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聽了程金華這話有些訕訕地，想到程家夫妻倆這麽寶貝這個閨女，她的確不太該直接說這些話。
    隻不過她覺得自己也是好心才這麽勸的，沒想到被這麽懟了，臉上到底有些掛不住。
    她勉強笑著道：“行，是我說錯話了，你們別生氣啊，行了，外麵冷，你們快點帶著孩子回屋去吧，我也要去買菜了。”說完就拎著籃子走了。
    隻不過等她買菜回到了家之後，沒忍住跟丈夫抱怨道：“你知道老程家那個閨女嗎？剛剛在樓道又遇著了，又進了醫院了。
    你說他家這閨女，還沒有半歲呢，就已經去了多少次醫院了，這還不知道養不養的活呢，花了這麽多錢，以後要是養不活，那不白瞎了？
    要我說老程夫妻倆就不該在這麽一個看著要養不活的丫頭身上費這麽大心，抓緊再要一個是正事。”
    這個大姐她男人也點點頭道：“是呀，我上次還聽一個去醫院拿藥的車間同事說呢，他去醫院的時候，正巧碰著程金華在交費，你知道那盒藥多少錢嗎？三十多！”
    “啥藥三十多？仙藥嗎？這麽貴。一個月工資就下去了，我的媽媽呀，真舍得啊！
    程家這花在一個丫頭片子身上的錢也太多了吧？以後要生小子的時候，還拿的出錢嗎？”大姐驚歎道。
    “誰知道呢？反正又不關咱們家的事情，以後等他們錢全都花給這丫頭片子治病，日子越過越差就知道後悔了。”
    男人說這話的時候，很難說沒有抱著幸災樂禍的意思的，畢竟之前程家一直沒有孩子，但是夫妻倆又是雙職工，都有工資，日子過得比樓裏九成的人都要好多了。
    說是沒有嫉妒的，那是不可能的，現在看到他家的情況，不得不說是有些平衡的，像這個男人這麽想的還真不少，沒有啥壞心思，但是到底也是想看看程家以後後悔的樣子的，養個病閨女可不是個容易事。
    這也說不上是啥壞人，隻能說是人類心底天生的劣根性在作祟。
    而程家那邊，在那個樓上的大姐走了之後，黃從雲輕輕撫摸著閨女的小手，對著繈褓裏連話都不會說的閨女溫聲道：“剛剛那人說的都是假的，媽媽不會要第二個小孩的，媽媽就要你一個，媽媽一點都不嫌棄你嬌弱，咱們家月月，就算是嬌弱一點也沒事，爸爸媽媽都會寵著你呢。”
    說完，快要進門的時候，黃從雲看向丈夫又道：“我打算隻要一個孩子，不想再生第二個了，你的想法呢？”
    要是月月是個健康孩子，黃從雲自然不會這麽想，但是關鍵她不是，月月這孩子從出生時就比其他孩子嬌弱，很是需要精心的照顧的。
    人心總是有偏向的，人的精力也是有限的，黃從雲肯定會偏愛月月，但是她不能保證她要了第二個孩子之後，還能像現在這樣，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月月身上。
    這樣對月月不公平，對第二個孩子也不公平。
    她真的害怕有了第二個孩子之後，月月會受委屈。
    所以，既然如此，還不如不要繼續要第二個孩子了。像現在這樣，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月月一個孩子身上就很好。
    想到閨女從出生到現在好幾次命懸一線，黃從雲就忍不住心疼，現在對她來說，能把閨女照顧好就知足了，實在不敢再乞求其它的。
    程金華他對閨女的愛絲毫不比妻子少，他斬釘截鐵地道：“之前在你生月月的時候，我就說過以後不會讓你再生了，當時我說的是真話。
    有月月一個孩子就夠了，咱們月月就是最好的孩子。”
    她聽見了，她知道她的媽媽和爸爸，會無論如何都愛她的。前世是，今世也是。
    程荔月雖然這會兒還不能說話，但是在心裏，她喊了無數遍爸爸媽媽。
    而程金華他真的不是說說，而是直接采取了行動。
    他不能忍受自己視若珍寶地閨女以後有任何受委屈的可能性，萬分之一都不行。
    他知道人心是很難控製東西，有了第二個孩子，很有可能無意識就會讓月月受委屈，月月以後有了妹妹或者弟弟了，原本屬於她的資源也總是要分出一些的。
    程金華他隻想把自己的一切都隻給月月一個孩子，給她最好的。要是生了第二個孩子，估計是很難保證月月現在得到的資源了。
    偏偏月月身體又不好，眼見著以後長大也是要嬌養的，必須多費心一點。
