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龕碑林(情意都寫在紙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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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無相子恍惚地應著聲:“好……好……”
    後來怎麽走回屋的, 連他自己也不記得了。
    這廂烏晶晶驀地想起來一事,禁不住好奇地道“原來雙修也可以是在屋外頭麽?”
    隋離聞聲,眼皮重重一跳, 他抬手捂住了烏晶晶的唇。
    “唔唔?”
    小妖怪被扣住腰, 就這樣抱進了屋。
    隋離將烏晶晶按在床榻上,扯過被子將她一裹, 沉聲道:“睡覺。”
    烏晶晶睜著眼,沒有動。
    隋離撫了下她的眼皮:“明日還有許多事要做。”
    烏晶晶這才戀戀不舍地閉了眼。
    小妖怪很快便入睡了。
    隋離在她的身旁躺下,默然而冷靜地盯著帳頂瞧了許久,而後才閉上了眼。
    轉眼又是一夜過去。
    烏晶晶早早起了床。
    隋離睜開眼的時候, 她剛用雪水洗完臉, 然後轉身去推門。
    門撞到什麽東西,發出了“砰”的一聲輕響。
    烏晶晶忙彎下腰, 伸手在門外摸索了兩下。
    最後摸進來一隻白色長頸瓷瓶。
    “這是什麽?”烏晶晶低聲嘀咕道。
    隋離緩緩坐起身:“是金禪宗的白玉淨瓶。”他頓了下, 才又道:“想必是無相子贈與你的生辰禮物。”
    烏晶晶的音調拖得長長的:“噢……”
    她將白玉淨瓶揣在懷中,轉過臉來, 眉梢眼角都點綴以璀璨的亮色。
    隋離想問她在狐族時, 狐族族長又是怎麽為她過生辰的, 但話到了嘴邊, 隋離還是沒有說出口。
    提起來大抵隻會叫小妖怪更傷心罷了。
    隋離從床榻起身, 一邊往放臉盆的架子走去, 一邊道:“白玉淨瓶無論放入什麽水, 再倒出來時, 都會化作靈泉。也是一件難得的至寶了。”
    烏晶晶聽得越發高興。
    心道,真是一件難得的發財至寶啦!
    無成本產出靈泉, 一定可以換許多許多靈石……
    隋離還不知她在想什麽,等洗漱過後, 兩人就一塊兒下了樓。
    樓下的修士們麵上多了一絲笑容,沒了前兩天的凝重與焦灼,見到烏晶晶,他們甚至還熱切地打了招呼:“烏姑娘!”
    而後才看見了後麵的隋離,低低地喚了一聲:“道君。”
    “烏姑娘怎麽隨身帶了這麽多吃食啊?”有修士好奇地問。
    清凝仙子聞聲也轉頭看了過來。
    她也在想為什麽。
    難道這位烏姑娘也和她一樣,知道劍塚裏會發生的事?不,不可能。三生石在這個世上,隻有那麽獨一塊。
    烏晶晶在火堆旁坐下,舔了舔唇道:“因為怕餓呀。”
    大家愣了下,全然無法將這句話與烏晶晶聯係到一起去。
    怎麽會餓呢?
    若不是入劍塚,他們這輩子也無法體會饑餓的感覺,自然也就無法與烏晶晶感同身受了。
    隻有隋離多看了烏晶晶一眼。
    他腦中幾乎能勾勒出,小動物怕餓死凍死,到過冬的時候,便往洞穴裏藏上無數食物的畫麵了。
    這廂烏晶晶與無相子坐到一處,低聲道:“多謝你的禮物,下回你生辰的時候,我也給你過生辰啊。”
    隋離聽得眼皮一跳。
    怎麽給無相子過?
    這時候,便聽得烏晶晶問:“到時候你要怎麽過生辰啊?”
    隋離心道還好,小妖怪還知道問一問。
    無相子想了想,道:“似平常人那樣過一天吧。”
    烏晶晶點點頭:“我記住了。”
    無相子抿唇一笑,沒有說那是辦不到的。隻要功德金光一天在身上,他就一天無法像平常人那樣過日子。
    旁邊的修士聽完這段對話,不由出聲問:“是誰的生辰嗎?”
