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透緩了好幾天, 情緒才平穩下來。
    若是平時，沒什麽事能幹擾到她的心緒, 她習慣承擔和排解不必要的情緒, 這是修行之路上必要曆經的過程，沒什麽過不去的坎。
    可當涉汲到小師弟時，她發現自己真的過不去。
    隻要想到他曾經在時空隧道裏, 不知道經曆多少凶險, 可能一個不慎，就會迷失在“過去”, 她的心就難受得厲害。
    時間是這世間最公正、最冷漠的，不會對任何人寬容, 不偏不倚。
    在時空隧道之中, 所有人都隻能被動地在時間中漂泊流浪，唯有找到“現在”, 才能回歸。
    他說他在時空隧道沒待多久, 輕描淡寫地略過。
    或許他回歸“現在”時，現在的時間隻過去幾息或幾個時辰，卻不代表他在“過去”或“未來”的時間段裏也是那麽短暫。
    許是感覺到她的心情不好，連小怪物都難得安分, 幾隻噬陣蟲也窩在角落裏, 默默地啃著靈果，都不敢在她麵前造次。
    厲引危坐在她麵前, 伸手過去扯著她的衣袖。
    她渙散的目光重新凝焦, 落到他身上。
    “師姐, 我真的沒事。”他努力地控製自己的表情，讓自己看起來輕鬆一些。
    其實這也很容易, 在她身邊，他素來是輕鬆的。
    “能讓師姐回到我身邊，我願意做任何事。”頓了下，他又說，“如果當日隕落的是我，我想師姐也會這麽做。”
    姬透憋出一句話：“……我可沒那麽大的本事將你煉成傀儡。”
    厲引危忍不住笑了，“若是師姐知道進時空隧道可以收集我的殘魂，我想師姐也會進去的，不是嗎？”
    如果能救他，時空隧道再危險，她也要進去。
    “師姐不必耿耿於懷。”厲引危拉著她的手，與她對視，“當時那種情況，這是最好的辦法，隻有這樣，師姐才能完完整整地回到我身邊。”
    他不願意她的神魂有任何的缺失，更不想她複活後忘記自己。
    隻有在時空隧道的“過去”中，她的神魂才是最完整的。
    姬透與他對視，他的眼睛深邃漆黑，看她的時候，總是浮現一種明亮璀璨的光。
    她心知事情已經發生，耿耿於懷無濟於事，不應該再沉湎那些已經發生的事。
    “我知道了。”她深吸口氣，握住他的手，“所以你也不要對我成為傀儡之事耿耿於懷，隻有成為傀儡，我才能複活，不是嗎？”
    他有些不得勁，可她緊緊地盯著自己，他隻能違心地說：“好吧。”
    “你沒誠意！”姬透指責，她對他實在太了解，不用猜就能知道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厲引危：“……師姐，我沒辦法，你別逼我。”
    姬透被他氣笑，“你讓我別對你的經曆耿耿於懷，你卻對我成為傀儡之事耿耿於懷，這是不是不太公平。”
    “這兩件事不能混為一談。”他爭辯道。
    她強詞奪理：“怎麽不能混為一談？這不是一樣嗎？”
    厲引危：“……”到底哪裏一樣？
    最後，厲引危實在不想和她爭辯這事，趕緊取出那顆通天石塞給她，“師姐，你先將須彌空間修複吧。”
    姬透哪裏沒看出他的逃避，心裏嘖了一聲。
    看來自己成為傀儡這事，可能會成為他一生中的心理陰影，別的她不擔心，就怕這事成為他的心魔，幹擾到他的修行。
    得想個辦法，總不能讓他一直如此。
    姬透打量手中的通天石，還是覺得它特別像一顆普通的石頭。
    “你是在時空隧道哪裏找到它的？”她隨意地問。
    厲引危的眸色微黯，麵上卻沒什麽變化，依然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教人很難看出他在想什麽，“這是我在過去、現在和未來的時間交匯處找到的，也隻有這麽一顆。”
    時空隧道什麽都沒有，突然冒出一顆灰撲撲的石頭，總歸讓人無法忽視。
    “當時我還奇怪，怎麽會有顆石頭，看著就像路邊的石頭，隨手就將它往魂戒裏塞。”
    對於修士而言，認不得的東西也不要緊，先收起來再說，說不定日後就知道它是什麽東西，很多人都是這麽做的。
    厲引危也不例外。
    後來他才想起，能出現在時空隧道的石頭，應該就是傳說中的通天石。
    隻是厲引危曾經在時空隧道流浪的時間太久，久到他對時間已經失去概念，甚至記憶出現混亂。
