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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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熱兵器尚未出現的時代,遭遇戰對任何將領而言都是災難。
    沒有陣型,沒有統帥,更沒有弓弩攢射,隻是帶頭的發聲吼,大家就開始悶頭衝鋒,互砍一陣後,兩幫人馬就這麽亂哄哄的攪在一起。
    “普隆,你們平日是如何區分自己人的?”李晆覺得很疑惑。
    幾十個部落從穿戴到樣貌幾乎一模一樣,別說唐人,就連普隆自己也無法分清。
    作為橫山僰的現任首領,普隆努力回憶著當初與其他部落的戰鬥,然後發現自己居然從未想過如何區分部眾的問題。平時僰人內鬥,基本都圍繞對方或者己方寨牆展開,那時不用區分,反正守城或者攻城的肯定是敵人,可如今混在一起,壓根不知道該咋辦。
    無論是南溪五部,又或是李晆的多族聯軍,都隻在一接觸時有過砍殺,等完全攪在一起後,又愕然發現不知該把鐵刀往誰身上砍。
    “你哪部的?”
    “沙溪部,你呢?”
    “橫山僰,咱們算一邊的,走砍你旁邊那小子。”
    “別砍,我孤洞蠻的,跟你們也是一邊的,前邊那個好像是南溪五部的人,咱們一起砍他!”
    於是一聲慘叫後,長水寨的族兵捂著屁股躺在地上咒罵:“瞎眼了,自己人都砍,等會非讓首領罰你們一頭牛不可!”
    類似的情況不止一起,南溪五部在多次誤傷後,也停止了砍殺,幾千號人就這麽擠在一塊平地上互相瞪眼。
    旦西打作為族老,和二首領一起被簇擁著站在個小山坡上觀戰,眼見沒人動手,不由急的大罵:“都是僰人,為何要在山神麵前自相殘殺,戍戎城裏的唐人才是僰人的仇敵,你們的刀口不該沾上族人的血!”
    若在平時,旦西打的話還有用,畢竟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話同樣適用於僰人。可現在,南溪五部自己帶頭攻擊了十幾個大小部落掠奪物資,再加上李晆以夷攻夷的戰術,各部人馬互不信任,別說齊心協力攻唐人,不互砍就已經很給麵子了。
    果當部二首領的鳥羽造型很顯眼,李晆在樹林中一眼就看到這鳥人,然後衝著普隆下令:“一字不差的喊出來,攻上前邊那座矮山,賞一擔鹽,五匹布!”
    普隆作為僰奸早就沒了退路,抱住李晆大腿才是唯一的辦法,因此對命令沒有任何質疑,扯著嗓子就開始大吼。
    普隆站在密林裏,沒幾人能看清他的臉,因此聽到的僰人很難區分這到底是哪邊喊的話。
    一身僰人打扮的竇鑊可沒什麽耐心,揮著橫刀就快叫著衝向矮山,很多僰人便稀裏糊塗的跟著他衝。
    旦西打很疑惑,他明明隻是喊了句話,怎麽一下子有這麽多人朝自己衝來,難道是來歸順的?嗯,一定是這樣,自己肯定受了山神庇佑,使得那些部族頂禮膜拜,一想到這個理由,旦西打趕忙整整衣裳,把頭上的鳥羽也扶正些,雖說沒有果當二首領的漂亮,可也不是普通部落所能比擬的。
    聯軍中認識竇鑊的僰人開始呼朋喚友跟著衝鋒,不認識的見別人這樣做,自己也跟著衝,然後戰場上出現個奇觀,幾千人不分敵我,齊刷刷的朝旦西打所在的矮山跑去。
    程述看得目瞪口呆,想揮舞左驍衛大旗跟著刷經驗,被李晆兩腳踹地上,罵得狗血淋頭。
    跑來的人群越來越近,旦西打雙臂微張,努力擺出副慈愛的表情,打算替山神接納這些迷途的部眾。
    竇鑊體能不錯,跑在最前麵,眼見有個首領模樣的老頭站那擺造型,臉上還一股子怪笑,心裏氣就不打一處來,硬是認為這老頭看不起自己。
    “耶耶替戍戎城的兄弟先劈死你個叛逆!”竇鑊離著老頭一丈遠就把橫刀舉過頭頂。
    除了李晆的聯軍士兵,南溪五部的人全都呆住,因為那個領頭奔跑的家夥居然一刀就把乃蠻部族老的腦袋砍了下來。
    “酋首已死,還不快降!”竇鑊撿起旦西打的腦袋,站在原地得意洋洋的高呼。
    果當部二首領覺著自己眼睛出了問題,剛才那些部眾明明是跑來擁護自己的,為什麽轉眼就砍了旦西打那老頭的腦袋。還有那個砍人的剛才說的是什麽話,為什麽自己聽不懂?
    “你是哪個部族的,莫非是乃蠻部想要做新首領的勇士?”果當部二首領朝著竇鑊詢問,因為在部族中,殺死打首領自己上位的不在少數。
    竇鑊不懂二首領的話,但這並不妨礙他從一身鳥毛辨認出二首領的身份,於是大笑著把旦西打的頭顱拋給二首領,自己則趁機劈死旁邊警戒的僰人。
    “殺掉那鳥人,賞十匹布,兩匹馬!”竇鑊振臂高呼。
    果當部二首領這時反應過來了,大呼小叫的指揮自己人攔截竇鑊,順便開始朝山後逃跑。
    矮山並不高,因此看到竇鑊動作的隻有一半不到的僰人,站在前排的南溪五部和李晆聯軍迅速分為兩派,一派衝去救二首領,另一派衝去幫竇鑊,於是戰場上再次出現兩軍協同一致的場景。
    果當部二首領見所有人都往山上衝,以為是自己的部眾已經背叛,嚇得連鳥毛都不要了,扔在地上便連滾帶爬的跑到山下,然後開始奪命狂奔。
    南溪五部剛死了旦西打,就剩二首領一個主心骨,自然不敢遠離,跟著屁股就衝了下去。
    倒是竇鑊被奔跑的人群撞得東倒西歪,連站都站不穩了。
    “現在抗上大旗,給耶耶使出吃奶的勁去追,到時給你算個次功!”李晆朝委屈巴巴的程述發令。
    傻大個二話不說,扛著旗子就跟瘋狗般跑出密林。
    “宇文嚴,帶人給沒死的裹傷,不管是敵是友,全都按軍中傷患救治,不得違令。”李晆第二道命令下發。
    ......
    奔跑在人群中的卜阿翁依舊處在迷糊狀態,他不明白這場仗是如何打贏的,明明隻交戰了不到一頓飯的功夫,南溪五部那隻敢攻打唐人戍戎城的勇士怎麽就敗了,難道真的像那唐王所說,天都是站在唐人那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