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皇帝的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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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麵對同級職位,同級背景,誰先露怯誰在日後的工作中就會被邊緣化。
    崔瀚不在乎楊直叔,隨意扯過個蒲團便坐到李晆身旁,還衝著徐懷恩努努嘴,意思讓老太監坐到楊直叔旁邊。
    “臨行前,聖上吩咐,雅嗣王身尊名貴,萬不可受辱於野人之手,若在邊塞遇敵.........下官等可便宜行事.........!”楊直叔沉著臉道。
    這話的意思等於把命交在這三人手裏,無論何時,隻要找個借口就能把自己弄成牌位,李晆脾氣就算再好,此時也不免咬牙切齒,一旁站著的程述已經把刀都抽出來半截。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隻怕本王吉人天象,莫說遇敵,便是連個盜匪也沒碰上,那就令幾位難做了!”李晆眯眼盯著楊直叔,一字一頓說道。
    楊直叔頭也不抬地回道:“蜀中大亂,南詔狼子野心,戍州之地如同慢火烹油,遲早會有性命之憂,殿下若懼,明日重返長安便可,聖上念在同族之情,斷不會重罰!”
    腦袋被驢踢了才回長安,那是一個皇族該呆的地方麽?
    李晆歎口氣道:“長安米貴,居之不易,此番入蜀,府中隻備百人食糧,也不知諸位同行,夠是不夠?”
    這話是衝盧坦說的,楊直叔那宦官肯定不管後勤,高延養這種武將更不會管。
    盧坦挺著個大肚皮,才跪坐一盞茶功夫便滿頭大汗,身子東搖西晃,跟坐在釘子上一般,聽到李晆詢問,便喘著粗氣道:“承蒙聖恩,此番入蜀賜得細糧二十石,健夫悍卒三十有餘,不勞殿下費心!”
    李晆麵容平靜,轉頭吩咐程述:“去把晚膳端來,明日便該入驛道,今日需得飽食方可。”
    大唐立國以實用為主,因此邸店的吃食也僅限於吃飽,至於味道,李晆認為敢連吃三頓的人,連豬見了都會自愧不如。
    食不語,寢不驚,一頓晚飯吃得如同受刑,全他娘心懷鬼胎,又一個個裝正人君子,李晆三番五次想開口,卻被崔瀚用眼神製止。
    興許是威懾警告的目的達到,又或許是覺著李晆那房間味太衝,楊直叔一行用了晚膳就起身離開,連大唐官場上該給上官的獻禮這種基本規則都不顧。
    “殿下沒瞧出來?”崔瀚臉朝著門口,眼睛卻斜視著李晆問道。
    “中延兄有話但說無妨,此處雖人眾,卻都為吾之心腹!”李晆想聽聽崔瀚的想法。
    “嘿嘿,殿下用人之道,中延所不及耶!”崔瀚說完衝著徐懷恩拱拱手,見老太監麵無表情,這才繼續小聲道:“四年前,襄王之禍,殿下可還記得?”
    李晆搖搖頭,那時他還沒穿越呢,哪會記得這種事。
    崔瀚苦笑著指指徐懷恩,歎著氣道:“您老瞞到現在,難道還想繼續瞞下去?”
    徐懷恩抬了抬眼皮,用太監那特有的尖銳嗓音冷哼道:“當年之事遺禍至今,二郎,三郎皆因其亡,若非老王妃宮中薄麵,這雅王府怕是早就連根獨苗都沒剩下,如何還要提起?”
    崔瀚眯著眼回應:“聽到方才那幾人所言否?您老護不住他一世,指不定到了戍州,便有人拿出聖上密詔,到時雅王一脈依舊.........”
    老太監的手指抖了抖,胸口劇烈起伏著,似乎想反駁崔瀚的話,卻很快又如泄了氣的皮球般佝僂下來,沉聲說道:“當初便是老奴想出南戍的法子,欲效當年申生重爾之事,原本以為陛下會念在四郎遠離長安既往不咎,現今看來,卻是大錯特錯。”
    崔瀚斜眼瞧了瞧徐懷恩,忽然噗嗤一聲笑出來,指著老太監道:“哈哈哈.......您老.......哈哈.........您老不愧是野狐之稱,到了現在還防著崔某。”
    徐懷恩撇撇嘴,絲毫不受崔瀚的話影響,轉頭對李晆說道:“當年襄王與府中交好,逢朱玫作亂,不及隨駕,乃受脅登位。後朱玫授首,襄王亦為重榮所害,府中皆言其冤,先帝雖未罰止,卻不免遷怒。二郎三郎因此驚懼而亡,幸得老王妃與惠安皇後同族,於宮外跪泣三日方留得四郎一命,原本以為新帝繼位,此事可了,未曾想呀........”
    李晆覺得自己該找棵歪脖子樹吊死,政變呀,甭管是脅迫還是自願,你都觸怒了皇帝的底線,襄王李煴不死都不成。可自己那兩個便宜哥哥是腦子被門夾了還是被驢踢過。這種事壓根就不該摻和,好好在十六王宅裏當豬多好,偏要趟什麽渾水,皇帝對政敵什麽時候留情過,別說區區幾個無權無勢的皇族,就算割據各地的藩鎮隻要敢稱帝,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麵。自己能活到現在靠老王妃的求情,可如今老王妃早就飛升享福了,新皇帝自然要找個家夥立威,免得下邊的人不聽話,結果很不幸,自己就是那隻皇帝要殺的雞。
    “徐公,如此說來,我這命是保不住了?”李晆苦笑著問。
    老太監歎口氣,望望四周,欲言又止地搖搖頭。
    崔瀚卻朝老太監露出個鄙視的表情,斜眼四處亂瞟著道:“哼哼,殿下,徐公若無萬全之策,如何還讓你出長安,莫如留在京中享幾日清福罷了!”
    徐懷恩歎口氣,輕聲道:“活命尚可,隻是往後怕得隱居山林了!”
    隱居山林?李晆把頭搖的跟波浪鼓一般,穿越耶,自己可是穿越的人耶,再不濟也得過上個地主富翁的生活,隱居山林當野人算怎麽回事,還不如當初就讓雷給劈死算逑。
    崔瀚把身子往李晆身旁靠了靠,趴在耳邊小聲說道:“倘若聖上真要追之,莫說隱入山林,便是去往蠻夷之地亦無可保耶,為今之計便是先入戍州,尋個機由再行定奪!到是那三位,隻怕有些難防!”
    李晆不想過苦日子,更不想被個芝麻官從懷裏掏出個叫聖旨的東西給砍了腦袋,眯眼思索片刻後便打定了主意,笑著對崔瀚道:“此事過後再議,中延車馬勞頓,今日還是早些歇息為好!”
    崔瀚還想再說什麽,卻見李晆已經脫了外袍,躺在毯子上閉眼裝睡。隻能搖搖頭,站起身走到另一條毯子前,皺眉轉身又瞧了李晆一眼,發現偉大的雅嗣王殿下依舊麵色平靜,呼吸平緩,隻是嘴角露出絲若有若無的微笑。崔瀚原本皺著的眉頭瞬間舒展開,朝著李晆的方向拱拱手,躺到一旁的毯子上,他認為自己今天一定能做個好夢......
    儻駱道行不得馬車,因此驢子和挑夫才是主流,徐懷恩天不亮就起身出去,等李晆和崔瀚打著哈欠起床時,十五頭驢子和二十幾個民壯已經站在邸店外等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