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女指揮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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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樂團裏也是有好幾位女小提琴手的, 而程荔月雖然才十四歲的,但是發育得好,這會兒已經一米六了, 再加上身高比例也好, 站在小提琴手的隊伍裏, 並不顯得多麽突兀。
    又因為她早一開始露的那麽一手, 樂團裏比她年紀大的前輩們也不敢小瞧她,對她態度很是溫和。而且她本來年紀就小,才十四歲呢。
    再加上雖然程荔月到了一提,但是也沒有損害誰的利益,畢竟一提的名額並不是固定的,是可以調動的,這會兒她補上來,也不會有人因此而被移到二提去。
    也正是因為這個,樂團裏的人就更犯不著跟一個才十幾歲的小姑娘過不去了,要是這樣做了,那該是被人笑話的, 所以這會兒程荔月還是很受前輩們照顧的。
    樂團裏的氣氛很好,大家都一門心思排練, 並沒有什麽勾心鬥角的事情出現,程荔月還是很喜歡樂團的氛圍的。
    不過最令她驚喜的是, 他們樂團的指揮是一位女指揮, 這位女指揮家名叫徐彭丹,如今也才三十五歲,正是年輕的時候, 舉止優雅, 在指揮的時候更是極具個人魅力。
    在這個年代, 可以說是九成樂團的指揮家都是男人,而徐彭丹能擔任東方紅樂團的指揮,完全可以稱得上是一條血路殺出來的,靠著絕對的實力碾壓了當初班上的男指揮。
    後來在恩師鄭秀英女士的力薦下,六二年一畢業,就分到了這邊歌舞團擔任樂團指揮,一直任職到今天。
    當初若不是恩師力薦,徐彭丹很難一畢業就能以女子之身直接擔任指揮,畢竟世情如此,就算是主席說婦女能頂半邊天,但是在招聘的時候,不少樂團都是更傾向於男指揮家的,對於女性,私下裏還是存在著偏見的,總覺得女性沒有男性適合當指揮。
    當初徐彭丹畢業的時候,本來是差點隻能去當音樂老師了,還是她的恩師鄭秀英女士,作為新中國成立之後的第一位女指揮家,一路給她這個學生保駕護航的,為她據理力爭,直接撕毀了當初不公平的分配名單,讓她和班上的男同學同台競爭,最後才讓她有機會脫穎而出,擔任省城東方紅樂團的指揮。
    徐彭丹一直記得老師的恩情,而到了省城這邊擔任指揮後,如當初老師對她一樣,她對樂團裏的女樂手們也是非常照顧,一直都在為她們爭取屬於她們的權益,女樂手從來都沒有因為性別原因而不能上台過,若是上不了台,她隻允許是“實力不足”這一個原因。
    樂團大概有一百個人,但是女樂手卻隻有十幾位,這會兒又來了兩個年輕的小姑娘,徐彭丹對此很是高興。
    在排練休息間隙,更是走到程荔月和孟林珍兩個小姑娘麵前,親切地跟她們聊天,還把自己家的地址給了兩個小姑娘,讓兩個小姑娘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去找她,完完全全地把兩個小姑娘當成自家的後輩一樣。
    徐彭丹看著兩位小姑娘,就好像是看到了當初的自己,那時候的她是十幾歲就考入了滬市音樂學院附中學習鋼琴,到了一九五六年的時候直升音樂學院指揮係。
    從最開始學習音樂的時候,班上就隻有幾位女同學,其他全都是男同學,到了本科學指揮的時候班上更是隻有她這一個女同學,她在一路對女孩子的不看好中走到現在。
