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兔兔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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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屋內置著兩個冰鑒,隔著一層珠簾,蘇邀月隻能模模糊糊看到那靠坐在榻上的男人。
因為屋內的冰鑒,所以它跟屋外的溫度簡直就是兩個極端。
蘇邀月剛剛站定,就感覺到一股冰涼之氣朝自己撲麵而來,通體涼爽的同時也讓她下意識皺緊了眉頭。
“你不能進去!”門外,大丫鬟紅杏終於回神,她一把攥住蘇邀月的胳膊,就要把她往外麵拖。
可一入手,她才發現這紙片美人到底有多瘦。
那胳膊纖細的,就連她這樣的女人都能折斷似得。
蘇邀月沒有防備的被紅杏一拽,當即身子一偏,撞進了紅杏懷裏。
蘇邀月被撞得頭暈眼花,雙目發黑。
明明看著如此纖細,偏生身嬌體軟,果然是天生馴養出來的瘦馬。
“姐姐,我有些暈。”蘇邀月抬眸朝紅杏看過去,她雙眸懵懂,浸著一層薄薄的水霧,話音落,身子一軟,就倒在了她懷裏。
紅杏見過很多女人,她們大多數會假摔進她家公子的懷裏,雖然沒有人成功過,但……這還是第一個倒在她懷裏的女人。
紅杏麵色複雜,看著美人毫無血色的臉,一時間有些懵懂和慌張。
紅杏的手攬著美人不盈一握的纖細腰肢,鼻息間是她幽香的氣味。不自禁的,她下意識緊了緊自己的手,防止美人滑下去。
有那麽一瞬間,她突然明白了男人的快樂。
珠簾後傳來一道男人的聲音,溫潤如潺潺溪流,帶著一股恬淡寧靜的味道,讓人聞之不自禁連心緒都平和了下來。
紅杏瞬間回神,她身上還掛著蘇邀月,麵對主人的詢問,她呐呐開口,“有一位說要來伺候您的瘦馬,暈在了……奴婢懷裏。”最後四個字,充滿疑惑。
蘇邀月是被一陣糕點香氣催著醒過來的。
腹內的饑餓感已經到達巔峰,再餓下去會出人命的。
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蘇邀月努力睜開一條縫,然後使盡自己最後的一份力氣,抓過身旁桌案上的一塊綠豆糕塞進了自己嘴裏。
清香軟糯卻並不十分甜膩的綠豆糕進入口腔的那一瞬間,蘇邀月覺得這簡直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
“慢點吃,別噎著。”身旁傳來一道溫柔的男性嗓音。
蘇邀月這才恍惚轉頭,看到了坐在自己另外一側的男人。
男人一襲青綠色長袍,如夏日裏鬆翠挺拔的玉竹,端端正正坐在那裏,白皙十指端起茶盞輕抿一口,長睫下垂,露出輪廓分明的一個側臉。
男人側邊正好有一個窗子,半掛蘆簾,印出一層暗綠色的陰影。
他就坐在那裏,光影明滅之間,容貌優勢發揮到了極致。
蘇邀月的腦子裏冒出這八個字。
這副容貌,確實擔得起這八個字。
“陸公子?”蘇邀月柔聲低喚。
“嗯?”男人轉頭朝她看過來,薄唇輕勾,露出一個笑來。
那雙眸雖黑,但看向人的時候總是含著清潤善意。
蘇邀月身子一歪,素手往前一探,抓住了男人落在桌案上的一角寬袖,另外一隻手猛掐大腿。
“奴終於見到您了~奴苦啊~奴自小被賣給牙婆,每日吃不飽,穿不暖,還望公子幫奴脫離苦海,嗚嗚嗚……”
陸枕君子之名在外,最喜歡幫助老弱婦孺。
蘇邀月作勢又要暈倒,男人推過來一盤蜜餞,“嚐些甜口的。”
喲,還知道低血糖呢。
蘇邀月矯揉造作地捏起一顆蜜餞放進嘴裏,淑女般的咀嚼……不行,太餓了,嚼了三下就沒了,完全控製不住。
“我已經要了一位瘦馬。”陸枕帶著遺憾歎息。
蘇邀月大抵能猜出來陸枕為什麽會選紅瑤。
因為她最慘。
不就是比演技嗎?作為看過種花好嗓門這種熱門比慘節目的奧斯卡選手,誰還不會比慘了!
