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蟲卵外, 姬透還發現好幾樣有意思的東西。
    例如一截不知道是什麽的木頭，黑漆漆的, 它的麵積很小, 隻有姆指般大，但拿起來時沉甸甸的，就算姬透因為變成傀儡之身, 力量變大, 拿在手裏都覺得很重手。
    “這是什麽？”燕同歸恰好看到，問了一句。姬透搖頭, 示意他拿起來，燕同歸不疑有它, 伸手去拿, 然後——拿不起來。
    “這、這是什麽？這也太重了吧？”他驚疑不定。
    厲引危端詳片刻，沉吟道：“若我沒記錯, 應該是烏神木。”
    原來是一種神木, 怨不得那般奇特。
    “它確實是烏神木，你這小子挺有眼光的。”傀儡閑得無聊，晃過來時, 正好看到這截烏神木，語氣有些懷念, “這截烏神木, 還是長衡尊者在一個上古遺府裏偶然所得，可惜神木不好煉化, 而且烏神木的屬性為陰, 陰氣太重, 用途不廣，於尋常修士無用, 便一直擱置在這裏……”
    姬透心下微動，屬性為陰，倒是挺適合那口陰離石煉造而成的石棺。
    這紙被隨意地壓在博古架最下方，仿佛被歲月侵染，泛著黃，隨時可能會脆裂。
    不過當將它拾起時，發現它並不是普通的紙，而是一種可以隱身的隱紙，應該是用傳說中某種隱獸的皮鞣製而成的，它具有隱身效果，能完完全全地將氣息隱藏住。
    姬透都有些愣住，沒想到長衡尊者這般厲害，連這種東西都能收集到。
    傀儡對寶庫裏的東西知之甚詳，當即道：“這也是在那處遺府中找到的，不過若是遇到煉虛期的大能，便沒什麽用。”
    接著還有好幾種稀奇古怪的東西，效果也是奇奇怪怪的，就連姬透都有種大開眼界。
    她覺得，長衡尊者應該去過很多地方，可能連星級大陸、月級大陸都去過，以這人的能耐，如若沒有不幸隕落，應該已經飛升仙界。
    忙碌大半天，六人將整理出來的、能用的寶物都堆到靈石堆前。
    胡振堂看向厲引危，說道：“前輩，按照我們事前說好的，秘地裏的寶物您可以拿走六成。”
    雖然這裏還有一尊出竅期的傀儡給他們撐腰，但胡家三兄妹都沒有因此就反悔。
    對於寶庫裏的寶物，他們其實也不是不想占為己有，然而做人要講信用，既然已經答應的事，便要遵守，他們也不想違背立下的天道誓。而且，比起他們曾經最壞的打算——將所有寶物拱手讓人，現在他們能得到四成已經足夠了。
    比起這些身外之物，他們其實已經得到這秘地裏最珍貴的傳承，這些反倒不算什麽。
    這一刻，它沒有說什麽，默許胡家後人的決定。
    長衡尊者的行事雖然不著調，將幾個後人欺負得想罵人，卻出乎意料地有原則，傀儡繼承長衡尊者的意誌，對於後代的行為並未阻止。
    說不定如果這群後代出爾反爾，它反而會動手將他們修理一遍。
    按照約定，胡家兄妹三人讓厲引危先挑選。
    厲引危沒推辭，他挑出先前在整理寶物時，姬透看上的那些，例如那五顆蟲卵，例如烏神木和那張隱紙。
    接著他再拿自己看上的幾樣，最後是燕同歸用得上的。
    等厲引危挑完，剩下的都是法寶為主，而且這些法寶的品級都很高，連九階都有。
    九階的是一件頂級防禦器，也是不擅長打鬥的醫修最需要的。
    胡振堂兄妹三人見他挑選完，都有些不好意思。
    “厲前輩，這些法寶，你們可以多挑幾件。”
    相比厲引危挑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他們甚至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的材料，法寶這些反而更實在，特別是九階的防禦器，隻要是正常人，都會選它。
    他們雖然也很想要，但如果厲引危拿走，他們也無話可說。
    “不用，這些足夠。”厲引危淡淡地說，“這一路上，我們也沒幫什麽忙。”
    胡家三兄妹還想說什麽，姬透開口道：“已經可以了，你們不是還要給五十萬靈石，兩株八階靈藥嗎？”
    “五十萬靈石是從這裏出嗎？”燕同歸指著那堆靈石。
    “當然不是。”胡振堂道，“這些靈石也算在寶物之中，厲前輩可以取走六成。”
    說這話的時候，就算是財大氣粗的醫修，也是有些肉疼，主要是極品靈石難得，生平少見，舍不得。
