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陰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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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江郡,城內。
    夜幕下,城內燈火通明,行人絡繹不絕,一道衣衫襤褸的男子踉蹌而行,最終倒地,渾身是血,路人紛紛觀望
    忽然一行身著玄甲的男子駐足,有人上前查看。
    “大人,是丁靈使。”
    丁阮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完好,從無稽山入城,耗盡了全身力氣,見到同僚終於安心昏死過去。
    一日後,鎮靈司。
    屋子裏,僅有一盞燭火照明,依舊昏暗。
    “大人,我進入靈境後受傷,便與慶靈使黃靈使二人失散,直到靈境毀去,依舊沒有見過他們。”
    丁阮跪伏在地,低頭,神色恭敬。
    他身前站立一人,身材低矮,隻留個背影,很是神秘,那人緩緩開口:“你說你被一個野修打傷,你可知他姓名?”
    “不知。”
    “砰……”
    茶杯憑空碎裂。
    一道氣機鎖住丁阮,如妖蛇一般,死死地纏繞在他身軀,冰冷刺骨的氣息讓他快要窒息,他清楚這位大人的脾氣,心頭猛然咚咚狂跳,連忙道:
    “我知道他的容貌…而且事發前,段藏二人曾去找過他,可在任務處查他姓名、來曆,他必定還會入城。”
    丁阮不敢遲疑,一口氣說完,祈求對方原諒。
    低矮男子不語,數息後,散發出的氣機逐漸消散。
    “去莫玄那裏重複剛才的話,半個月內,你不要出門。”
    ——————
    山下。
    一頭驢子狂奔,仔細看,背上還有一個少年以及一團光影。
    奇妙的是,少年身後有一柄劍淩空追著,還是殘缺的。
    “阿驢,停…停會。”
    鍾庭大喊:“她狀態好像不太對。”
    呂曜停下,將一人半下,桃薑…算半個人吧。
    隻見女子神色恍惚,眼角還掛著淚珠,瞳仁呆滯,額頭的紅色玉石閃爍。
    “桃薑?”
    鍾庭輕喚。
    叫了幾聲,都沒有反應,心道:“靈境消失,這女鬼不會也是要魂飛魄散了吧。”
    女鬼有些不好聽,但一時也不知怎麽稱,嗯…女孩?
    ……
    方才他與呂曜本來在奔逃,隨著一聲天空巨響,一陣恐怖的氣浪襲來,無數的碎石斷木飛舞。
    關鍵時刻,呂曜不知催動什麽功法,周身有一道光幕浮現,將全部危機抵禦,不然他們恐怕要受點苦頭。
    再睜眼,便是無稽山,依舊是黑夜,他也不知,靈境太陽隕落,與外界是否同步。
    再看桃薑,怎麽叫也不吱應,就低頭呆呆的。
    “她是不是接受不了現實?”
    她心心念念的薑國公主,寒月仙子非但不認桃薑,反而還將其打傷,說出“野丫鬟”的話。
    雖與自己無關,但鍾庭也能感受到桃薑的難過。
    許多時候,比刀劍更傷人的,是冰冷的言語。
    呂曜道:“她本就是已死之人,魂魄歸陰府管,之所以久存,是因為靈境阻絕了兩界道路,如今出來神魂不穩,我看是她要去陰府報道了。”
    鍾庭不語,短暫的相處,他可以感受到少女的純真與悲苦,寒月仙子是她的信仰,複國,是她的執念。
    之所以久存於世,或許,不僅僅是靈境的原因,還有她不甘的意誌,這也是她不同其他亡靈的地方,她始終想著有一天救出公主,然後複國。
    可寒月仙子打碎了她的憧憬。
    寒月對他出手,也是少女勸阻,說實話,鍾庭是很同情對方的。
    他神色複雜,眼前的女子身影、麵容,都愈加模糊,唯有紅色玉石不變,頻頻閃爍,也不知是何物。
    鍾庭明白,桃薑,隨時都有可能消散,離去。
    “有什麽辦法幫助她莫?我覺得她不想入陰府轉世。”
    鍾庭開口問。
    桃薑的夢想是複國,如若被陰府收走,按照程序,便會失去記憶,然後轉世重生,那是,就真的不可能複國了。
    指望寒月仙子?
