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何如直取魯縣(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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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蕃縣離薛縣幾十裏地,中間還得渡過南梁水,不說長途跋涉,也不是一段太近的距離。

    戴黑怎麽大老遠的跑來了?

    瞧她坐的車,還是輛上好的輜車!

    問了才知,是劉小虎商量著讓她來的,輜車也是劉小虎給她的。

    比起細心、關心人這塊兒,劉昱拍著馬也趕不上劉小虎。

    見到戴黑是在下午,曹幹一時沒空兒和她說話,讓她在帳中歇下。自又忙了半天,到入夜後,回到帳裏,戴黑使人於帳外生了火,親已給曹幹做好了飯食。

    兩人相對而坐,舒服地吃了一頓。舒服不在於戴黑做的飯好吃不好吃,戰鬥之後、戎馬倥傯之餘,有個貼心人陪著說說話,自是一樁樂事,足能放鬆持續緊張的精神。

    是夜無話。

    月光明媚,滿帳花香。

    曹幹近些日太累了,溫香軟玉在懷,睡得舒坦,一入黑甜鄉,待再醒時,帳外縫中透進微光,已是天光微亮。他小心地伸了個懶腰,低頭往懷中的戴黑看去,正碰上戴黑彎的月牙似的眼。

    “咦,阿嫂,你醒了?啥時候醒的?”

    晚上比白天是涼快,但倆人相擁而眠,也熱,戴黑額頭、身上皆是汗津津,卻不肯把身子離開曹幹,豐腴的胸脯擠壓在曹幹的胸膛,滑溜溜的兩條腿,美人魚也似,纏著曹幹的一條腿,光潔的胳臂摟著曹幹的腰。她小聲說道:“早就醒了。看郎君睡得香,賤妾沒敢吵醒你。”

    “這還早著呢,咋不多睡會兒?昨下午聽你說,你從薛縣來蕃縣,路上走了兩天,不累?”

    戴黑說道:“賤妾早起慣了。以前在鄉中時,如現下時節,這個天時,早就起來幹了半晌活兒了,現在老營,也天天是天沒亮即起。”

    曹幹也不怕汗,揉了揉眼,摟住了她,笑道:“是呀,是呀。我曲中、我阿兄曲中,幾百號人的每天吃食,都得靠阿嫂領人來做。阿嫂,辛苦你了!”

    “這有啥辛苦的啊?無非是早些起,做些飯,和往年在鄉中時比,不知已是強上多少!”說到老營,戴黑想了一事,她遲疑了下,說道,“郎君,我這些天在老營聽到了不少話。”

    “什麽話?”

    戴黑說道:“從事最近不是在薛縣募兵麽?老營裏的人,好多在傳,都說這回募了兵,從事就會提拔陳公、郎君和曹大兄你們做從事了!……郎君,這事兒真的麽?”

    “提拔陳直、我阿兄、我做從事?”

    戴黑說道:“是呀!老營的人都說,以前咱部的部曲少,所以從事隻能自稱‘從事’,可現如今,薛縣募夠兵後,咱部的部曲就五六幹人了,這麽多人馬,從事肯定就會自稱‘三老’了。

    從事一自稱‘三老’,底下不就得再設‘從事’了麽?而咱能打下薛縣,靠的全是陳公、你和曹大兄的功勞,那這底下的‘從事’,不就是該任命給陳公、你和曹大兄麽?”

    “……阿嫂啊,你這都從哪兒聽來的?你覺著這話說得對?”

    戴黑說道:“郎君,賤妾覺著沒錯啊。來徐州前,東郡的那位董三老,賤妾那時聽說,他部才兩三幹人,他都自稱‘三老’。從事現已將有部曲五六幹人,因而改稱‘三老’,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兒麽?他一改稱‘大率’,底下的‘從事’,除了郎君等,也沒別人有資格出任啊!”

    “你說的這個,阿嫂,我還真沒想過。”

    戴黑問道:“郎君覺著賤妾說的不對,老營的那些人說的不對麽?”

    曹幹現在一心想的是等到時局更加動蕩之時,他該怎麽選擇機會、抓住機會,另立山頭,戴黑給他說的她聽來之此事,曹幹現在還真是沒有想過。本是當個閑話聽的,可隨著戴黑把她自己對此的理解道出,曹幹不禁的心頭一動,下意識地輕輕地拍著戴黑的光背,忖思了會兒。

    戴黑說道:“郎君,你咋不說話呀?”