    從時間隧道離開後，他花了數年時間，終於撥正自己的時間。
    不過卻留下不少後遺症，例如依然紊亂的記憶。
    是以關於那塊通天石，他也是最近才想起來有這東西，並非是魂戒太亂、自己不上心之故。
    如果不特意找，如今自己的魂戒裏有什麽東西，其實他也不清楚的。
    這些他沒有告訴她，不願意讓她知曉，由著她誤會。
    姬透沒進過時空隧道，聽完後也沒作多想。
    她取出須彌空間。
    須彌空間以黃紙作載體，這張黃紙輕飄飄的，用手指蹭了蹭，確實不是普通的紙張，也不像是獸皮紙，不知道是用什麽材料製成。
    姬透翻來覆去看了會兒，說道：“小師弟，你來吧。”
    她的意思是，讓他修補須彌空間，到時候直接將之認主。
    “不用，師姐你來就好，這須彌空間本來也是想拍給你的。”厲引危搖頭，“我已經有魂戒，這東西給你更好。”
    姬透笑道：“魂戒又不是須彌空間，哪裏能混為一談？”
    厲引危仍是搖頭，在他心裏，這東西給師姐最好，讓她在遇到危險時，能及時躲進去，他不想再經曆一次眼睜睜地看著她在自己麵前隕落，連拯救的機會都不給他。
    見他堅持，姬透隻好作罷。
    她暗忖，反正他們一直待在一起，這須彌空間不管是誰認主，好像都沒差，遇到危險時，她可以拉著他一起躲嘛。
    這麽一想，她便沒再堅持。
    姬透開始修補須彌空間。
    這個過程頗為漫長，姬透一直待在修煉室，耐心地修補。
    這期間燕同歸出關，特地過來坐坐，未想從厲引危這裏得知姬透在閉關修補須彌空間。
    “修補須彌空間？”
    燕同歸有些疑惑，正琢磨著她要如何修補時，聽到厲引危說：“正好有一塊通天石，便用來修補了。”
    燕同歸整個人都傻掉，“你們有通天石？”
    厲引危淡淡地看他一眼，並未多作解釋。
    對於他這種冰冷寡言的性格，燕同歸接受良好，都已經習慣，要是哪天這人熱情地和自己說話，他才要驚恐呢。
    “那真是太好啦。”燕同歸高興地說，“姬姑娘當日拍下它時，我還以為這須彌空間最多隻能用來躲避危險、裝些東西，若是能將它修補好，以後還能種靈藥呢。”
    想想隨身帶著一空間的靈藥到處跑，就很爽。
    因為這事，燕同歸連修煉都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過來，看看須彌空間修被得怎麽樣，等修補完整後，他想進去看看。
    他倒是沒什麽心思，隻是對須彌空間頗為好奇，想進去看看。
    三個月後，須彌空間終於修補成功。
    姬透順利將之認主。
    黃紙化作一束光，沒入姬透的眉心間，與她的神魂契約。
    和魂戒一樣，須彌空間認主後，會直接融入識海之中，與神魂契約，隻要神魂不死，須彌空間便不會丟失。
    姬透高興地走出房間，去找厲引危，“小師弟，須彌空間修複好了，我帶你進去看看。”
    說著她就要拉著他進去看看。
    正好這時，燕同歸也過來找他們，見到她就問：“姬姑娘，須彌空間修補好了嗎？”
    姬透聽到這話，便知小師弟將須彌空間的事告訴他，她也沒在意，作為同伴，燕同歸的人還算可靠，讓他知道也無妨。
    “你來得正好，等會兒要找你幫忙幹活呢。”姬透笑道。
    燕同歸：？？？？
    姬透將兩人一起帶入須彌空間。
    三人出現在一片荒土之中。
    修補完善的須彌空間和姬透兩人第一次進來時沒什麽不同，天空依然是灰暗的，地麵依然是荒蕪的，布滿土疙瘩，唯有邊緣的結界的缺口已經消失。
    “這是須彌空間？”燕同歸很懵逼，“怎麽會這樣？”
    這和他想像中的世外桃源般的須彌空間完全不同啊，一點靈氣也沒有，比凡人界還不如。
    姬透道：“空間的結界邊緣先前有個漏洞，靈氣早就漏光，想要讓它有靈氣，目前隻能用靈石布置聚靈陣。”
    她的手一揮，地麵上出現小山似的靈石。
    這些靈石從下品、中品、上品和極品都有。
    她招呼兩人：“好啦，你們都來幫忙，將靈石埋在地下，布置靈石陣。”
    燕同歸：“……”原來還真是叫他來幹活的。
    厲引危已經默不吭聲地拿出裂日劍，就要挖坑埋靈石。
    裂日劍：“……”有你這樣的主人嗎？
