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亢父什麽時候打，不是單單取決於軍事上的準備，更重要的是政治上的準備。”

    劉讓說道：“政治上的準備？”

    “對啊，政治上如果準備不足，那亢父縣城咱就算是打下來了，也很難能把之治理好。子君，攻城的目的，可不僅是為了把城攻下來啊，隻把城攻下來有什麽用？最根本的目的是要把攻下來的城，變成咱們的城。怎麽才能變成咱們的城呢？唯一的辦法，就是治理，要靠治理來把之變成咱們的城。我今天來縣寺巡視，為的就是看看，政治上的準備，咱們做充足了沒有。”

    劉讓連連點頭，說道：“郎君所言甚是！郎君多次說過，咱們不能當‘遊寇’。隻攻城略地，而不治理，那就是遊寇！是得以治理為重。則敢問郎君，視察結果怎樣？準備做充足了麽？”

    曹幹摸著頷下短髭，笑道：“基本充足了！子君，充足在兩點，一個是你，你現在越來越有縣令長的樣子了；再一個是轉為縣吏的咱們的老部曲們，也都長進很大。有了這兩點充足，亢父，咱就可以放手去打了。要是打不下來，自不必說；如能打下來，在治理上咱已有人手！”

    劉讓低下頭，不知是想起了什麽，忽然一笑。

    “子君，為何作笑？”

    劉讓笑道：“郎君，我想起了劉將軍。”

    “哦？怎麽想起劉將軍了？”

    劉讓喟歎說道：“想去年，剛得了薛縣後，劉將軍廣辟薛縣的降吏和其當地的賢士，說起來，他辟除到的賢士也不算少，然於今回望觀之，其所辟之賢，多虛名而已，唯有周通，稍有智謀，及還有個曹鳳，略知兵事，除此二人，餘下如謝龜、龔德等等諸輩，俱無幹才。如劉將軍者，可謂重虛名而輕實際。卻郎君大不一樣。自我部得任城以今，郎君雖亦禮賢重士，可郎君所禮之賢，所重之士，絕不以虛名為重。且在禮賢重士之外，郎君十分重視培養、鍛煉咱們自己的部曲。是又如郎君者，可謂重實際而輕虛名者矣！劉將軍與郎君相比，雲泥之別。”

    曹幹笑著說道：“子君，劉將軍是咱們的部率，你不能這麽背後的議論他啊。”

    劉讓說道：“郎君，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說。”

    劉讓雙目有神，說道：“郎君，這次用兵亢父，若時能將亢父打下，咱們回師，再尋機會打下樊縣，那咱就有三縣、半郡之地了！到至那時，劉將軍雖名義上還是咱們的部率，但是……”

    曹幹知道了他要說什麽，打斷他的話，笑道：“子君，切莫多言。”

    “郎君以為我所欲言者，不對、不妥麽？”

    曹幹說道：“我早就與你們說過我的預料了，隨著咱們各部義軍的茁壯發展，王莽早早晚晚，肯定會派朝廷的大軍來打咱們。在這個時候，咱們各部義軍，最好的應對選擇，不是分裂，是聯合啊！子君，別說三縣之地，咱便是得了東平全郡，而若當王莽的大軍來打咱時，如果外無援兵，你覺著隻靠咱一部，隻靠東平一郡，咱們能擋得住麽？”

    “……這，怕是擋不住。”

    曹幹說道：“不是怕是擋不住，子君，是必然擋不住。所以，你剛才想要說的話，我打斷了你，沒讓你說完。子君，不管你現在是個什麽樣的想法，都要記住我的這句話，最起碼在王莽的大軍來打咱之前，不利於聯合諸部義軍、不利於團結咱們諸部義軍的話，都不要再提了！”

    “是，郎君訓斥的是。郎君此話，我必銘記在心。”

    曹幹笑道：“我不是在訓斥你。子君，你還記得我曾與你們言過的‘主要矛盾’、‘次要矛盾’這話麽？我知道，咱部中的不少人，對劉將軍都頗有意見，認為劉將軍處事不公。然而子君，這隻是咱們義軍內部的矛盾，是次要矛盾。眼下階段的主要矛盾，是什麽矛盾？是咱們義軍與王莽的矛盾！王莽是咱們各部義軍共同的敵人，王莽的力量又遠大於咱，為了消滅王莽，咱們各部義軍現在必須要聯合、團結才行！咱務必不能因次要矛盾，和忽視了主要矛盾。如果這麽做的話，隻能是親者痛、仇者快，將會大不利於咱們各部義軍的發展！”

