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我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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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崎嶇不平,蘇邀月踉蹌了一下後伸手扶住身邊的大樹。
夜色朦朧,蟬鳴嫋嫋,她能嗅到草木濕泥之香,也能看到眼前清晰的山石輪廓。
按照她600度的高度近視來說,這絕對不對勁。
“邀月,你怎麽了?快走啊,不然等媽媽追上來我們就走不了了!”
前麵距離自己大概有兩米遠的少女看到突然停住的蘇邀月,急得返回過來拽她。
蘇邀月被拽得動了一下,勉強走出三步後看清楚那拉住自己手掌的少女麵容。
左邊的臉如鵝蛋般光滑細膩,右邊的臉上卻是一塊紅色胎記。那胎記極大,從眼下蔓延至耳後,跟電視劇裏那些說是醜胎記,實則一點都不醜的完全不一樣。
它是真醜,看一眼就讓人覺得觸目驚心的那種程度。
“沒事。”蘇邀月確定了,她穿書了。
眼前的少女就是這本書的女主,名喚洛川的落難千金。而她,蘇邀月,馬上就要慘死在路上的炮灰背景板,主要的作用可能就是為了襯托女主的真善美。
逃跑居然還願意帶上她這麽一個拖油瓶,當然真善美了。
前麵傳來一道男子的聲音,那是一個身形纖細,麵容俊俏的男子。他背著一個包袱,遠遠朝二人招手。
洛川雙眸一亮,拉著蘇邀月就跑了過去。
“快上船。”周雨生的視線從蘇邀月臉上掃過,伸手去接她手裏的包袱。
蘇邀月下意識後退一步,周雨生的手拽了個空。
“我改變主意了,我不走了。”蘇邀月道。
“邀月,你怎麽了?”周雨生滿臉驚愕。
“是啊,我們好不容易逃出來了,你在說什麽啊?”洛川也是滿臉驚訝。
沒錯,她們千辛萬苦的從那個魔窟裏麵逃出來,就是為了獲得新生。
可這條路對於女主而言是新生,對於蘇邀月來說不是。
原生蘇邀月是為揚州城內某暗宅裏的牙婆養的瘦馬,姿容貌美,才藝雙絕,牙婆對其十分看重,一直等著她及笄之後賣個好價錢。
而女主洛川則是牙婆撿回來的孤女,小時候臉上胎記還不明顯,牙婆還想著訓練成個三等瘦馬也可。沒想到隨著年紀增長,女主臉上的胎記越發明顯,這樣的容貌是賣不出好價錢了,便給了蘇邀月當丫鬟使。
兩個女孩年紀相仿,很快關係就親密了起來,幾乎無所不談。
原身被拘在宅子裏不能出去,女主卻能每日裏出去買菜。
這一來二去,就跟街上給人寫信的窮酸秀才看對了眼。
三等瘦馬是不給識字的,周雨生作為秀才寫了一手好字,讓女主洛川傾心不已。
周雨生似乎也對洛川富有好感,卻又給人一種若即若離之感。
直到一次,洛川偷偷帶著蘇邀月出門,在路上遇到了周雨生。
那日細雨迷蒙,蘇邀月臉上的帷帽被風吹起,露出一角纖細凝白之肌。
他開始跟洛川親近起來,鼓舞洛川逃離牙婆的掌控。
洛川被說動,可她心中也有猶豫,便將這件事告訴了蘇邀月。
蘇邀月讀過很多書,她無比渴望飛出這四方宅子,聽到洛川的話後,兩人一拍即合,準備逃跑。
現在,蘇邀月正好穿越過來,時間點是逃跑路上。
周雨生雖然跟洛川已是小情侶關係,但他明顯是衝著蘇邀月來的。
按照劇情,逃跑路上,周雨生一邊跟洛川好,一邊還暗搓搓的勾搭蘇邀月。
蘇邀月雖從小被養在宅子裏,性格不諳世事,但對這種事情卻格外敏感。
她將這件事告訴了洛川,洛川卻不相信她,還與她大吵一架。
蘇邀月傷心至極,一人離開,不想周雨生卻追了上來。他先是勸,見勸不動,便上手來抓她。
原身驚慌之際,於雨夜之中,摔下了懸崖,就此喪命。
這一幕,恰巧被趕過來的女主洛川看到。
原身用自己的命讓女主看清楚了周雨生的真麵目。
周雨生徹底跟洛川撕破臉皮,將她賣了半兩銀子。
蘇邀月回憶到這裏,下意識朝周雨生看了一眼。
站在一旁的洛川看到這個場麵,下意識攥緊了手裏的包袱。
“我真的不走了,我受不了路上的苦。”蘇邀月將包袱裏麵自己的銀子都掏出來給了洛川,“如果你要走,我也不攔你。”
“蘇娘子,您不必怕,我都打點好了,絕對不會被發現的。”周雨生心急的上前一步。