    “你還別說,阿嫂,照從事的性子,咱的部曲多起來後,他還真是有可能會生稱三老之意。”

    戴黑得到了曹幹的認可,喜上眉梢,高興地說道:“郎君覺著賤妾說的對?”

    “不過,咱部的三老是力大率,從事就算是有這個心,我料他斷然也是不敢現就自稱三老的。”

    力子都部中的情況和樊崇部中的情況不同。

    樊崇部中,“三老”有好幾個,但這是因為在樊崇部中得稱“三老”的徐宣等人,皆是自帶了上萬部曲投的樊崇,打個比方,樊崇部相當於是“聯合”,是幾支大的義軍聯合到了一塊兒,隻是推了樊崇為他們的領袖而已,力子都部卻不然。

    力子都部的“三老”隻有一個,便是力子都。此前力子都帳下實力最為雄厚的董憲,也僅是個“從事”,沒敢自稱“三老”,與力子都並肩。這樣的情況下,又如曹幹目前還離不開劉昱一樣,劉昱目前也還離不開力子都,劉昱怎會敢自稱三老?

    戴黑說道:“郎君的意思是說,從事會因害怕惹怒了力大率而雖有此心,卻也不敢真的自稱?”

    “差不多就是這樣。”

    戴黑說道:“那要這麽說,老營裏那些傳的,都是不當數的了。”

    “阿嫂,老營裏的人再傳有什麽話的時候,你隻管聽就是,不要摻和。聽完了,你見我時,把那些話轉說與我聽聽。”曹幹交代她說道。

    老營的老弱、婦孺不僅僅是代表了他們自己,同時也代表了他們在義軍戰士中的親人。也就是說,老營中的一些傳聞、謠言,在一定程度上,是足可以代表整支義軍將士的心聲的。

    戴黑不知道曹幹交代她此話的原因,但既是曹幹交代的,她當然是記在心中,照做執行。

    聽了聽帳外,聽到了些已經起來的義軍戰士說話的低聲、洗漱和打水等等的聲響。動靜不很大,應是大都的戰士尚未起來。

    曹幹翻身,壓在了戴黑的身上,摸了摸她的櫻唇,不讓她再說話,笑道:“阿嫂,你轉與說的那些老營的人傳的此話對不對,且不必多說。人皆言,小別勝新婚,這句話可是沒錯!”

    櫻唇被按住,話是不能再說了,可別的聲音卻能從鼻中出。

    又是滿帳花香。

    ……

    昨天曹幹下的命令是,今天辰時中,按後世時間,**點鍾時,拔營北上。

    先是送了戴黑上車,送她走後,按照昨天下令拔營的時間,曹幹命令已經準備好的部曲出發北上。他沒有跟著部曲一同出發,轉去見了見曹豐、戴蘭,又去城裏向陳直匯報了下,然後他才也北上而行,騎馬疾馳,不多久,追上了已然行出四五裏地的本曲部隊。

    陳直給他指定了大致的築營範圍。

    具體的築營地點,得他自己選。

    到了陳直指定的築營區域後,已是傍晚。

    曹幹領著李順、李鐵等,在這片區域中細細地勘察了番,最終選定了一片離溪水不近不遠,地勢平坦,邊上塊丘陵高地,並及有片林木的地方,做為了築營的地方。

    築營這門學問,曹幹通過默默的觀察、學習,已把陳直在築營上的能耐學到了七七八八,築營時須當注意的關鍵要點,他都已知。

    選離溪水不遠不近之處,“不遠”是為取水、用水方便,“不近”是避免離水太近,營中潮濕。選地勢平坦,是為便於築營,亦是為營築成後,能夠視野開闊。選邊有丘陵高地,是為加強營壘的防禦能力,當若有敵來襲時,可分兵出營,占據高地,與營壘成犄角之勢。選邊並及有片林木,一則也是為築營方便,便於取木材,再一個是為營成後,營中部曲的生活方便,做飯、燒水都得用火,火從何來?從木柴來;這片林中且有野果樹,野果亦能取與戰士吃。