    這會兒對程荔月和孟林珍兩個小姑娘的音樂之路就更是充滿了期望,希望兩個小姑娘可以一直走下去,這會子便更是對兩個小姑娘多了幾分注意,也想像當初老師對自己一樣,為兩個小姑娘保駕護航,生怕她們在樂團裏受了委屈。
    程荔月和孟林珍兩個小姑娘很是有些受寵若驚,不過徐老師真的是很有親和力,兩個小姑娘都不由自主地跟著徐老師親近了起來。
    程荔月更是對徐老師很是敬佩,能擔任指揮可以說是實力非常過硬了,她覺得徐老師在指揮的時候更是渾身都在發著光。
    “你對這兩個小姑娘倒是態度溫和,怎麽對男同誌就那麽嚴厲呢?昨天排練的時候,有兩個男同誌都差點被你罵哭了,以後也對樂團裏的男同誌態度溫和點嘛,多關心一下啊。”鍾英偉看著徐彭丹這會兒溫聲問起地跟兩個小姑娘說這話,過來開玩笑道。
    徐彭丹抬頭之後又恢複了一貫的冷麵,淡淡地道:“團裏的男同誌是自有你們去關心的,並不缺我一個,我隻要做好指揮,讓他們能發揮出自己的實力就好,嚴厲也是為了他們好。至於女同誌,你和團長又是有家室的,肯定不能和女同誌們親近談心了,影響不好,這會兒我關心一下自是應當的。”
    鍾英偉也是知道徐彭丹的性子的,剛剛也就是說笑而已,這會兒在徐彭丹這邊又碰到了一個釘子,也不生氣,畢竟平時的時候,徐指揮還是蠻好相處的。
    中午,兩個小姑娘是在文工團這邊的食堂裏吃的。
    程荔月並沒有和哥哥一起去吃飯,因為文工團離研究院不太順路,雖然哥哥並不介意繞路過來接她,但是她想著先在文工團這邊食堂吃吃看,要是不好吃的話,再和哥哥一起出去吃。
    “徐老師真的好厲害啊!她的指揮棒一起,大家都跟著徐老師的棒子走了。熊團長還有鍾首席都對徐老師很尊敬呢!以後我也要努力練琴,成為一個小提琴家,變得跟徐老師一樣受人尊敬。”孟林珍感慨地說道。
    程荔月也點點頭,她也覺得徐老師很厲害,很具有個人魅力了。
    下午,程荔月在文工團的門口石獅子旁邊等著哥哥騎自行車過來接她,懷裏還抱著早上在後勤那邊領到的東西,至於小提琴,被她放到樂團休息室了,沒有帶回來。
    “今天第一天報到怎麽樣?”裴立戎一手接過妹妹懷裏的挎包還有領到的兩身軍裝,放到了前麵的車籃裏。
    程荔月熟練地到自行車後麵坐著,有些激動地說道:“感覺和當時第一天去少年宮報到差不多,而且哥哥我告訴你,我們的樂團指揮是位女士,她真的好厲害!而且人還很好,對我們很溫和,還邀請我和孟林珍去做客呢,我和孟林珍約定下個星期天就去做客。”
    在好朋友麵前,程荔月一直都是很沉穩的,有些在意形象,很少這麽激動,不過她在哥哥麵前,就不需要在意這些了,這會兒像是連珠炮一樣地激動地誇讚著徐老師。
    裴立戎安安靜靜地聽著,等妹妹分享完了,才道:“你知道那位徐老師家在哪裏嗎?到時候我可以騎自行車送你過去。”
    程荔月拒絕了,“我和孟林珍約定一起去了,到時候我們坐公共汽車,徐老師家就在站點附近呢。”
    裴立戎立即改口道:“那我到時候送你過來和孟林珍匯合吧。”
    程荔月聽到之後點了點頭,對這個倒是沒有拒絕。
    而到了家,程荔月帶著兩身綠軍裝還有領的那些票證高高興興的進門了,票證她全都交給了媽媽,由媽媽安排。
    而黃從雲看著手裏的這些票證,攬著閨女笑著道:“這可是咱們月月自己掙來的,它們可不能用出去了,應該留著做紀念才是。”
    程金華也道:“對,這是月月第一次上班領到的,的確是不能用出去,留著吧,壓在相冊裏。”
    而程荔月領到的那兩身綠軍裝這會兒也放到了桌子上,程金華拿起看了一下,道:“這尺寸不太對,你穿著不舒服,等晚上回來,爸爸給你改一改,等明天洗洗就能穿了。”
    程金華對閨女的穿衣尺寸一清二楚,這會兒衣服拿起一看,就知道閨女穿著肯定不大合身,再加上從閨女出生之後,程金華就開始練縫紉技術了,這會兒他的手藝還是很過得去的,給閨女改個衣服不在話下。