“從小,我的母親就告訴我嗚嗚嗚……”話說一半,先嗚咽。
“她跟我說,家裏沒錢給弟弟上學了,便將我賣給了牙婆。三日一頓飯,一日一頓打。”小娘子哭得梨花帶雨,順便擼起袖子對著男人展示了一下自己青紫的胳膊。
這是剛才被紅杏抓過的地方,現在已經青紫一片。
體質太弱,肌膚又嫩,稍微掐一掐就留下這麽大片可怖的痕跡。
唉,古代言情小說就是這樣瑪麗蘇。
光影之間,少女的胳膊又白又細,像剛剛脫出的白藕,浸著新鮮的露水。
男人隻瞥一眼,然後神色淡然的收回目光。
“娘子可憐。”
“嗚嗚嗚……”
“娘子想如何?”
蘇邀月起身,潮濕的眼望著眼前如神袛一般優雅貴氣的男人,盈盈下跪,扯住他的衣擺。
“望公子,收留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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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枕確實好說話,蘇邀月的賣慘技能尚未全部發揮,他就將她收了下來。
因此,當紅瑤看到跟她坐上同一輛馬車,要一起回京師城的蘇邀月時,下意識瞪大了眼。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蘇邀月懶洋洋地靠在馬車壁上,朝她覷了一眼。
陸枕的馬車隊伍自然不會少了吃喝,可她這副身體長久以來被餓壞了,不能多吃,也不能多喝。現在,她剛剛吃了一塊糕點,用了一杯茶水,就覺得胃部漲疼。
“公子憐惜。”蘇邀月懶得說話,扔下這四個字就閉上了眼。
紅瑤看著蘇邀月那張閉月羞花的麵容,又氣又羨慕。
可最多的卻是恐懼。
有蘇邀月這樣的小妖精,公子還怎麽看到她?
若非她因為沒有被選中,所以潸然落淚,忍不住講了自己的悲慘遭遇,公子也不會選中她。
紅瑤想起昨日初看到陸枕之時,男人半靠在榻上,半闔著眼聽曲的樣子,又想到他聽見自己的悲慘身世,同情地皺眉,然後問她想要如何的樣子。
臉上登時浮起一層明顯的紅暈。
高高在上的貴公子朝她伸出援手,將她這樣的人從地獄裏麵拉出來。
紅瑤的一顆少女心早就隨著陸枕而去。
她知道,她身份低微,配不上陸枕。
可萬一?而且,就算沒有萬一,她隻要能陪在他身邊就夠了。
紅瑤的願望如此卑微,可就算這樣,這個卑微的小願望老天也不肯成全她。
紅瑤再次看向對麵的女子。
這樣的麵容,她要怎麽贏她?
紅瑤咬緊唇瓣,開始比對。
作為瘦馬,最重要的便是柔軟無骨的身段。
蘇邀月天生媚骨,又瘦得婀娜,不管做什麽動作,配上那張臉,都讓人無端的產生憐惜之情。
就連紅瑤這個女子都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看她。
甚至在她閉眼假寐的時候,下意識放輕了呼吸,就怕吵到她。
等紅瑤意識到這件事的時候,立刻就將自己狠狠唾棄了一番,然後故意大聲呼吸,咳嗽。
紅瑤的動靜沒吵到蘇邀月,反而讓外麵路過的紅杏皺起了眉。
“紅瑤?你是不是病了?若是病了就不能隨我們去了,當心過了病氣給主子。”
紅瑤趕緊擺手,“不是的,我隻是喝水嗆到了。”
紅杏不太相信,她喚來隨隊的醫士,讓他給紅瑤把脈。
得到紅瑤身體康健的消息後,才勉強放下心來。
被這麽一折騰,紅瑤哪裏還敢做什麽小動作,立刻乖巧的跟鵪鶉似得縮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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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車隊要先走陸路,然後再走水路往京師城去。
蘇邀月自己是不暈船的,可這具身體暈。
因此,她一上船,就跟癱瘓了似得一天到晚躺在船艙裏,不僅吃不下飯,就連水都喝不了多少。
這樣可不行。
蘇邀月勉強自己用下一頓飯,然後努力適應水路。
她要是在這裏被拋下,那自己所做的一切就前功盡棄了,她還沒拿到自己的脫籍證明呢。
紅瑤不暈船,她跟蘇邀月住在一個船艙裏。
看著蘇邀月吐得麵色慘白的模樣,紅瑤惡劣的想,如果這個時候蘇邀月能病死就好了。
可紅瑤等了三日,蘇邀月都還頑強的活著。
這日,船隻終於停靠在一港口,眾人上岸修整,補充物資。
蘇邀月拿著一根木棍,顫顫巍巍的從船艙裏出來。
遠遠的,那邊主船上的陸枕由紅杏等一眾大丫鬟服侍著出來。
他一襲月白長袍,身姿翩然,讓港口路過的女性同胞們紛紛停下來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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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官二代,陸枕的住處多的數不勝數。
雖隻是短暫的住三日,但這裏住宅的管事早已候在碼頭。
蘇邀月和紅瑤被送到宅子裏的一處偏僻小院裏。
紅瑤是個心眼多的,她使了銀子問到陸枕在京師府內還有好幾個伺候的丫鬟。
紅瑤知道,等回到京師,陸枕估計就看不上她這樣的了。
她不過就是公子在無聊途中救下的一個小小玩意罷了。
可紅瑤甘心做這個玩意,她甚至因為陸枕沒碰過她,所以極度焦慮。
蘇邀月看著紅瑤在屋內踱步,她慢吞吞地伸出手拿了一塊紅豆糕放進嘴裏。
啊……在陸地上的感覺真好。
能吃東西的感覺也真好。
活著真好。
蘇邀月感歎完,那邊紅瑤就盛裝出門去了。
不用說,一定是去偶遇陸枕了。
雖然蘇邀月很不想營業,但她知道,脫離奴籍這種事情並非一件容易的事。
就算是陸枕這樣的官二代也不是一句話的事。
如果要讓人費心費力的替你辦事,你是一定要付出一點代價的。
因此,當紅瑤铩羽而歸,伏在桌子上哭泣的時候,蘇邀月才借著月色,施施然出了門。
白天那麽熱,她出去中暑暈倒了怎麽辦?
