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招雲的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珍珠，就這樣一顆顆掉下來。
    細白指尖不斷擦拭眼角，五官都皺在一起。
    很少有人能哭得那麽好看，看得人移不開眼，也沒人能對這樣的臉龐發火。
    安東尼抱也不是，牽手也不是。
    林招雲單薄的肩膀一抖一抖的，連膝蓋都打顫，哭得很厲害。
    “你為什麽不跑向我？”安東尼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他咬著牙，但又不能發火，表情憋得可怕的要死。
    林招雲壓根不理他，走得很快，但是安東尼的腿長，一直緊緊跟著在他身邊，像是訓練有素的狗。
    一路上都有病人盯著林招雲那張哭泣的臉龐，但是看到跟在身後的安東尼，又隻能收斂一些目光。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總能聽到餓狼般的吸氣和非常細微的吞咽聲。
    【這個遊戲越來越怪，不像是血腥的恐怖副本，而像是……】
    【姐妹你懂我。】
    ……
    “怎麽了？”斯萊特在病房裏，不知道在床頭櫃弄什麽，看到林招雲哭著進來有些驚訝。
    林招雲回到自己的床位隻是搖頭，什麽都不說，但是眼淚已經漸漸平緩下來。
    不過他依舊背對著安東尼，拉上自己的簾子，固執地不和他說話。
    他本來是不怎麽哭的類型。
    但是進到這遊戲來，好像一直都在要哭不哭的邊緣，這一次總算是大哭出來，減緩了些微壓力。
    886不斷安慰他：這是遊戲世界，是數據組成的。
    他才慢慢平靜下來。
    斯萊特垂眼看少年，哭紅了鼻尖，臉上有未幹涸的淚水，睫毛的顏色就像是他的毛發，很淺。
    又卷又翹，但此刻被淚水浸濕往下垂。
    斯萊特接了一杯水遞給他。
    “我給你加了糖。”
    林招雲這才緩緩抬起頭，鼻頭還抽抽搭搭：“謝謝……”
    斯萊特是室友中最好相處的，想了一下，從一開始斯萊特除了一開始的晚上嚇到他之外，都沒有什麽出格的舉動。
    林招雲先用舌尖試了一下水溫，尖尖點到水麵縮回去，溫度合適，他才吮住杯壁，慢慢喝進去。
    發白的唇色慢慢變回原來的粉色，再然後染紅。
    斯萊特就站在原地垂著眼看他，沒有走。
    “？”喝完半杯的林招雲看到他還站在旁邊：“有事嗎？”
    他視線在林招雲身上掃過開口道：“有些髒。”
    ？？
    林招雲對髒這個字很敏感，身體不由自主抖了一下，因為西格蒙德這樣罵過他。
    “我是說，你的腳，還有衣服褲子。”
    “哦……”林招雲肩膀明顯鬆了一下。
    林招雲身上沾滿了灰，白淨的小臉上也髒兮兮的，光著的那隻腳腳底全灰了，褲子和衣服也都灰撲撲的。
    白皙修長的脖頸因為哭泣發紅，修剪整齊的指甲緊緊抓住衣角。
    “鞋子呢？”
    斯萊特忽然蹲了下來，捉住了林招雲的腳踝，他手心莫名很燙，林招雲驚了一下，小肚腿往後一縮，在床沿擠壓了一下，把那一塊柔軟的肉擠成了一個奇怪的形象，不過很快就恢複原樣。
    抓住腳踝的手心頓住了一瞬。
    林招雲急切地說：“髒的。”
    斯萊特牽動嘴角露出很平和的笑容，克製又溫柔，放開手：“不髒。”
    明明剛才說髒，林招雲被繞懵了。