    不可能的,他可以感受到,那個女子精神狀態不對勁,太過冰冷,沒有絲毫感情,必然不是原來的寒月仙子。
    呂曜彈著蹄子,思考稍許,道:“按理說,陰府掌控人間魂靈,旁人是無權幹預的。”
    “但我曾聽族中長輩說過,任何規矩都可以被打破,隻有你足夠強,陰府也會為你網開一麵,不收她的魂魄。”
    “那豈不是成了孤魂野鬼。”
    鍾庭問,同時心道,自己也沒有那個能力讓陰府給自己麵子啊。
    “是這個道理,不及時報道,便失去轉世機會。”
    呂曜解釋,“所以我還是希望她前往陰府,薑國滅亡已是事實,何必一直糾結。”
    “可她說有冤情。”
    鍾庭歎氣,他記得桃薑說過,薑國滅亡,她要稟告,當時他著急化解危機,沒有細問,如今卻沒了機會。
    少女誤認為自己是陰君,可以為她做主,可自己並不是。
    當初聽到陰君二字,他感覺熟悉,如今終於想起,冥都便有這麽一個官職,並不大,掌管魂靈,審判冤情。
    如果是含冤而死,可以安排重生,不抹去記憶。
    自己上一世是冥子,什麽陰君,都是小人物,可如今卻也無可奈何。
    “還有辦法莫?”
    呂曜絲毫數息,搖了搖頭。
    鍾庭有些失望,一人一驢陷入沉默。
    這時,桃薑身軀微動,這一細節,自然逃不過鍾庭。
    他看見少女眸子裏緩緩浮現一絲清明。
    “你還有什麽心願快說吧。”
    桃薑擠出一抹笑容,有淚劃過,輕聲道:“陰君…我想留……留下,不想走,我…我想找回真正…的公主…複國。”
    鍾庭心中歎氣,其實他可以猜到桃薑想說什麽,可惜,他幫不了,如果有人為他出主意就好了。
    他實在想不到有什麽辦法。
    【小稔感受到主人召喚,在線解答疑難。】
    一道聲音響起。
    鍾庭一愣,心頭大喜,怎麽把小稔這個百事通忘了。
    他連忙溝通,“如何阻止神魂被陰府收走?”
    人類死去,都會被陰差帶走,他作為冥子自然知曉這些。
    並且他感知到,遠處有兩道氣息正在使來,不徐不疾,感受不到太大惡意,就像是例行公事。
    鍾庭心道:“應該是陰差。”
    【小稔額外為您解答,需要耗費一點聲望值,是否繼續。】
    “繼續。”
    【小稔收到您的意念,已扣除聲望值一點,剩餘兩點。】
    “快說”
    鍾庭有些焦躁,那兩道氣息越來越近。
    同時呂曜耳朵一抖,疑惑道:“鍾庭,我感覺好像有人靠近。”
    “不過又好像沒有。”
    呂曜有些懊惱,用力扣了扣耳朵,心道:“莫不是壞了……”
    鍾庭沒有說話,他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就是陰差,熟悉而陌生的氣息,同時得知,呂曜雖修為比他強,但神魂並不及自己。
    小稔回答:
    【可尋找一件阻絕陰差追蹤的載體,將魂靈納入,這樣,陰差便會自行退去。】
    然後陷入了沉默。
    鍾庭一愣,完了?
    這不是等於沒說嗎,不靠譜。
    “載體在哪裏?”
    【額外回答,需要一點聲望值。】
    小稔讓人又喜又厭的聲音響起。
    鍾庭大怒,這可惡的精致主義,怒道:“以後回答問題,默認扣除即可。”
    【小稔明白。】
    【我就是載體,這柄劍)。】
    鍾庭聞言大喜,道“快將她收入其中。”
    【需要玩家授權。】
    “這破玩意……”
    不遠處,兩道身影已然逼近,朝著他們走來。
    鍾庭神念放出,滲入斷劍中,劍體歡快錚鳴,第一時間,一片巨大的空間浮現在他眼前,寂靜、空蕩,沒有任何物體。
    哦…不,有一道奇怪的光團存在。
    是一本書,懸浮在黑暗中,散發出淡淡的光芒,他神識深入,好奇上前觀望。
    隻見那本厚厚的大書懸浮,書頁緩緩而動,在靠近,似乎封麵還是粉色的,少女氣息十足。
    他還想看看書上寫著什麽,睜大眼,再度上前。
    【請主人自重。】
    一道聲音傳來。
    鍾庭微愣,突然明白,這就起小稔,“這是她的身體?”