她現在可是比琉璃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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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穿書者,蘇邀月知道陸枕的所有喜好。
這也算是她的金手指吧。
陸枕雖心善,但不泛濫。
從小養在公府之內,後母捧殺,父親不親,他卻依舊養出了一副端莊矜持的性子。
可想而知,這是怎樣一個心智堅定的早熟孩子。
這樣的人,不好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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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枕是個自律的人,他晚間到了一定的時間點就會休息,然後在早上固定的時間點起身。
可其實,他晚間入睡很困難,就算點了助眠的熏香也沒什麽用。
紅杏知道陸枕的毛病,曾建議讓陸枕去宮中將專門治療這方麵的太醫請回來看病,被陸枕拒絕了。
他一個公府世子,沒有官職在身,隨意麻煩宮中禦醫,會被人詬病。
紅杏不懂這裏麵的事,陸枕卻再清楚不過。
今夜,他亦難眠。
伺候他的都是老人,知道他的習慣,入了夜,熄了燈,就不能再喧嘩吵鬧了。雖然就算喧嘩吵鬧了,陸枕也不會太過責怪,但你這差事也就沒了。
陸枕看起來是個毫無鋒芒的人,可其實,他的鋒芒都藏在那副溫潤的皮囊下。
“嗚嗚嗚……”
“嗚嗚嗚……”
外麵傳來女子的哭泣聲,斷斷續續不停歇,仿佛要將這一世的憂愁都哭完。
陸枕眉頭緊皺,他努力保持著自己的習慣,不睜眼,不起身。
可那哭聲實在太吵,擾得陸枕不得安寧。
終於,男人在自律了那麽多年後,第一次起身,走出了屋子。
因為入了夜,陸枕需要絕對的安靜,所以就連紅杏這樣貼身伺候的大丫鬟都不會留在身邊,而是住到了隔壁的院子裏。
院門關著從裏麵掛了木栓。
陸枕抬手打開木栓,就看到一位白衣少女蹲在院子側邊的一個池塘處哭得傷心。
陸枕走過去,看到她的腳邊是一隻已經死去的兔子。
“怎麽了?”男人頭疼地按住額角。
“我,我路過廚房,正看到有人要殺它,我本想將它救下來,沒想到,沒想到它還是死了……”蘇邀月哭得雙眸紅腫,她望著兔子的屍體,腦子裏想的卻是“巔峰銷魂兔”、“泡椒兔”、“鮮麻藤椒兔”、“青椒紫蘇兔”……
“是我的不對,都是我害它丟了性命。”
柔弱的美人一定要有一副善良的心腸,即使這隻是一隻美味的兔子。
蘇邀月用力咽了咽口水,努力端正自己的態度。
“公子,您幫我把它一起埋了吧?”
等一下人走了她就挖出來吃。
蘇邀月記得很清楚,善良的聖母女主跟陸枕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就是這樣的場景。
陸枕立刻就被善良的女主感動了,然後開啟了一段暗戀之旅。
雖然蘇邀月知道自己沒有聖母女主的光輝,但同樣的場麵……應該差距不大吧?
陸枕垂眸,看著蹲在地上仰頭望向自己的少女。
覺得……有些蠢。
可很奇怪,除了蠢之外,他的心中又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動?
仿佛有一個聲音在他耳邊說,“哇,這個少女好善良,好美麗,好可愛。”
陸枕的頭更疼了。
可因為他刻入骨子裏的君子端莊,所以男人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