    且無須多講。

    當晚夜宿,次日築營。

    兩日而營成。

    營成後的第一件事,曹幹不是派人去向陳直稟報,他做的第一件事是選了十餘個精細的部曲,潛入北邊十來裏外的騶縣縣內,打探騶縣的情報,如騶縣有兵馬出,他能第一時間得知。

    第二件事,也不是向陳直稟報,他命令李鐵、閆雄等政委,一邊積極預備“識字班”、“宣傳員班”的正式開課事宜,一邊仍是下到周近各鄉,調查各鄉的情況。

    第三件事,才輪到了給陳直稟報。

    ……

    曹幹“營地已成”的稟報送到蕃縣,到陳直案頭時,陳直剛接待完數人,在送他們離開。

    數人皆膘肥體壯,形貌粗莽。

    此數人乃是蕃縣附近的幾股賊寇頭領,他們係是來投義軍入夥。

    縣寺門口,這數人立住腳,再次向陳直恭敬行禮,他們其中名氣最大、手下人最多的這賊率說道:“陳公,以後俺們就給你賣命了!你說往東,瞧好了,俺兒郎們絕不往西!”

    陳直回了半禮,溫聲笑道:“咱大家夥往後一個鍋裏吃飯,咱們劉將軍的為人,我給你們說過了,以後凡戰有功,劉將軍必是不吝重賞。過些天,劉將軍會來蕃縣,到時我引你們拜見。”

    這幾個賊率都道:“好、好!一切都聽陳公的令!”

    陳直令隨在邊上的孫盧:“這幾位義士領來的部曲,尚在城外,你先和這幾位義士出城,把他們的部曲領進城來,隨後,在城裏縣兵營中分出一片,給他們住下。”

    孫盧應諾,領著這幾個賊率自去。

    等孫盧和這幾個賊率去後,陳直身邊的另一人,不解問道:“陳公,這幾個賊率總計也沒多少部曲,加到一塊兒,不到百十人。陳公你為啥待他們這般客氣?還把他們單獨組成了一曲?任了那姓王的做曲軍侯?那姓王的粗野不堪,連話他都不會說!”

    “姓王的”,便是代表那幾個賊率,向陳直拍胸脯說“往後就給陳直賣命”的那個賊率。

    陳直說道:“越是粗野不堪,越是才好啊。”

    “陳公此話何意?”

    陳直邊上另一人理解了陳直的話,撚著稀疏的胡須,說道:“陳公之意,莫不是幹金市馬骨?”

    陳直笑著說道:“不愧曹幹奉君為師,蘇君所言,正我意也。”

    說話之人是蘇建。

    蘇建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賠笑說道:“曹郎君聰穎過頂,以我蒲柳之姿,焉敢為師?”

    “走吧,咱回堂上去,看看曹幹給我稟報的是什麽。”

    回到堂上,看了曹幹的稟報,陳直點了點頭,說道:“曹幹的營壘已成。”看向蘇建,笑道,“曹幹在稟報中,向我提了個請求。蘇君,不知你願意否?”

    蘇建丈二金剛摸不這頭腦,什麽請求?為何問他願意不願意?問道:“敢問陳公,願意什麽?”

    “曹幹說,城北鄰騶縣,為確保城北安全,他需常向我匯報城北、騶縣的情形,料之往後與我當是軍報來往頗頻,卻其部中識字者不多,一旦有緊急軍情,他可能就顧不上就與我寫軍報或看我軍報之事,故急需一位文佐之士,請我派個得力的人幫他。蘇先生,此任委你何如?”

    蘇建還真不反對。

    曹幹盡管常把一些奇奇怪怪的話推到他的頭上,可無論如何,曹幹對他是十分禮敬的。如果能到曹幹的曲中,日子必是會比在陳直身邊好過上許多。陳直待他,說不上差,在最早知道他本為縣吏時,待他的態度甚至可說很好,但現在待他,隻是把他當做個帳下吏使用。一個是屬吏,任勞任怨,時刻還得擔心會不會因為沒辦好差事,引來責罰;一個是名義上的老師,去到以後,別的也不用管,隻管寫寫軍報、讀讀軍報,差事清閑,該何選擇?顯而易見。

    蘇建拿出“唯命是從”的架勢,恭謹地說道:“在下悉從陳公指派。”

    “好,那就你去。你收拾下,明天便去吧。”

    請蘇建來本曲,曹幹其實並非是為“軍報”,他真正的目的,是為他將要正式開辦的“識字班”。蘇建現下尚不知此點。但一天後,當第二天他到至曹幹營中時,便聽曹幹與他說了此點。雖是比寫、讀軍報多了件任務,亦無所謂了,教人識字,對蘇建來說,同樣是清閑之任。