    但是太燙了，他還是很快地把腳抽回來，以要洗澡為理由避開，鑽到了浴室裏。
    洗澡之前，他又走到窗前確認了一下，確認沒有縫隙，才小心翼翼地脫掉衣服衝澡。
    洗完澡渾身冒的熱氣，他稍微緩過來了一些。
    床位的床頭櫃裏有一本書，是供病人閱讀的，為了讓自己平靜些，林招雲便拿起書來閱讀。
    這是一本很輕鬆的童話故事，他閱讀到第三頁的時候，感覺手感有些不對勁，書本中間似乎夾著什麽。
    他往後翻，有一疊比較硬的紙片卡在了中央。
    他指尖慘白，幾乎已經猜到是什麽，慢慢地將’紙片‘翻過來。
    全是他的照片。
    他依偎在西格蒙德的懷裏，臉上的腮肉被擠壓發紅。
    纖細的手臂擠著西格蒙德的側頸，在台上被追逐，臉色驚惶，被眾人嚇唬，每一個表情都被記錄下來。
    最後一張，是光著的腳踩在西格蒙德的小腿上。
    林招雲一張張看下來，冷汗淋淋。
    到底是誰。
    他害怕得不敢去看後麵到底寫了什麽。
    抬起頭看向四周，縫隙裏能看到安東尼正在床上盤腿看什麽，斯萊特在台燈下塗塗寫寫，西格蒙德單手在做俯臥撐，汗水伸著他的下巴往下滴，身上的筋肉全都爆起來。
    他像是注意到林招雲的目光，他忽然抬起頭，林招雲嚇得立刻低下頭。
    仿佛間聽到一聲“操”，林招雲再也不敢去看他。
    西格蒙德做不下去俯臥撐了，他順著窗簾縫隙，看到沒有蓋被子的林招雲，穿著大短褲晃一雙雪白的腿，小鹿一般的眼神看向他，又像是被驚到，移開。
    他小腹肌肉似乎還留有那種令人無端端喪失理智的觸感。
    ……
    深夜，熄燈後，所有室友都睡，房間裏隻剩下有節奏的呼吸聲。
    林招雲睡不著，悶在被子裏曲著身體，蜷著腳趾。
    被裏十分悶熱，胸前和後背滿是熱汗，劉海黏膩地貼在額頭上。
    他害怕得睡不著，隻敢躲在被子裏，害怕吵醒其他人。
    但由於太過於悶熱，他很快就要露出頭呼吸，並且他發現睡前喝水太多，肚子憋悶，有點想上廁所。
    但是房間太黑，於是還被拍過照，他有些怕的。
    又到了極限，他慢慢探出頭吸了一口氣，忽然他一個激靈，有人又站在了他的床邊。
    今天有月光，所以能看清麵容。
    “斯萊特……？”
    斯萊特點頭。
    他的樣子是很冷的那種，如果不笑麵無表情的話，，嘴角略微有些往下，就會顯得薄情寡義。但是偏偏眼睛卻是一雙桃花眼，笑起來特別的溫和，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去相信他。
    “我看你翻來覆去，怎麽？”
    林招雲掀開被子，臉色被們得很紅，眼睫毛上還有一點點濕漉漉的汗水，在月光下看起來朦朦朧朧的。
    林招雲別開眼神，感到有些羞愧，半天才憋出來一句：“我想上衛生間，但是好黑。”
    斯萊特繃直的嘴角向上揚，很輕聲地說：“我陪你去。”
    林招雲思考了一秒鍾，忍不住掀開了被子，跟著斯萊特動作輕巧地跑到浴室。
    “你……你轉過去。”林招雲臨到頭了，才覺得不好意思。
    斯萊特嘴角又動了一下，背過身去。
    那麵過分高的鏡子有一部分延伸到了馬桶上方，林招雲防水的時候垂著眼不敢看任何地方、
    過程尷尬得要命，林招雲完事之後，斯萊特依舊是背對著自己，他鬆了一口氣，趕緊去洗手。
    “你上吧，我也、也陪你。”
    斯萊特搖頭，他隻是走到洗手池邊，慢條斯理的洗了手：“我不上，你為什麽睡不著，失眠？”