    所以就算有第二個孩子，很大可能上他們夫妻倆也是會偏心月月這頭一個閨女的，第一個孩子總是不同的。
    程金華和黃從雲想的一樣，他也覺得要是生第二個對哪個孩子都不公平。
    就像是他，雖然現在早已釋然了，對爹媽不會再有任何幻想，也不會奢求那邊的親情。
    但是他在年少的時候，也是不隻一次的想過假如爹媽最疼的是自己會怎麽樣，假如沒有大哥還有小弟，爹媽會不會多疼他一點，會不會對他好？把他當成眼珠子看待？
    現在想來那個時候的想法十分幼稚，但是卻也真實地可憐。
    或許從那個時候起，他心裏隱隱約約就有了隻要一個孩子的想法，他想把一切都隻給一個孩子，不願意讓任何一個孩子再經曆一遍跟他一樣的難受。
    所以他直接去醫院結紮了。
    這個年代醫院是有結紮手術的，但是去做的男人寥寥無幾，因為信息不普及，在大多數男人眼裏，結紮就是把男人閹了，以後就會陽痿，就跟那個被煽了的騾子一樣。
    雖然聽起來有些荒唐，但是大多數知道結紮手術的男人還真的是這樣想的。
    隻是程金華不是，他懂得多一點。以前部隊裏有個軍醫，是國外留過學的，當時給他們營包紮的時候，一邊聊天一邊給他們講故事似的科普了，聽說在國外已經有很多例子了。
    反正結紮手術並不影響身體，程金華就直接做了，做完後才和黃從雲說。
    黃從雲有些沉默，沉默丈夫的付出，不過她私心裏還是對丈夫這樣的做法是讚同的，以後有月月一個就夠了。
    之後幾天黃從雲特意做了點有營養的骨頭湯給丈夫補身體，肉難買到，但是肉骨頭還是容易一點的。
    “雲子，我同事家裏有親戚是在水果店工作，聽說最近有一批梨子要運過來，不過估計要優先供給各個機關單位，還不知道水果店最後能剩下多少往外賣呢！
    你要不要？我同事說私下裏可以幫忙偷偷買兩斤，到時候你用那個熬梨膏試試，煮糖水吃也能治咳嗽，以後月月萬一生病了，喝那個東西也好。”
    黃從芬跟她同事關係很不錯，不然這會兒人家也不會把這個消息告訴她。
    這會兒物資困難得很，水果店裏早就沒有什麽水果賣了，這會兒運來一批梨子，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呢，實在是緊俏得很。
    “行，那大姐你讓人家幫我留兩斤，要是能多點自然最好。你等一下，我拿錢給你。”
    黃從雲對梨子真的很心動，水果店那裏多久都沒有什麽正經水果了，現在可算有點梨子了，不說熬成梨膏，就是切成碎塊搗成泥喂給閨女嚐嚐也不錯，閨女生下來還沒有嚐過水果的滋味呢。
    “不用給錢了，上個月虎子生日，你給了虎子那麽大的紅包，我都還沒說你呢，正好，就用那個錢買了。”
    “大姐，那是給虎子的，這怎麽好歸到一碼上，錢我還是得給你的。”黃從雲才不願意呢，她大姐還得養虎子呢，她不願意占大姐便宜。
    “別了，要不你給我一兩的肉票吧，正好給人家當人情，人家幫忙不好不給點東西。”看小妹堅持，黃從芬最後隻得這麽道。
    “這行，我拿給你。這個月的八兩肉票，我和金華還沒用呢，一兩還是有的。”
    這個月肉票比起上個月領的又少了一點，上個月一人還有半斤的份額呢，到了這個月就隻有四兩了，份額越來越少了。
    所以夫妻倆人肉票也都開始攢著了，打算留到月底的時候再用，這樣省得月初就用完了，月底想要買肉還買不到。
    當然私心裏黃從雲和程金華是不打算把肉票用了的，他們打算攢肉票私底下跟人換點給閨女用的東西，尤其是麥乳精和奶粉，這兩樣可是稀罕物，這會兒太緊缺了。
    大人一兩個月不吃肉也沒關係，關鍵是要緊著閨女，家裏這罐奶粉馬上要吃完了，必須早點再去淘換一罐來。
    不然以後夜裏就隻能妻子起夜喂母乳給閨女，而且白天嶽母照顧閨女的時候，就隻能喂米糊了。
    對於程金華來說，閨女現在就是手裏的寶，要是能使使勁給閨女吃上奶粉，那肯定比米糊強。
    這會兒啥都緊缺，糧食都要吃不上了，奶粉比起往常幾年的時候就更稀罕了。
    好在醫院的護士近水樓台，到底是有關係門路能比普通人家容易弄來奶粉的。程金華舍得給錢給肉票，人家才願意幫這個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