    卻也無需多說。

    ……

    蘇建到曹幹營中日,戴黑剛從蕃縣,返回到薛縣老營。

    劉讓的妻子張客,等她下了輜車,二話不說,拉著她就往帳篷裏去。

    戴黑不明所以,被她拽著一邊往帳中走,一邊說道:“阿姊,你這是幹啥?”驀地想起張客曾與她有過的私下竊語,臉蛋頓時紅了,小聲說道,“你可別再問我那些羞人的話了!我這回去蕃縣,郎君忙得很,俺倆都沒咋見,話都沒說幾句,更別說其它!”

    “喲,阿嫂,我可啥也還沒問你的呀?你自己就說‘別說其它’?我看你啊,做賊心虛!哎喲喲,阿嫂,瞧你這小臉蛋,潤得快淌出水來了,還說‘別說其它’?”張客打趣了她一句。

    拽著戴黑進帳,不是為的問戴黑這些事,張客另有要緊的事與戴黑說,故隻是打趣了句而已,她沒有再接著多說。

    到了帳中,按著戴黑坐下,張客在她對麵也坐將下來,說道:“阿嫂,咱部裏頭出了件大事!”

    “啥大事?”

    張客壓低了聲音,說道:“我聽孫家嫂子說,從事打算要稱‘將軍’了!”

    “孫家嫂子?什麽從事打算稱‘將軍’了?……從事現在不也是‘將軍’麽?”戴黑沒聽懂。

    孫家嫂子,是孫盧之妻。張客的丈夫劉讓投從義軍的時間雖還不長,張客到老營的時間更短,但張客有兩條別人不能及之的長處,其一是,她性子潑辣,見誰都不見外,容易和不熟的人很快就熟悉;其二是,她有“家學”,會道術,房中術也會些,老營裏俱是老弱婦孺,房中術姑且不論,對“道術”大部分都很相信,因而,張客在老營的日子至今雖尚未久,她在老營裏已然是混得很不錯了,像孫盧等這些中高層軍吏在老營中的家眷、宗親,都已與她頗熟。

    張客說道:“我才聽孫家嫂子說時,和你說的這話一模一樣。我也是這麽問她的,從事現在不已經是‘將軍’了麽?啥叫打算要稱‘將軍’了?聽了孫家嫂子一解釋,我才明白。”

    戴黑說道:“阿姊,啥解釋?”

    “從事現在的‘將軍’,不是真的將軍,隻是陳公他們對從事的尊稱。從事打算稱的這個‘將軍’,是真將軍!孫家嫂子說,從事連將軍的名號都想好了!你猜,從事打算自稱什麽將軍?”

    戴黑聽明白了,什麽“真將軍”、“假將軍”的,實即是劉昱打算以‘從事’為自己的名號,而打算以“將軍”自領了,便問張客,說道:“什麽將軍?”

    “從事打算自稱‘光漢將軍’。”

    戴黑怔了下,說道:“‘光漢’,啥意思?”

    “還能啥意思!阿嫂,光,光複,光漢,不就是光複漢家的意思!”

    戴黑恍然大悟,“哦”了聲,說道:“是了,從事一直都想光複漢家,整個‘光漢’的稱號,倒也是不奇怪。……不過阿姊,你說的這事兒,是真的麽?”

    “咋真的、不真的?我不是給你說了,這是我從孫家嫂子處聽來的!昨天晚上,我聽她說的。昨晚,孫家嫂子請我去她帳裏,羞答答地央求我教她兩式房中術,——哎喲,阿嫂,你是不知,孫軍侯擱外頭找了好幾個小妻了!他沒把他找的這幾個小妻,安置在老營住,全都放到了城裏,要不聽孫家嫂子昨晚給我說,我還真不知道這事兒!孫軍侯看著挺老實,不咋說話,賴肚蛤蟆搞青蛙,穿的不花玩的花呀!”張客“嘖嘖”的歎了兩句,拉回話頭,繼續往下說,說道,“孫家嫂子因此,向我求學房中術。我教完她後,聽她說的這事兒!孫家嫂子從哪兒知的?肯定是從孫軍侯那裏聽知的!孫軍侯是從事的心腹,他說出來的這事兒,還能有假?”

