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運的是, 溫時這次的選擇是有用的。
    提示音終於不再是千篇一律的被拒絕。
    “暗中較量的新娘和伯爵，讓古堡每一個緋色的夜晚暗流湧動，沒有人知道，這股暗流之下還掩藏著另外一股力量。它們是在夾縫中生存的怪物, 古堡主人把它們當做蟑螂, 隻要見到了就會踩死, 新娘把它們當做食物, 從中汲取能量不斷變強。”
    “為了生存，怪物不得不抱團行動，以此製衡新娘。”
    “歡迎加入怪物聯盟，雖然也隻有它們歡迎你了, 但你是怪物眼中的香餑餑！”
    “主線任務已更新, 請玩家注意查看。”
    溫時點開麵板，果然看到了全新的主線任務。
    怪物聯盟的逆襲任選其一完成即可）
    可選逆襲目標1：食物鏈底端的複仇七日內，封印或殺死真新娘）
    可選逆襲目標2：畫框爭奪戰它們想要住進屬於真新娘的畫框, 獲得‘作品’的身份）
    古堡主人不會毀壞自己的作品, 怪物的安全從此將得到保障。
    提示：完成任一目標，怪物將告訴您一條密道, 幫助玩家離開古堡】
    溫時現在看到這兩個字，就像看到了幸運一詞，眉心都是一跳。
    怪物想要徹底解決真新娘，但根本不敢對古堡主人起殺戮之心, 說明後者的力量比想象中還要強大。
    試問誰會把家裏的蟑螂當做藝術品？讓古堡主人主動同意怪物進入畫框肯定是不可能，這兩個逆襲目標等於同時讓自己站在了古堡主人和真新娘的對立麵。
    第一個純粹是找死，第二個隻有一次機會, 一旦撞上了絕對會死於非命。
    可騙完了之後怎麽全身而退也是個問題。
    溫時試圖捋順邏輯的時候，古堡主人已經放下刀叉。
    “越來越香了。”守衛隊送來的食物並不太合古堡主人的胃口，所以他並非讚美今早盤中的牛排。
    溫時抬起頭，在那雙眼睛中看到了毫不掩飾的進食欲望，意識到古堡主人拒絕自己的幫助，原因恐怕不止在於真新娘對他的不待見，對方內心應該還隱藏著另外一種欲望：殺了自己。
    正常玩家被這麽一個強大的boss盯上，怕是要嚇得魂不守舍。
    溫時很淡定，因為眼前有更麻煩的遊屍需要處理。這就是一顆不定時的炸彈，古堡主人要殺自己，好歹要遵循規則，遊屍不然，隨時隨地都可能背刺。
    他繼續慢條斯理吃著東西，然後皺起了眉頭。
    古堡主人說香，指的是靈魂。提示音中說自己是怪物眼中的香餑餑，指的又是什麽？溫時不覺得這是一個好的評價，他現在可以肯定，被npc形容香的時候，基本代表一個事實：對方要搞死你。
    飯後溫時去了書房。
    蓬鬆的窗簾動了動，感覺到有風從身邊經過，他猜到是謝堂燕。
    “在煩惱什麽？”謝堂燕看出他有心事。
    溫時詳細說了陣營的事情：“畫框和新娘才是怪物需要解決的第一要事，但它們現在似乎把我當成了獵物。”
    他特別強調了那個‘香’字帶給自己的不適感。
    謝堂燕稍一沉思，問：“會不會這個香形容的不是你？”
    “嗯？”
    “按照我們先前的推測，這裏的主人是在我出現後，突然形容你‘香’，怪物可能也是一樣，”謝堂燕說，“仔細想想，它們是什麽時候對你上心？”
    溫時總共和怪物沒打過幾次交道，除了第一天來，當時隻是一場正常的追殺。
    他沉默了許久，不知想到什麽，忽然眼前一亮：“姐，你真是個天才！是遊屍。”
    剝開副本故事背景的外皮，用更現實的角度去看待時，這個副本裏根本沒有什麽愛情因素。
    彭路說過，npc可以分為六類，陰物，一般怪物，高等妖物，煞物，邪靈，真靈。真新娘遠超一般煞物，假如再給它一些時間，說不定能進化成邪靈。