蘇邀月後退一步,並拉了洛川一把,“我有些話跟你說。”
洛川與蘇邀月遠離周雨生三米遠,蘇邀月貼著洛川的耳朵道:“周雨生不是個好人。”
洛川一把拍開蘇邀月的手,盯著少女在月色之下仿若神仙仙子一般的麵容,雙眸顯出微紅之色。
她沒有忍住,在這個即將分別,或許再也不見的時刻,說出了自己的真心話。
“蘇邀月,這個世界不是每一個男人都會選擇你的。”說完,洛川轉身,牽著周雨生離開。
周雨生一步三回頭,“洛川,蘇小娘子她真的不走了嗎?”
“不用管她!”
兩人上了小船,身影融入黑色濃霧之中。
蘇邀月一個人站在那裏,輕輕地歎出一口氣。
她的身後逐漸顯露出很多火把,那架勢像是要把這個小山坡點著。
“快快快,在那裏,在那裏!”
牙婆帶著人過來了,她一眼看到自家大寶貝好端端地站在那裏,登時腿一軟,差點跪下。
“快快快,把人綁了,等一下,用綢緞,別傷了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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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邀月被綁著雙手送上了馬車,大熱的天,牙婆累得氣喘籲籲。她坐在蘇邀月身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蘇邀月回看她,滿臉無辜。
“洛川呢?”
“跑了。”
“那你怎麽沒跑?”
小娘子低頭,纖細眼睫垂落,遮陽住眸中璀璨星華,“沒錢。”
牙婆:……
“媽媽,我想通了。”蘇邀月抬頭看向牙婆,“您供我吃,供我喝,供我穿,我還沒報答你,怎麽舍得離開呢?”
牙婆看慣了人精,當然不吃蘇邀月這一套。
可即便是她,也看不透這個小娘子為什麽不選擇逃跑,而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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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轆轆回到宅子。
一路上,牙婆都盯著她,不敢錯眼,生怕一不小心蘇邀月又跑了。
作為重要商品,牙婆的大寶貝,揚州一套大別墅身價,蘇邀月不會受到皮肉之苦,最多就是餓幾頓。
揚州瘦馬,講究個瘦字。
那種嬛嬛一襲楚宮腰的美,是瘦馬被創造出來的源頭。
瘦馬就是專門為富人圈養出來的玩物。
她們從小被牙婆買入,按照美貌等級被分為三等。
一等資質被教授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化妝和體態訓練,另外當然不能缺了某些討好男人的技巧。
二等資質也教識字彈曲,不過主要還是上財會課,作為女秘書角色被賣出去。
三等資質就是粗實丫鬟等級了,不識字,女紅做飯,保姆級別。
比如女主洛川。
蘇邀月作為一等資質大寶貝,是牙婆想攀附權貴的一條通天之路。
她的貌美是難得的,才情也是難得的。
這樣萬裏挑一的美人,牙婆相信,就算是京城裏來的公子哥都能攀上。
做個通房侍妾,必然不比那些大宅子裏麵養出來的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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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煙花之地,那些出來辦事的貴人們身邊若不帶著丫鬟,便會尋摸著在這裏找個幹淨的瘦馬解決生理需求。
牙婆這麽急著要把蘇邀月帶回來就是這個原因。
“那位是從京師過來的貴人,見了十幾個瘦馬,都沒看上,就連那秦陽樓裏麵的還沒□□的花魁陳娘子都拒了。”
哦豁。
“貴人叫什麽?”蘇邀月輕聲軟語。
其實是餓的沒力氣說話。
牙婆擺手,“貴人名姓哪裏敢問,隻說是姓陸。”
蘇邀月隻關心一件事。
“能幫我脫出奴籍嗎?”