    “如果是蘇軍侯說的,那這事兒可能不假。但是……”

    張客問道:“但是什麽?”

    戴黑想起了曹幹給她說的話,犯疑說道:“咱部的大率是力大率,從事要是自稱將軍,不怕惹怒了力大率?”

    “這跟力大率有啥關係?從事打算自稱的是‘將軍’,又不是‘大率’。便是從事自稱了‘將軍’後,咱的‘大率’不仍是力大率麽?”

    戴黑被張客一言點醒,的確是這個道理。

    “大率”,或雲“三老”,下頭對應的是“從事”、“卒史”,和“將軍”沒一點關係的。劉昱哪怕是果然自稱了“將軍”,力子都該是他的“大率”,也仍舊還是他的“大率”。

    戴黑信了八成張客的話,說道:“要這麽說,從事打算自稱‘將軍’,還是真事兒了?”

    “真真的!真的不能再真!阿嫂,我還聽說了,從事打算自稱‘光漢將軍’這事兒,不是從事自己想到的,你猜猜,是誰建議從事的?”

    戴黑問道:“是誰?”

    “是劉大家!”

    戴黑說道:“劉大家提的建議?”

    “可不是?阿嫂,劉大家真可惜了,她咋生了個女兒身呢?她要是須眉男子,不定得能做出多少驚天動地的大事出來呢!你想想,劉從事是咱的從事,他都沒想到的事兒,劉大家想到了,劉大家了不起啊!咱姊妹們,給劉大家提鞋都不配。阿嫂,我想好了,我要求見劉大家。”

    戴黑問道:“阿姊,你求見劉大家作甚?”

    “我要去劉大家的女兵部裏,當她的部曲!”

    戴黑吃了一驚,說道:“阿嫂,這……,就不說打仗,劉大家部中女兵每天的操練有多辛苦,咱可也都已是親眼所見啊!與男兵部曲們幾乎沒啥差別。你要去當她的部曲?你不怕辛苦?”

    “辛苦點怕啥!打仗我也不怕!我不瞞你,阿嫂,我現在還就想著打仗呢!”

    戴黑說道:“阿姊,咱們是婦人,打仗是咱能打的麽?你咋會想著打仗!”

    “阿嫂,我就恨我不會打仗。我現若是就會打仗,我夫君前去魯縣,我就能跟著他同去了!也不至於現如下,把我自己落在老營,十天半月不見他信,日日夜夜掛他的心!”

    戴黑明白了張客為何會想打仗的緣故了,張客擔心劉讓的心情,說實話,又豈不是當曹幹出去打仗時,她擔心曹幹的心情?她猶豫了會兒,說道:“要不然,我跟著你一起求見劉大家?”

    “阿嫂,你改主意了?劉大家請過你去她部中呀,你那時不願意去。你現願了?”

    戴黑確是有點改主意了,但轉念想想,曹幹會不會同意她去當劉小虎的部曲?她不知道,遂又想了下後,說道:“等我再見到郎君,我問問郎君,問了再說吧!”

    “你的心裏,全是你的曹郎!”

    說來也是怪了,戴黑最早接觸曹幹等時,她想從的是高長,高長英雄氣概,不以婦色為念,後又傷重不治而亡,她乃才跟了曹幹。跟曹幹之起初,她對曹幹沒甚麽真情實感,當個依靠罷了,可隨著跟曹幹的時日漸多,或是“日久生情”,又或是曹幹對她的關心,讓她感受到了曹幹不為外人所知的溫存一麵?於今她竟當真是如張客此語,確確然然是滿心唯有曹幹矣!

    從戴黑眼中,看到了她對曹幹的柔情,張客再次放低了聲音,笑眯眯地說道:“小郎固然是真實在人,他阿兄給他挑下的新婦,他都不多理會,亦是心裏全是你。可話說回來,阿嫂,男女之間,總得時常有些新意,讓男人感到新鮮才好。我的房中術,也教阿嫂幾式?”

    “阿姊!”