    厲引危也沒客氣，將六成的靈石收走，其中就有六成的極品靈石。
    看他們分完所有的寶物，一直沒說話的傀儡終於開口，“既然你們已經分完，便離開罷。”
    胡家三兄妹忍不住看它。傀儡道：“離開後，以後就莫要再回來。”
    “你呢？”胡振婉突然問，“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離開？”
    雖然被傀儡罵得很不爽，但它到底是他們先祖留下的傀儡，若不是自家的後代，它也不會這麽不客氣的罵。
    而且，它還是一尊強大的傀儡，若是能帶出去，以後有它護著，兄妹三人的修行之路會更順利，也不用擔心被欺負。
    傀儡沒好聲氣地說：“怎地，你們還想賴上本尊，要本尊給你們當保鏢？”
    “如果可以的話，那當然好啦。”胡振軒搓了搓手，“尊者，你就和我們一起走吧，胡家現在隻剩下我們兄妹三人，我們的師尊又隕落，在藥宗經常被欺負，都沒人護著我們……”
    說到最後，他都覺得他們兄妹挺可憐的。
    傀儡不耐煩地擺手，“去去去，說得那麽可憐，還不是你們沒能耐？長衡尊者當年可是在修仙界混得風生水起，無人敢招惹，怎地你們這些後人如此落魄？”
    “是啊是啊，我們比不上先祖，所以你就跟著我們吧。”
    傀儡：“……本尊隻是一尊傀儡。”
    “你是先祖留下的，而且秘地裏的寶庫都沒了，你留在這裏也沒用，不如跟著我們走吧。”
    兄妹三人輪番上陣，硬是將傀儡說通，答應和他們一起離開，日後庇護他們。
    “行吧行吧，我真是欠了你們！”傀儡語氣很嫌棄，一副後輩不著調、它隻能多辛苦的模樣。
    看到這裏，燕同歸覺得哪裏怪怪的。
    見胡家三兄妹嘴甜地哄著傀儡時，終於恍然大悟，他們這是將這尊傀儡當成長輩來對待了吧？
    傀儡就是傀儡，哪裏會是什麽長輩？
    正當他們如此想時，聽到厲引危說：“長衡前輩，當年您是飛升了，還是隕落了？”
    “胡說，本尊怎會隕落，自是飛升了。”傀儡反駁。
    胡家三兄妹滿臉驚嚇地看著傀儡，“你、你、你……”
    傀儡將臉上的軟甲頭盔取下，露出一張英俊深刻的麵容，笑眯眯地看著他們。
    傀儡道：“你們真是沒出息，看看他們，就很能鎮得住。”它指向姬透和厲引危，很嫌棄後代不夠穩重。
    胡家三兄妹：“……”我們這是被你嚇到的好嗎？
    “您、您真是我們的先祖？”
    傀儡哼一聲，越發的嫌棄他們，轉頭看向厲引危，“你是怎麽發現的？”
    厲引危道：“在下對傀儡之術有些研究，先前看這具傀儡的行為舉止，便知它並不是那等隻聽命令的傀儡，猜測前輩當年應該是留了一縷神念在傀儡身上，由傀儡守候在此地等待胡家後人到來。”
    傀儡就是傀儡，永遠都不會變成真正的生靈，它煉製得再逼真，也無法像人類那般靈活。
    這具傀儡的一言一行已經透露太多破綻。
    也就是胡家三兄妹和燕同歸沒見識，以為傀儡還可以這般。
    聞言，眾人總算明白這傀儡身上是怎麽回事。
    姬透隻是稍微驚異了下，隻有燕同歸雙眼圓睜，滿臉不可思議地盯著傀儡。
    他覺得長衡尊者也是個氣量極大的，竟然允許後代當著他的麵，將自己留下的寶藏分給外人。
    “所以，您其實還是傀儡，隻是這具傀儡身上有先祖的一縷神念？”胡振堂小心翼翼地問。
    傀儡微微頷首，含笑看他們，“是不是很驚喜？本尊的後代們？”
    三兄妹：“……”
    不，他們不驚喜，而是驚嚇，想揍這家夥一頓。
    先前三啟石門，先祖的形象就在他們心裏已經岌岌可危，現在知道先祖的一縷神念就在這具傀儡裏，他們更想揍人。
    傀儡哪裏沒看出他們的想法，嗤笑一聲，很欠揍地說：“你們這幾個小家夥一起上，都打過本尊。”
    兄妹三人互視一眼，沮喪地發現，還真是如此。
    傀儡再次完虐不爭氣的後人，朝厲引危說：“厲公子，你的觀察很敏銳！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修仙界依然如此昌盛，人族的天驕源源不絕。”
    他一臉欣慰之色。
    厲引危淡淡地嗯一聲，並未因他是長衡尊者的一縷神念就誠惶誠恐，仍是一副冰冷漠然的模樣。