    然後在衣服改好洗好之後,程荔月就每天穿著綠軍裝去樂團那邊“上班”了,這個綠軍裝也就算是他們的製服了。
    這會兒的程荔月,比起還在上學不知前路如何的同齡人來說,她馬上就能正式領工資了,隻不過有得必有失。
    她在文工團這邊成為了一名樂團的小演員之後,就同寒暑假告別了,以後每年裏也隻有星期天可以休息了,到了春節的時候,要是有演出,就也不能回家過新年了,畢竟這個時候,春節都已經取消好幾年了,過年的時候放假才是少數。
    就比如半個多月前過新年的時候,她和楚老師過來,樂團都在上麵演出呢,都沒有放假。而她今年的新年,大約也是會這樣的,撈不著回家了。
    第一個星期,程荔月在樂團這邊都是在排練中度過的,畢竟還有半個多月,就到了公演的時候了,這會兒時間緊任務重,大家排練還是很投入的。
    排練中也要講究配合,每天在樂團裏跟著大家一起排練,並不比之前在少年宮每天訓練六七個小時的時候輕鬆,不過程荔月還是可以適應的,在前世十四五歲的時候,她一天拉十二個小時的小提琴的經曆都有過,這會兒排練的強度雖然大,但是她還可以堅持地下去。
    星期天他們是正常休息的,勞逸結合,要是到了星期天還繼續加班加點地排練,團長也怕大家的精力吃不消。
    程荔月和孟林珍是約好下午去徐老師家做客的,這個也提前跟徐老師說好了,不然她們也怕貿然過去會打擾到徐老師。
    在上午的時候,程荔月跟著爸媽還是準備去姥姥那邊,這已經是每周的固定行程了。去的時候程金華挎包裏又帶了兩斤雞蛋,上次去那邊吃飯的時候,看到廚房的雞蛋正好沒了。
    程荔月今天穿的是黑色的呢子大衣,跟之前的那件酒紅色呢子大衣是一個款式,她裏麵穿著一件很厚的羊絨毛衣還有棉馬甲,外麵套著呢子大衣倒也不是很冷。
    自從到樂團那邊開始“上班”,程荔月每天都得穿綠軍裝這身製服,隻有星期天的時候才能穿自己的衣服。所以現在程荔月還是很珍惜星期天這一天的,隻有這一天才能穿著自己的便裝臭美一下。
    家裏就在前幾天又買了一輛自行車,這會兒他們一家子去黃姥姥那,就可以騎著自行車一起去了,黃從雲一個人騎著一輛,而程金華騎著另外一輛載著閨女,騎著自行車過去,一家人到了黃姥姥家也才用了不到二十分鍾。
    “好了,搜查完了,雖然沒有,但是不代表之前的舉報是空穴來風的,指不定那些違籍都被你們藏起來了,今天我們就先走了,等後麵還會來突擊檢查的。”街道委員會的人把黃家搜了個底朝天,弄得亂七八糟之後,才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
    而這會兒臨走之前說的話,其實就是威脅,意思是以後隻要他們想來,就隨時會過來,像今天這樣被翻了個底朝天的情況不會是最後一次。
    黃從芬上前道:“我就想知道,這是誰舉報的,我們家天天門關著,那個舉報的人是有透視眼嗎?知道我們家有什麽?更何況你們說的那些違籍我們家根本沒有,既然是這樣,你們憑什麽再來搜第二次。”
    街道委員會一群人最前麵的那個領頭的說道:“我們是要保護舉報人的,怎麽可能告訴你們是誰?而且這會兒你們說沒有就沒有嗎?我看肯定是你們把那些違籍藏起來了,之前破四舊的時候,你們根本就沒有把那些不合時宜的違都交出來,反正我們以後肯定是還會來繼續搜的,這個由不得你們。”
    黃姥姥這回兒氣得說不出來話,她很清楚這會兒街道委員會的人為什麽會來這麽一遭,不就是因為之前他們家沒有捐那五塊錢,所以他們便來報複嗎?因為他們家根正苗紅,不能從家庭成分上揪他們的辮子,所以就搞出這種莫須有的罪名來搗亂。