    真靈通神，伯爵肯定達不到真靈的程度，那就是邪靈。
    如果真新娘進化成了邪靈，她就很有可能會取代伯爵在該副本老大的地位。
    任務中提到過真新娘可以通過吞噬怪物汲取力量，怪物肯定也可以吞噬什麽進化。
    遊屍是高等妖物，原理上可以克製怪物，但這些怪物明顯不是善茬，它們抱團甚至可以一定程度上克製真新娘，反向吞噬遊屍恐怕輕而易舉。
    說白了，這就是一個大魚吃小魚，螻蟻抱團想吞象的食物鏈故事。
    遊戲充當著調停的角色，對各方都進行限製又提供機會，讓衝突以一種相對和緩的方式進行。
    謝堂燕看問題一針見血，等他一鼓作氣說完分析，開口道：“那你可以好好培養遊屍，未來勢必大有可為。”
    推測為真的話，怪物，高等妖物和煞物之間的差距就不算太大，隻要數量夠多，或者有相當厲害的武器，足以下克上。
    溫時點了點頭：“真新娘不待見我，不會不待見共同利益。”
    怪物抱團對真新娘是個隱形的威脅，隻要有機會，她會毫不留情地消滅。正好他可以借此機會解決遊屍在沉睡中隨時會暴走的隱患。
    “我得找真新娘談談。”
    謝堂燕從書架上抽出一本《談判技巧》給他。
    溫時接過來，順手又拿走一本叫《演員的自我修養》的書籍，快速翻閱了一遍，他毫無預兆瞪大眼睛：“來吧，雙目猩紅。”
    謝堂燕：“……”
    “來吧，青筋暴起。”太陽穴的青筋配合地跳動了一下。
    “最後一步，寧死不屈的倔強神情。”
    無意間看到了謝堂燕的神情，溫時沉吟著說：“姐，你像是在看一個智障。”
    謝堂燕別過臉，第一次回避他的視線，否認說：“你看錯了。”
    溫時練習了一下之後可能用到的幾個表情動作。
    “今晚我另有些安排。”
    言下之意是要一個人行動。
    謝堂燕沒有製止，點了點頭說：“撐不下去的時候，大聲喊救命。”
    溫時鄭重點了下頭，獨自去往畫室。
    幽靜的畫室中，他坐下緩了幾秒，拿起一旁的銀針筆，開始在畫板上塗塗畫畫打發時間。
    溫時的畫風很抽象，線條雜亂無章，一會兒重重用力，一會兒又塗開大麵積的陰影。不過他本身畫的就是扭曲的怪物，可以說是生動形象。
    等一堆怪物的形象躍然紙上後，天色也已經黑了。
    夜晚是怪物的遊樂園，這是玩家間的共識。
    見時間差不多，他在畫室裏開始對著空氣說話：“我知道你在這裏，你很懷舊，隻是不願意出來見我。”
    提示音給過的線索，溫時麵不改色拿來用。
    “怪物已經成團了，我可以幫助你解決隱患。”
    燭火熄滅了。
    畫室的溫度開始極具下降，溫時拿出小提燈，黑暗中他活生生像是一個靶子。
    畫室內久久沒有動靜，時間像是靜止了一般。
    血腥味吹送到鼻尖，溫時首先感覺到的是殺意，他反而鬆了口氣，真新娘肯出現事情就已經要容易很多。
    溫時說出合作的原因：“上次收走的屍體被我煉化成僵屍，怪物要吞噬他，這對我不利，如果我們合作，那就是雙贏。”
    彭路是真新娘親手殺的，她目睹了那一幕。
    溫時越說越興奮，最後幾乎是手舞足蹈地描繪整個計劃，然後問：“如何？”
    他很確定，真新娘會同意，無他，失敗了也不會對她造成任何影響。
    陰風吹過，畫紙詭異地自動翻頁，紙麵上多出一個血色的紅字：好。
    得到想要的答案，溫時起身朝外走去。
    走廊的燈光一如既往的暗。
    溫時走到飯廳時，牆麵浮現出錯亂的黑影，一張張扭曲的人臉漸漸‘飄’出了牆壁。
    其中一張人麵幾乎懟到了溫時麵前。
    幽幽的光輝中，溫時盡可量把注意力集中在扭曲人麵的眉毛上。每一個怪物都有一個器官異化的格外美麗，這張人麵眉如遠山，看著要比整體可憎的麵容舒服很多。