    長衡尊者並不在意，笑眯眯地對姬透說：“他一直都是如此？”
    姬透眨了下眼睛，點頭道：“小師弟一直如此。”
    “虧你能受得住，你可真是個好姑娘！”長衡尊者感慨道。
    眾人：“……”
    眼看厲引危將手按在裂陽劍上，胡家三兄妹滿頭大汗，連燕同歸都流著汗趕緊扯開話題，以免某位劍修一劍斬過來。
    雖然早就知道長衡尊者嘴欠，沒想到會嘴賤到這程度。
    當年他能利順地飛升，應該是天道的眷顧吧？
    傀儡的身份被厲引危道破後，他也不再藏著掖著，高高興興地說：“走走走，咱們快走，老子在這裏待了一萬八千年，都待膩了。”
    看著比他們還心急。
    胡家三兄妹木著臉。
    所以剛才他們說破嘴，又勸又磨的，為的是哪般？
    長衡尊者理直氣壯地說：“你們是本尊的後代，多哄哄本尊不是正常的嘛？本尊就愛看別人奉承的模樣。”
    眾人：“……”
    燕同歸忍不住問：“長衡前輩，當年您在修仙界行走，一定有很多敵人罷？”
    “這倒沒有。”長衡尊者得意地說，“敵人都被我氣死了，沒死的也氣瘋，哪裏還有心思找我？”
    眾人：“……”你還得意上了？
    不過他們也明白，以這人的嘴賤，豎敵多是正常的。
    一行人沿途折返。
    回去的路上，因為不用放血開門，速度非常快。
    隻是胡家三兄妹看到那些石門，心情又不太舒爽，抱怨道：“這門實在太多，您當初為何要布置這麽多門在此？”
    “自然是好玩啊，也當作是考驗。”長衡尊者依然是如此理直氣壯，“本尊留給胡家後代的東西，總不能教外人平白奪了去，若是哪個沒耐心的，攻擊那些門，屆時秘地會崩塌，所有人都死在這裏，大家一了百了。”
    這話說得輕描淡寫，卻讓人不寒而栗。
    要知道，修仙界的修士遇到這種秘地，第一反應都是先攻擊，暴力破開，很少會老老實實地參悟門上的禁製。
    如果當時他們心急地攻擊，就算他們是胡家的後代，也要交待在這裏。
    由此可見，這長衡尊者雖然看著不著調，實則也是個殺伐果決的。
    胡家三兄妹有些被自家的先祖嚇到，不敢再吭聲。
    姬透和燕同歸都覺得還好。
    “您為何要留一縷神念在此？”姬透問道，暗暗打量這具傀儡，覺得自己和他挺像的。
    大家都是傀儡之軀，區別的是她是完整的神魂，長衡尊者隻有一縷神念，待神念消逝，便什麽都沒了。
    長衡尊者忍不住笑起來，“其實也沒什麽，就是本尊當年在修仙界豎敵太多，擔心胡家後代受牽連，便留下一縷神念看護。”
    聽到這話，三兄妹有些感動。
    “可是，這秘地布置的禁製太強，您就不擔心胡家的後人進不來嗎？”燕同歸疑惑地說。
    長衡尊者不以為意，“怎會進不來？若是如此無能，進不來便罷。”
    三兄妹：“……”
    眾人都聽得出，他是認真的，真的如此認為，並未對後代有什麽優待。
    這也是長衡尊者的驕傲，他是一名不出世的強者，眼光奇高，對後代的要求自然也高。
    隻是胡家兄妹並未達到他的要求，所以他嫌棄起來，也是真心實意的。
    胡振堂三兄妹漲紅了臉，此時是什麽心情，也隻有他們自己受著。
    連燕同歸都不禁有些同情他們。
    有這樣的先祖……可真是難搞啊，希望他們以後能在先祖的教導下，順順利利的。
    走出秘地後，他們回到百蝶穀。
    長衡尊者看著幻境莫測的百蝶穀，滿臉悵然，“已經過去一萬八千年，未想這百蝶穀依然沒變，不過當年的幻靈蝶女王應該已經不在了罷？”
    幻靈蝶女王雖然修為不低，但壽命也是有限的，不可能活到一萬歲。
    隻有大乘期修為，方能擁有一萬以上的壽元。
    長衡尊者頗為懷念當年與他契約的幻靈蝶女王，便去找到這一屆的幻靈蝶女王。別人可能找不到，會在幻境中迷失，對於長衡尊者而言不算什麽，當年他親自折服過幻靈蝶女王，可謂是熟門熟路。
    姬透等人跟著長衡尊者再次見到幻靈蝶女王。
    “喲，你們幻靈蝶女王好像都長得一模一樣呢。”他笑眯眯地打招呼。
    幻靈蝶女王看到他的第一眼，淡漠的表情頓時變了，紅唇輕啟：“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