牙婆終於明白了蘇邀月不隨洛川他們離開的原因了。
未脫奴籍,便終身都是逃犯。
東躲西藏,永無見青天白日的機會。
“平日裏我瞧著你比洛川那醜丫頭笨多了,怎麽今天突然就開竅了呢?”
“我告訴你,就算你們跑了,隻要你們沒脫了奴籍,那不管去哪裏,都隻有做牛做馬的份。”威脅完了,牙婆見蘇邀月一張小臉慘白,又趕緊給顆糖,“你要記住,隻有媽媽這裏才是最好的。媽媽從小如珠似玉的把你養大,自然會給你找一個富貴人家好好送進去。”
富貴她是信的,好好送進去不太信。
瘦馬的出現是由於那些富商喜歡纖弱美人,這才產生了這條產業鏈。
原身本非天生體弱,隻因為那些有錢人喜歡,所以她硬生生被餓壞了。
走三步就喘,臉白的沒有一絲血色,身型瘦的跟紙板子有的一拚。
這種身體,風餐露宿,吃糠咽菜自然是扛不住的。
說難聽點,如果不是原身摔下懸崖,再過幾日,她多曬曬日頭,再淋一場雨,估計就沒了。
就是這麽嬌弱。
“那位貴人聽說身份極尊貴,隻要你能被瞧上,定能脫離奴籍,富貴一生。”
姓陸,從京師城內過來的貴人,還能幫助脫離奴籍。
蘇邀月的腦子努力轉動,終於,她想到一個人。
男二,陸枕。
男主是女主的,男二是大家的。
這本小說的男二是早古標配溫柔癡情男二,雖出身世家公府,但不驕不躁,性格謙遜有禮,也十分樂於助人。
這不是天上掉餡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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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邀月心甘情願的被牙婆送進了她的屋子裏。
這是一座三進的宅子,在揚州城這樣的地界裏當然不算小了。
閨房不大,素雅幹淨。一麵牆上都是書,靠窗有書桌和琴架。案上放著棋盤,榻下是一個巨大的樟木箱子。
蘇邀月手上的綢緞已經被解開了,牙婆可能是怕她嬌嫩的肌膚連綢緞都受不了吧。
蘇邀月彎腰去拉那樟木箱子。
拉了三分鍾,樟木箱子半點沒動,她累趴下了。
蘇邀月顫抖著雙腿站起來喝了兩口桌上的冷水,剛剛坐定,就覺得胃部一陣絞痛。
那頭牙婆正拿了茶壺過來,看到桌子上的半碗涼茶,登時一驚。
“你怎麽喝冷的?”
蘇邀月疼得說不出話來。
她在現代的時候可樂加冰,奶茶沙冰加衝天霸道冰激淩狂炫,一下子就塞三個冰激淩球都不覺得有什麽好嘛。
現在就隻喝了兩口涼茶,胃就疼成這樣?
蘇邀月側躺在榻上,露出一臉的生無可戀。
“快喝點熱的。”
滾燙的茶水遞到蘇邀月唇角,蘇邀月剛吃了一口,就被燙得嘴唇顫抖。
她忍著燙意灌下一口,胃部生冷的灼燒感消失了一點。
可依舊疼。
蘇邀月額頭冒著冷汗,攤屍一般掛在榻上。
夏日的天,正是炎熱的時候。
屋子裏雖然開著半扇窗,但依舊悶熱。
“沒有冰塊嗎?”
沒有空調就算了,還不給塊冰?