    黃姥姥敢確定,根本就沒有人舉報,這就是他們自己無中生有瞎謅出來的。
    街道委員會的人浩浩蕩蕩地走了,綴在最後的麵的一個街道委員會的人看不過眼,過了一會兒又繞路回來小聲對黃家人說道:“沒有人舉報你們,好像就是因為你們家上次不願意捐款搞出來的事情,主任才讓幹事帶人過來的,你們還是捐了吧,不然隔幾天來這麽一回,你們的日子也不好過。”
    這個人既然願意跟他們說這些,就代表他還是有點良知的,於是程金華拉住這人道:“街道為什麽要一直讓大家捐款?你告訴我們一下原因,我們保證不會說是你告訴的。”
    程金華說完直接就掏出了五塊錢,悄悄地塞到了這人手裏。
    而這個人看了一下手裏的錢,有些糾結,這會兒程金華就又給了五塊錢,道:“你放心,我們肯定不會透露出去的。”
    “額,那個,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不過我之前偷偷地聽到主任跟會計那邊說工資不夠發了,也不知道跟這件事有沒有關係。這是我偷聽來的,你千萬可別說是告訴你們的。”
    其實說完之後,這個人就有些後悔了,不過話已經說出去了,看著手裏被塞進來的十塊錢,他才安慰自己,想著就當是做好事了。
    在這個人走了之後,程金華一邊幫著黃姥姥他們收拾被翻得亂七八糟地家裏,一邊道:“為了防止街道委員會的人再來,你們下午就去把錢捐了,直接給十塊,看在錢的麵子上,他們應該不會再過來了。
    不過你們放心,這事肯定不會就這麽完了的,後麵交給我,我肯定會幫咱們家討個公道的。”
    這會兒蔣順出去跑車了,虎子今天也正好不在,去了廠裏帶他的師傅家吃飯了,所以在街道委員會那邊人過來的時候,家裏隻有黃從芬和黃姥姥、黃姥爺他們在,沒有攔住街道的人,不然要是一家子人都在的話,肯定不會讓街道的人那麽輕易就進來的。
    因為蔣順不在,程金華便把這事拿去跟隔壁的裴景南商量。雖然裴景南現在到這邊當廠長,跟技術打交道,但是從小跟在老爺子身邊耳濡目染,也是明白一些官場的門道的,他出主意道:
    “街道主任這麽一個位置,雖然說大不大,但是管著一大片街道,也算是有點權力的,肯定不止一個人想當這個主任,現在這個主任以前的同事,肯定有人是跟他處於競爭關係的。
    你可以把舉報材料偷偷送到他以前同事那邊,到時候想做那個位置的人自然會把這件事捅到上一級去。
    而我也認識兩個這邊省城革委會的人,到時候也可以幫你把材料往這邊遞一遞。”
    程金華感謝了一番之後就去行動了,不過他也沒有隻遞個舉報材料就不做別的了,從上午那個人口中透露的幾句中,程金華覺得這件事肯定是還有貓膩的。
    這個工資是上頭政府財政撥下來的,他打聽過了,其他街道委員會的工資都是按數發的,而他們這邊的街道委員會工資發不出來了,肯定是不正常的。
    他托了幾個戰友一起去幫忙打聽跟街道主任有關的事情,勢必要查出點什麽來。
    遞上去的舉報材料隻能證明街道主任亂作為,強製居民捐款,但是到時候上麵來查了,隻要主任扯出他們是為了受傷的同誌著想,才一時昏了頭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上麵的人很有可能從輕處置,隻是撤了主任這個職位,說不定這個主任還是可以繼續在街道辦任職。
    程金華覺得,事情要是做了,就得做到底,不留後患,徹底讓這個主任從街道辦滾出去,他可不願意讓那個主任繼續留在街道辦,以後還有機會讓人過來威脅嶽母一家。
    若是他的猜想是真的,挪用公款和貪汙,足夠這個主任去牢裏待幾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