    看到這一幕，燕同歸覺得這位劍修真是清純不做作，連本命劍都舍得拿來挖坑埋靈石，對姬透這位師姐是真愛了。
    他也老老實實地捏起法訣挖坑。
    為了加快效率，燕同歸負責挖坑，姬透負責埋靈石，厲引危負責將土填回去，三人分工合作。
    如此忙碌大半天，終於將空間的一些地方埋了靈石。
    這些埋了靈石的地方，可以作為藥田，種植靈藥、靈草。
    隨著靈石陣布下，空間裏終於出現靈氣，絲絲的靈氣漸漸地充盈著這片空間。
    燕同歸叉腰感受空間的靈氣，頗有成就感。
    接著，厲引危取出那截菩提茶根，將之種到藥田中。
    這也是須彌空間裏的第一株靈植。
    黑褐色的茶根，和周圍那土疙瘩差不多，一個不注意就會將它們混淆在一起，為防止不小心踩到它，姬透用靈石將它圈起來。
    隨著靈氣的充盈，空間裏的荒土上也冒出淺淺的綠意。
    這是雜草。
    燕同歸捏了個春風化雨術，絲絲春雨淋下，雜草生長得越發的茂盛，很快就開出一朵朵五顏六色的花。
    如此忙碌大半個月，空間已經大變樣。
    遠處山脈鬱鬱蔥蔥，近處湖泊清澈見底，藥田裏種了不少靈藥，藥田前還有一棟精巧的木屋。
    這木屋是由燕同歸用術法催生出來的靈木砍下來建的。
    作為一名法修，他的好幾種術法都可以催生靈植，甚至需要時，將大日召喚術往天空一拋，空間裏便出現太陽，陽光下植物生長得越發的茂盛。
    為此姬透還特地去城裏買了不少靈植的種子種下。
    三人一起合作，終於將空間打造成一個美麗的世外桃源。
    燕同歸非常有成就感，“半個月前，這裏可還是荒地，現在山水都有了，靈植遍布，可真是讓人心曠神怡。”
    說著，還陶醉地深吸口空間裏的靈氣。
    “就是這靈氣還不夠。”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空間確實大，靈石卻是有限的，就算將所有的極品靈石填進來，也沒辦法滿足空間裏的靈氣需求。
    原本從小師弟那裏分到幾萬極品靈石，姬透覺得自己其實挺有錢的，哪知道往空間裏布置，靈石又不夠用。
    果然靈石永遠都是缺的。
    厲引危道：“日後去找條靈脈，直接移進空間裏。”
    好大的口氣！
    燕同歸倒抽口氣，覺得這位劍修可真敢想，人家不是將靈石填進來，而是直接找條靈脈。要知道，靈脈這東西一般都是被那些大宗門或高階修士占據，普通人連口湯都沒有，更不用說想占據一條靈脈。
    姬透摸著下巴琢磨，“這確實是個好辦法。”燕同歸：“……”你們可真敢想啊。
    隨著空間的變化，連天空的灰暗都退去些許，光線變得明亮起來。
    須彌空間沒有白天黑夜之分，空間的靈氣影響著空間裏的環境，在靈氣越來越充盈時，空間的光線越來越明亮，遠處青山相照，碧水盈盈，分外美麗。
    厲引危終於舍得花時間整理他的魂戒。
    因為姬透說，難得有一個隨身空間的靈田，若是不種些什麽，就浪費了。
    所以他現在將以前隨便塞進空間裏的那些靈藥翻出來，交給姬透種。
    連燕同歸都好奇他的魂戒裏有多少靈藥。
    等厲引危翻出來，亂七八糟地堆在腳邊，他倒抽了口氣，眼睛都快瞪凸。
    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劍修這麽有錢，誰說劍修都是窮逼？明顯他麵前的這位就不窮，連極品靈石都能拿出來呢。
    姬透一邊種靈藥一邊叨念，“九階還魂草、九階九指葛花根、八階枯鬼指、九階大葉貞女花、駐顏花……咦，駐顏花？”
    她拿起一朵開得嬌豔的花，花瓣有不少破損，整個人都不好了。
    厲引危偏首看她，仿佛在問怎麽了？
    “你怎麽能將駐顏花隨便亂放？它的花瓣都敗了。”姬透痛心疾首，“一株駐顏花，可是能賣到五千萬上品靈石呢。”
    燕同歸倒抽口氣，“五千萬上品靈石？”
    姬透嗯一聲，“以前我見過有人拍賣駐顏花，拍出五千萬上品靈石。”
    這是發生在玄蒼界的事。
    別小看女修對駐顏花的熱愛，甚至還有不少自戀的男修也喜歡這東西，當時一群人競拍，硬生生地將原本價值一百萬上品靈石的駐顏花，拍出五千萬上品靈石。
    因為太賺錢，給她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