    同一個陣營下，怪物主動現身，沒有像第一個夜晚那樣直接對他進行殘殺。
    “亞倫——”冰冷的牆體是怪物們寄居的巢穴，除了因為畏懼真新娘不敢去地下畫室附近，夜間它們會遊走在城堡的每一處。
    “亞倫，我是威廉。”
    【威廉：亞倫的朋友之一，不久前聚會後，你們一起去畫廊參觀結識了古堡主人，你被邀請作為心理醫生，威廉受邀來參加婚禮】
    “亞倫，我好疼，救救我，我不想魂飛魄散。”
    【凱迪：亞倫的朋友之一，不久前聚會後，你們一起去畫廊參觀結識了古堡主人，凱迪受邀來參加婚禮】
    “救救我們。”
    【凱瑟琳：亞倫的朋友之一。】
    ……
    在古堡裏死去的人大部分都會變成怪物，他們也不例外。
    “亞倫，跟……我們來，古堡裏有一條密道，可以……通閣樓。”
    聲音斷斷續續，努力在向他傳遞著消息。
    “我們要住在畫框裏。”
    “不要被當做蟑螂踩死。”
    溫時猶豫了一下：“可你們之前還想要殺了我。”
    “親愛的亞倫，我們被魔鬼控製住了，每次清醒的時間都不長。”
    好家夥，跟他對著演是嗎？
    “原來是這樣。”溫時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問：“那，真的有密道嗎？”
    “當然。如果我們要殺你，早就動手了，亞倫，救救我們。”
    溫時戰略性地停頓了三秒鍾。
    怪物扔下最大的籌碼：“你想要離開這裏，離不開我們的幫助。”
    溫時故作猶豫後頷首道：“行，帶我去密道，我嚐試把畫框偷來給你們。”
    樓上三層，夜晚幾乎不亮燈。
    溫時拿著提燈站在走道中央，有限的燈光無法照亮前路。牆壁的顏色變了，石牆宛如裹了一層厚重的粉，溫時隱約聞見了腐肉的味道，再去看牆壁就像是泡發了的屍體，單薄腫脹。
    他跟著怪物們來到了書房，按照他們的指揮取下先前《美女與野獸》那一排所有的書籍，隨著最後一本書取下，重量減輕，書架朝兩邊自動移動，牆後一條隱秘的通道暴露在眼皮下。
    很精巧的設計。溫時上次和駱筱來待了這麽久，都沒有意識到背後的牆有文章。
    進去前他停步道：“大家全都一起跟著，容易被發現。”
    怪物沒有任何離去的征兆，不過象征性地往後移動了一些。
    溫時站在入口處徘徊不定，開始降低要求：“你們也很想要畫框吧？誰都不想功虧一簣，威廉，凱迪，凱瑟琳……”
    一一念出老同學的名字：“你們陪著我就行，別人我不認識，都跟著，我，我也有些害怕。”
    溫時日常就像一朵帶刺的玫瑰，堅韌又危險，其實他的長相非常適合裝可憐，特別是低垂著眉眼時，那股脆弱勁兒就暴露無遺。
    黑暗遮擋不住怪物的眼睛，它們被這片刻的破碎感迷惑了一下。
    被他點到名字的怪物沒有任何意見。
    但牆壁裏的其他黑影很不滿，以一種誇張的姿態扭在一起，溫時看到一條格外細長的胳膊仗著身體也又細又長，對>
    這種爭鬥掌握了一個度，在上升為自相殘殺的性質前，凱瑟琳用溫柔的聲音不知低語了什麽，達成了短暫的統一：一半怪物留下，一半陪著溫時。
    溫時開始朝密道走，兩邊是老同學所化的怪物。
    密道是蜿蜒逐漸向上的，距離拉得很長，溫時腳踩上了一個又軟又粘的東西，低頭一看是蘑菇。
    四周太潮濕了，怪物借助兩邊的石壁跟著一路朝前。
    溫時留意時不時就會冒出頭的蘑菇，在他分神之際，細長的黑影從牆壁中伸出，剛剛那條攻擊同伴的胳膊，宛如橡皮泥一般繼續伸長，隻不過這次是衝著溫時。
    溫時像是什麽都沒有察覺到，繼續走路。