“你身子弱,受不住。”
蘇邀月:……這副身體到底弱雞成什麽樣?想當年她可是能抱著冰塊狂啃的狂徒。
“而且女子不能過分貪涼,到時候生不出孩子可有你煩的。”
蘇邀月想起自己跟閨蜜的口號,不婚不育保平安。
然後隔年那叛徒就喜滋滋的訂婚了。
叛徒!
蘇邀月艱難地翻了個身,捂著自己平坦的腹部道:“我想吃東西。”
胃疼一方麵是涼茶喝出來的,另外一方麵也是餓出來的。
“你今日已經吃過一頓了。”
蘇邀月震驚地瞪大了雙眼。
你們家一天就給吃一頓飯啊!
“你好好待著,再出什麽幺蛾子,我可就不客氣了。”牙婆放下熱茶,轉身走了,順便把門鎖了。
蘇邀月看著那半扇還開著的窗戶,沉默了一會兒。
何必呢。
爬窗不是一樣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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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實在是餓的厲害,在屋子裏轉了一圈,什麽都沒找到,隻能把那壺熱茶喝了。
水飽之後,蘇邀月捂著自己漲疼的胃部,繼續蜷縮在榻上睡覺。
實在是熱。
她又躺到地上。
臉部貼著冰涼的地麵,讓蘇邀月想起她家那隻一到夏天就像是長在地上的貓。
別說,地板磚還真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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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邀月這一覺就睡到大天亮,她是被牙婆的驚呼聲吵醒的。
“天老爺啊,你怎麽睡在地上!”
熱啊,大娘,你這又沒空調。
熱射病了怎麽辦?
蘇邀月迷迷糊糊爬起來,看到牙婆手裏提著的食盒,精神一震。
終於能吃東西了?
“本來是要餓你一日的,可今日有事,就讓你先用了這一餐吧。”
牙婆將食盒放到桌上,打開。
蘇邀月迫不及待地湊上去。
三顆叫不出名字的瓜果,聖女果那麽大小。
一碗薄粥,碗也就她家貓的臉那麽小,並且才淺淺裝了三分之二。
沒了?沒了?
一個人每天就吃這些東西真的不會一命嗚呼嗎?
“吃吧。”
蘇邀月實在是餓極了,她先塞了三顆聖女果大小的果子進嘴裏,還來不及嚼,端起粥碗就往嘴裏灌。
看到蘇邀月的動作,牙婆嫌棄道:“教給你的禮儀你都忘光了嗎?”
牙婆話畢,蘇邀月已經吃完了。
正在她糾結要不要舔碗的時候,牙婆又道:“快梳洗打扮,帶你去見貴人。你能不能脫離奴籍,就看今日你自己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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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邀月哪裏會古代打扮。
她洗了把臉,看到梳妝台上琳琅滿目的首飾盒子和衣櫃裏的衣裳,有些犯難。
她確實是想要借著這位貴人的身份脫離奴籍的,那麽自然一定要讓這位貴人看上。
按照這本小說設定,隻有皇親國戚級別的貴人才能幫助像蘇邀月這樣的瘦馬脫離奴籍。
這次來的貴客很貴,看起來非常能幫忙的樣子。
可她不會打扮。
牙婆進門,見蘇邀月還呆呆地站在那裏,眉頭一擰,以為這小妮子又要反悔,沒想到蘇邀月轉身,聲音軟糯糯道:“媽媽,那貴人喜歡什麽模樣的?”
牙婆心頭一喜。
這是真開竅了啊。
“秦陽樓裏麵的陳娘子素來喜歡打扮的花枝招展,她這樣的容貌都沒被那位貴人看上,想必是這位貴人不喜歡這種類型的。”
蘇邀月點頭。
“你嘛,本來就長得清雅,我見猶憐,身若扶柳,不若就裝扮的素淨些,談個雅琴,唱個小曲。”
蘇邀月不會彈琴,也不會唱曲。
她天生五音不全。
“來,我替你裝扮。”媽媽喜滋滋,覺得揚州一套大別墅到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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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婆親自替蘇邀月裝扮好了,蘇邀月望著鏡中那位弱柳扶風,病態西子模樣的美人,直覺自己的心都要化開了。
真她娘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