    他麵色微紅,悄然退後,同時了然,原來這家夥躲在這裏。
    看來這柄斷劍並不普通,竟然內含空間,他能獲得這柄劍,很大功勞是小稔的,人家直接將其煉化,成為劍靈。
    他還是很感謝的,
    自己隻是坐收漁翁之利,如此說來,這是一處空間,雖不似劍墓靈靜那般龐大,複雜,但將桃薑收入其中應當不成問題。
    鍾庭當機立斷,神識催動,使用《引靈訣》,準備將桃薑的魂靈移入斷劍中。
    這是他以往修行的神通,冥都專有的手段,可引魂靈。
    鍾庭嘴唇微動,有玄妙的氣息在頭頂浮現。
    是一道黑氣,如同一根繩索,一頭沒入劍體,一頭落在桃薑身軀上,這便是牽引橋梁。
    隻見桃薑嬌小的身軀蜷縮成一團,順著黑氣,緩緩漂浮,然後朝著劍體飛去,斷劍與鍾庭心念相同,嗡嗡震蕩,歡鳴,歡迎著新成員的到來。
    呂曜眸子閃爍,並不認識這是什麽手段,隻是心中讚歎鍾庭神通廣大,心道,看來自己沒有跟錯人。
    父親的預言也是正確的,堅定了自己的選擇,跟著鍾庭,一定可以完成父親的心願。
    桃薑緩緩進入斷劍,眼看就要成功,但突生變故。
    一道身影忽然飛來,身穿白袍,二話不說朝著鍾庭殺來。
    鍾庭麵色一變,是陰差。
    《引靈訣》極其耗費神識,一時間,他無暇抵禦。
    “驢哥…”
    呂曜提前感知到危險,不待鍾庭出聲,早就抵擋在前麵,一陣龍吟傳出,“咚咚咚”地音波普通一道道壁壘,擴散,瞬間擊退那人。
    那人退後幾步,穩住身形,神色中充滿震驚。
    同一時刻,另一人提著一根黑色棒子殺來,伴隨著陣陣呼嘯。
    呂曜冷哼一聲,幽幽抬腿,頃刻間,一道蹄子揮出,普通天柱般粗大,“鐺鐺”地與對方碰撞在一起。
    片刻後,那人不敵,退後。
    呂曜神色傲慢地看著兩人,這兩人都身穿白袍,束發帶冠,麵容清俊冷冽,一身氣質很是不壞。
    呂曜並不認識這兩人,冷笑:“爾等何人,為何偷襲!”
    同時心中嘲諷:“中看不中用!”
    這兩人本事稀鬆平常,僅僅是八品初期修為,也就與鍾庭一般,怎麽敢對自己動手。
    他可是天妖山的貴族!
    兩名男子對視一眼,神色變幻,齊聲道:“我等是陰府白君坐下弟子,前來引靈,還望前輩成全。”
    說罷,微微躬身,態度自然是放到極低。
    這可讓呂曜為難了。
    “陰府?哪個陰府?”
    呂曜明知故問,看樣子,這兩人確實是陰差了,這下可不好辦了,陰府勢力龐大,如今的天妖山也不是對手啊……
    “這世上,隻有一個陰府,前輩明白的。”
    一人笑道:“這女子是白君點名要的人,還望前輩好好斟酌。”
    呂曜麵露不悅,這是威脅嗎?
    他並未回複,而是看向鍾庭,後者已經成功,將桃薑安置入劍中。
    “小庭…要不。”
    鍾庭搖了搖頭,知道呂曜的想法,道:“我不同意。”
    交出朋友,不是他的做派。
    “今天若我屈服,交出桃薑,明天便會交出你。”
    呂曜點頭,心中很是欣慰,雖然鍾庭如今修為不如他,但潛力可觀,說這話,他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心道:“好孩子。”
    “理應如此,桃薑幫過我們,豈能讓他們帶走。”呂曜詞言義正。
    “我剛才隻是想說,你切不可答應這二人無理的要求。”
    “驢哥說的是。”
    鍾庭滿意點頭,同時一步踏出,衣衫舞動,手持斷劍,道:“來吧,讓我瞧瞧,所謂的陰府弟子是何水準。”
    “你們…一起上吧!”
    這個世界,有陰府,他不知道對此冥都如何,但都是一個勢力罷了,所謂鬼神,都不過是強大的修行者。
    呂曜神采奕奕,大受鼓舞,“小庭年紀輕輕就有如此膽識,我也不能落了威風。”
    他怪叫連連,哦…不,是龍吟陣陣,頃刻間氣場大開,擺出戰鬥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