    林招雲的臉色逐漸白了下來，抬起頭看了一眼斯萊特，又垂下來，飽滿唇珠緊緊地抿在下嘴唇上。
    在斯萊特肯定而柔和目光中，林招雲被鼓勵到，他囁嚅著，絞著手，隱去果丶照的部分，將照片的事情說出來。
    “我好像被人威脅了，我不知道他想幹什麽，我很害怕，一直在恐嚇我……”
    斯萊特眉頭微蹙，“在這裏拍的？”
    林招雲羞憤，好不容易才點點頭。
    月光下的廁所可見度並不高，斯萊特巡視了一圈並沒有發現異常。
    “我能看看嗎？”
    “什麽？”
    “那些照片。”
    斯萊德的身高也格外的拔尖，他遮在林招雲身前，遮蔽住了大量的月光，表情看得不真切。
    那些照片他不敢放在枕頭下，隻能先藏在口袋裏。林招雲猶豫了很久，才把藏在口袋裏的照片拿出來。
    照片有一遝，林招雲從口袋裏拽出來的時候嘩啦散落一地，他臉色漲得很紅，連忙蹲下來去撿，
    斯萊特也半蹲下來，修長的指骨幫著他一起拾，在一堆照片裏準確地找到了那一張林招雲不想讓他看到的照片。
    啊！
    林招雲連忙搶回來，藏到身後去。
    “那是什麽？我好像看到了……”
    林招雲皮膚很薄，一下就紅透了臉，“沒有，什麽都沒有。”
    斯萊特嘴角挑起，露出了一點無奈的表情：“我得了解全部，才能幫得到你。”
    【嗬嗬，你就是想看我們招的高清□□￥……】
    【我也想看！讓我舔！】
    【這個是目前最正常的npc，除去經常大晚上站在邊上看我們招。】
    【我新來的，我覺得這貨絕對不簡單我絕對不是想讓變太隊再添一員！】
    林招雲低頭垂眼，不說話，明顯是不想給。
    斯萊特捏住了他的手腕，沒有用太多勁，就輕而易舉把他的手抓到自己眼前，然後用一點點掰開柔軟纖細的五指，看到了那張照片。
    林招雲尬得腳趾緊緊地抓在拖鞋上。
    “是很過分，你收到的時候很害怕吧？”
    斯萊特稍顯淡然的語氣讓林招雲尷尬緩解下來：“嗯，很害怕，晚上都睡不好……”
    斯萊特把照片都看一遍，林招雲也看到自己晚上怕得不敢去看的那些留言。
    ————我希望你踩的是我。
    ————想要抓著你的腳腕進去。
    ————可以架在我的脖子上。
    【三分鍾！我要知道這個攝影師的全部信息！】
    【瑪德，你隻是寫寫算什麽本事！？有本事你做啊！】
    【我不信你能，隻能過過嘴癮罷了，除非你夢給我看。】
    斯萊特沒有很認真地去看照片，而是微微歪過頭看著林招雲的臉，看到他睫毛亂顫，呼吸急促，心跳隔著這麽遠還能聽到。
    “別……別看了！”林招雲實在羞不過，慌忙去搶照片。
    斯萊特很聽話地把照片疊起來重新還給林招雲。
    林招雲一陣七手八腳，捏著照片把照片重新藏進貼身的口袋裏。
    斯萊特眼皮微垂，看著林招雲驚慌的小臉：“你會害怕是很正常的，這件事我會幫你查，不用太擔心。”
    “你真的會幫我嗎？”
    “我不撒謊。”
    林招雲渾身鬆了一瞬。
    很輕聲地“嗯”了一聲，“謝謝你。”
    “很晚了，快去睡吧。”
    林招雲又洗了一把臉，身上的汗也用濕布擦了擦，一身清清爽爽才回到床上睡下。
    房間又陷入完全的安靜。
    他這一覺睡得相對安穩很多，閉著眼很快就陷入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