    曹幹說道:“他要是不援,費縣就將成孤城,他怎能不援?”
    戴利說道:“可他要就是不援呢?”
    “他要就不援,那咱要麽著強攻南成,要麽圍退走。”
    戴利說道:“這不淨胡說哩?龐彩出援前,咱打南成已好些天了,傷亡很大,說撤就撤?”
    曹幹早就聽出了戴利語氣的不對頭,心念略轉,已經猜出,可能還是因為他欲做曲軍侯,末了卻沒有能爭過自己那件事的緣故,卻也並不動怒,微微笑了一笑,撫摸著頷下短髭,慢條斯理地說道:“戴君,付出的傷亡當然可惜,但比起即使再付出更多傷亡,城卻依然難克,兩下權衡,自是撤圍乃為上策,所謂‘壯士斷腕’,就是這個意思。”向陳直等解釋說道,“這個詞,我也是從蘇先生處聽來的。”
    “蘇建還真是你的好老師,你的好親戚!”
    曹然問道:“戴,你這話怎講?蘇先生怎麽是我的好親戚了?”
    “田武整天喊蘇建是他的親小丈母,既是田武的親小丈母,不也是你的親戚了?”
    此語似是戲謔,又似帶辱意,曹幹哈哈一笑,說道:“戴君說笑了!我與田大兄是同鄉不假,我兩人並無親戚,他的親戚不是我的親戚。況則說了,田大兄這般稱呼蘇先生也隻是開玩笑。”
    見戴利說著開始下路了,陳直打斷了他昱說道:“郎君,城看的差不多了,咱們要不現在就去謝三老的營外觀望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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