    “郎君這話說的當然對。可是郎君，我隻怕各部義軍並不會都像郎君這麽想啊！”

    曹幹說道：“樊崇、力子都、董憲、爰曾、劉詡、董次仲、劉將軍，還有咱們，現而下，兗州、徐州之地的這幾部義軍，彼此間，確實是互相稍有矛盾。咱部義軍的實力現在還比較弱，咱們說話不好使，別人咱們現在是管不了，子君，咱們隻先把咱們自己管好！”

    “是，悉從郎君囑令！往後，郎君不讓我說的話，我不說就是了！”

    暮色已至，堂外院中，初春的傍晚給人以寒冷卻又充滿生機的感覺。

    曹幹收回了話頭，摸著短髭，笑與劉讓說道：“子君，天已暮，你身為地主，不請我吃頓飯？”

    “敢請郎君知曉，我早已吩咐下去，令備飯菜，隻等郎君令下，即可食矣。”

    曹幹輕輕拍了下案幾，笑道：“忙了一天，腹饑鳴如雷，我軍令已下，還不速飯菜呈上！”

    ……

    派出去打探亢父、樊縣近況的斥候，於曹幹巡視完縣寺的兩天後，相繼還回營中。

    兩縣的情況和之前沒有大的變化。

    曹幹令去亢父的斥候，到了亢父後，見一見史禹，這斥候帶回來了史禹的又一封信。

    信中寫到，史禹已經聚合到了百餘壯士，並在亢父的縣兵中也找到了兩個內應。

    他說他在縣兵中找到的這兩個內應且不是一般的兵士，是縣兵裏的兩個屯長。

    亢父縣的縣兵，上次被曹幹部殲滅了幹餘人後，經過新近的招募，現共有幹人上下。一個屯百人，兩個屯兩百人，等若是相當於亢父縣兵總數的五分之一。當然，這兩個屯的兩百個部曲不一定都會肯跟著他們的屯長當內應，可有了這兩個屯長願為內應，別的不說，至不濟，這兩個屯，對於亢父縣兵而言之，基本上就算是沒有用了。這是一個利好的消息。

    看完了史禹的信，胡仁笑道：“亢父縣兵幹人，五分之一已可不計。此攻亢父，把握更大了！”

    曹幹問那斥候，說道：“你見到史禹了？”

    “回郎君的話，見到了。”

    曹幹問道：“其人何如？”

    “我在鄉中的一戶農家見到的他。他話很少，從頭到尾，他就沒和我說幾句話。跟著他的有幾個伴當，主要是他的那幾個伴當和我說話。他這個人，個頭不高，瞧著精瘦，皮膚黑黝黝的，呈給郎君的這封書信是他親手遞給我的，給我書信時，我看見他左手少了根大拇指。”

    曹幹問道：“少了根大拇指？”

    “是啊。郎君，我當時也是腦子一熱，竟問了他，怎麽少了根大拇指？他倒也沒有因我此問發怒，反是慢聲細語的與我做了解釋。他說是他少年時好賭，因為賭錢，他父母責備過他好幾次，後來他下了決心，不再賭錢，為表其誌，就把左手的大拇指自己砍了。”

    胡仁吃驚說道：“是他自己砍的？哎喲，郎君，這是個狠人啊。”

    曹幹問這斥候，說道：“還有別的麽？”

    “其它的沒什麽了。……對了，他專門叫我回來見到郎君後，當麵向郎君稟言，他說他在亢父盼郎君已久，盼望郎君能夠早日帶兵到亢父。”

    曹幹點點頭，說道：“好，我知道了。你這兩天辛苦了，下去好好休息一下。”

    這斥候應諾，退出帳去。

    高況問道：“小郎，縣寺你巡視過了，亢父、樊縣的近況，現下咱也已知了，這個史禹又拉攏到了兩個縣兵的屯長亦為咱們內應。以我之見，是不是攻亢父之時已到？”

    “傳令各曲，明天停操，讓部曲們休整一日，養精蓄銳，後天咱們出發，兵向亢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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