    終究張客這房中術,教是未教,戴黑學是未學,這就隻有她兩人知曉,——或者再加上個曹幹知曉了,外人自是莫知。

    ……

    張客從孫盧妻子處聽來的消息,的確是真的,一點不假。

    不過有一處,她說錯了。

    頭一個向劉昱提出“自稱將軍”這個建議的,不是劉小虎,是一個不久前剛被劉昱辟為屬吏的薛縣士人。這個士人名叫周通,不到三十歲的年紀,以機謀著稱縣中,亦是因其自有智謀,此位周通常有懷才不遇之慨,已是久存趁今海內漸亂之良機,取富貴功名之念,遂一得劉昱辟用,他毫不推辭,立馬就俯身委就,並在從投之後,給劉昱提出了如此一個建議。

    他的建議提出後,劉昱與劉小虎商量,劉小虎深表讚同。

    改“從事”為自稱“將軍”,對於目下的劉昱,有兩個好處。

    一個是,自稱了“將軍”後,更能把他與一般的義軍區分開來。

    一個是,自稱了“將軍”後,通過將軍號的設置,比如“光漢”這個稱號,如最終確定就用這個稱號,那麽也完全可以通過此號,來向世人彰顯劉昱的政治訴求,利於增強他的號召力。

    兩個好處其外,改“從事”為自稱“將軍”,也是劉昱現而下,於現實上的一個需要。

    什麽現實上的需要?

    即劉昱的部曲越來越多,若仍還隻是以“曲”為組織單位的話,再打仗的時候,就不利於指揮了。四五百人一曲,薛縣募完兵後,劉昱部曲就將達六幹來人了,六幹人,至少十二個曲,做為主將,打仗時的首要職責是抓總,他總不能還如以前,細到親自指令各曲吧?

    這就要求他必須盡快、盡早的,對他部中現有之編製做一個改變,在曲和他之間,加一個指揮層級。而按照義軍大多數的層級自稱,劉昱部中的孫盧、曹豐等,相當於是“卒史”,卒史之上是從事,那若是在“卒史”和他之間,加一個層級的話,他就隻能自稱“三老”了。可原因不必再多說,自稱“三老”又是不可能的,那這個現實的需要該怎麽解決?正好有了自稱“將軍”之議,則他若是改稱“將軍”,這個現實上的需要就可得以順利的解決了。

    將軍下是“校尉”,校尉下是“曲軍侯”,他在曲軍侯以上,多加個校尉就是。

    劉小虎之讚同,即是因為這三點緣故。

    ——之所以孫盧的妻子誤傳為是劉小虎最先提出的此議,係是因為孫盧在給其妻說這事兒時,沒提周通的名字,周通僅是提出了這麽個建議,自稱“將軍”的三條好處都是劉小虎看出來的,所以他隻說了劉小虎對此表示同意。

    ……

    卻說薛縣縣寺。

    自周通提出可自稱將軍之此議,而劉小虎也表示讚同之後,這兩天,劉昱都在琢磨此事。

    稱將軍不難,問題難在,力子都聞了訊後會是何反應?

    劉小虎判斷,力子都應當是不會很當回事兒。

    義軍裏頭,自稱“三老”、“從事”之類的固然最多,自稱“將軍”的雖少,可也不是沒有。

    一個稱號而已,力子都就是聞知了,難不成還會因一個稱號見怒?要真是擔心他會因此發怒,也好辦。劉小虎提出,劉昱可以在自稱將軍的時候,上書力子都,請力子都自稱“大將軍”。

    這個提議很不錯,劉昱已是接受,打算照辦了。

    可還有一個問題,便是自稱將軍以後,改部中編製之時,部中的這些曲軍侯們,宜當擢任誰人來為校尉?

    劉昱現在琢磨的,主要便是這件事。

    他的意見和劉小虎不同。

    依照漢家軍製,一部校尉通常是一幹到兩幹部曲間,少則下轄兩三屯,多則下轄四五屯。——當然,更多部曲的校尉部也有,但那都不是常見的校尉部。

    便按一幹人到兩幹人為一部,薛縣募完兵後,以總計六幹部曲來算,部中當設三部校尉。

    劉小虎建議,這三部校尉,可以分別任給孫盧、劉英、曹幹。具體三部校尉的兵力配備,她提出,海西募的新兵,給孫盧部;薛縣募的新兵給劉英;戴蘭、曹豐兩曲,再加上胡仁曲,給曹幹。此外,劉昱的本曲,再加上部分部曲,組成劉昱的中軍,由陳直代掌。

    孫盧、劉英這兩個校尉的人選和組成中軍、中軍以陳直代掌,劉昱沒意見。

    他有意見的是曹幹。(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