    直到脖頸被觸碰的瞬間，他才慢半拍地側身閃躲，同時召喚遊屍。血液流失的過程中，溫時的臉色和嘴唇同時有些發白：“我的老同學們，你們這是做什麽？”
    “香。”
    遊走的黑影對著他露出垂涎三尺的目光，它們口中的香和古堡主人指得不是同一個來源。
    不知流了多少血後，被強行喚醒的遊屍終於出現在溫時身邊。
    溫時：醒了就好，看爸爸給你表演。
    所有的黑影瞬間撲來，不是衝著溫時，目標是遊屍。
    溫時故意拔高聲調，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麽，瞪大眼睛大喝一聲：“混蛋。”
    他把遊屍攔在身後，質問著這些怪物。
    怪物是從四麵八方包圍的，溫時清俊的麵容露出憤怒的表情：“我答應幫你們偷畫框，你們卻想要吞吃我的夥伴！”
    他命令遊屍回去。
    “交出來。”細長的胳膊勒住溫時的脖子。
    又一條胳膊從另外一端拽住溫時的手腕，有黑影從地底鑽出，拉著他的腿往牆裏拽，活脫脫是要將溫時在這密道中五馬分屍的做派。
    “我，絕不出賣，夥伴。”四肢仿佛下一秒就要分家，溫時冷汗淋漓，堅持一字一頓說道。
    【遊屍對您的忠誠度+1】
    【遊屍理性值上升0.5】
    “亞倫，你太愚蠢了。”凱瑟琳那故作憂傷的語調傳出：“當醫生久了，你連那種怪物都當做夥伴。”
    對，沒錯，就這麽介紹我！
    溫時強忍疼痛說：“我不會拋棄，任何一個，朋友。”
    【遊屍對您的忠誠度+1】
    【遊屍理性值上升0.7】
    凱瑟琳語氣轉為蠱惑：“亞倫，交出那個東西，我們才是你的夥伴。”
    “不！”又一次拒絕後，溫時已經說不出話，他的喉嚨因為過分的擠壓，聲帶被傷著了，隻能發出幼獸一樣的嗚咽。
    【遊屍對您的忠誠度+2】
    【遊屍理性值上升0.8】
    掉的時候像是坐過山車，升得時候零點幾地升，人幹事？
    哪怕垂死之際，溫時也沒有購買道具，試圖定住黑影跑出去找謝堂燕求救。
    因為沒有這個必要，這些怪物如果要殺自己，一開始就該像第一個追殺他的夜晚，直接下死手。
    現在殺了他，偷不了畫框，也吞噬不了遊屍，竹籃打水一場空。
    “既然你們不殺我……”
    窒息讓臉重新憋出了點血色，溫時的目中帶著反常而又暢快的笑意，用口型說：“那就等著被殺吧。”
    血河不知何時無聲無息地流淌直下，淹沒了夾縫裏的蘑菇，河流中緩緩立起一道倩影，對方先是回收了一部分血液，身體跟著變得立體。
    怪物首先看清的是一把紙刀，隨後才是站在血河中的真新娘。
    短暫的愕然過後，黑影驚嚇地開始四散而逃。
    溫時重新得到了喘息之機。
    真新娘提著紙刀，麵無表情地手起刀落，一刀一個。她另一隻手也沒閑著，枯瘦的手指直接從牆內拽出一個黑影，怪物像是蚯蚓一樣被砍成了幾截，吞吃入腹。
    真新娘眼都沒眨，繼續揮舞著紙刀
    “亞倫。”被亂刀砍傷的怪物痛苦地哀嚎：“你不是說，不會放棄任何一個朋友？救我！”
    呸。
    現在的一切都是溫時一手操控出的結局，他是瘋了才會去阻止。
    想歸想，嘴上卻道：“從你們要傷害我另一個朋友時，就友盡了。”
    拿著提燈，溫時一臉漠然看著怪物被殘殺，同時打開麵板。
    【品種：遊屍
    當前品階：高等妖物，有一定概率轉化為伏屍
    理性值：3適當的忠誠度可以彌過低的補理性值）
    忠誠度：5他對你的忠誠度竟然大於零，他好愛你）
    召喚方法：血液召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