    無相子道:“昨日是烏姑娘的生辰。”
    眾人恍然大悟,忙紛紛向烏晶晶相賀。
    角落裏的玉菱又禁不住陰陽怪氣地想。
    一個妖怪,倒還叫這些修士恭維起來了……
    打破這種熱鬧氣氛的是清凝仙子,她出聲道:“昨日沒尋到與佛有關的線索,佛子是金禪宗的人,不如請佛子一馬當先?”
    烏晶晶咬著雞蛋。
    別人都隻能一個雞蛋分了吃,她卻能吃一整個,一時間還吸引了不少修士的目光。她渾然不覺,隻一邊咀嚼,一邊低聲道:“可是,還沒有弄清楚幻境為什麽會存在啊?”
    “時間不等人,而且那枉真法師與咱們隔了太多年了,實在難以揣摩他當時的心思……”有修士應道。
    清凝仙子倒是盯著烏晶晶問:“那烏姑娘覺得,幻境為什麽會存在?”
    烏晶晶把雞蛋咽了下去,舔舔唇,道:“我還在想。”
    縹緲宗的人一下抿唇笑了。
    清凝仙子淡淡道:“原來烏姑娘也還沒想出來……烏姑娘且守著火堆慢慢想吧,我等先與佛子繼續去尋線索。雖是凡人之軀,但每日裏總要做些事的。”
    阿俏聽得皺眉,覺得這位清凝仙子的話聽著不太客氣。
    烏晶晶什麽也沒聽出來,她點了點頭,應聲:“嗯,我慢慢想。”
    無相子其實也想知道為什麽。
    尤其枉真法師乃是他師尊的師祖,他自然就更想弄明白這位無故失蹤的師祖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將來若是回到金禪宗,將之原原本本講給師尊聽,也算是了卻金禪宗當年一樁遺憾。
    隻是確實,他也不能一味枯坐,不如陪人多走幾趟,萬一另有所發現呢?
    無相子起身與清凝仙子,還有另外幾個修士一並離開了客棧。
    兩個時辰後,他們歸來了。
    一進門,便有修士激動地道:“我們找到了一處佛龕!”
    “不錯,今日在途中還又遭遇了兩次地動山搖,這一定是因為我們發現了幻境的關鍵!”
    “隻可惜,我們圍著佛龕中供奉的佛像轉了幾圈兒,嚐試了很多種辦法,最後都沒能破除幻境……我們也不敢擅動,想請道君幾位一同前往查看,看看道君有什麽好的法子。”
    隋離看向無相子:“佛子以為呢?”
    無相子卻皺眉道:“我覺得,佛龕不像是有異的樣子。”
    推動此事的乃是清凝仙子,她見禦食丸和靈泉無法為她換來眾人的敬服與支持了,便想著在此事中拔得頭籌。
    她自然堅定自己的想法。
    清凝仙子轉頭看向烏晶晶,插聲道:“烏姑娘可想出來什麽了?”
    這並非是給烏晶晶遞台階。
    而是清凝仙子想要借烏晶晶告訴他們,她的思路沒有錯。
    烏晶晶輕輕“啊”了一聲,她道:“我想到了一點……也許,這個幻境是為那位負責收信的劍修創造的吧。”
    清凝仙子反問:“烏姑娘可知曉幻境是用來做什麽?它磨礪心性,也能困死人。它並非是什麽好東西。烏姑娘的意思是,金禪宗的枉真法師,是要用它來殺死那位劍修嗎?”
    烏晶晶:?
    她心底暗暗嘀咕,心道這位修士生得很美,但腦子怎麽不大聰明呀?
    烏晶晶道:“因為劍修已經死了啊。”
    清凝仙子微微皺眉:“這是何意?”
    烏晶晶捋了捋自己的思緒,道:“枉真法師心中喜歡的人死在了劍塚之中,隻留下怨魂。若我是他,我也不願見喜歡的人化成這樣的東西。於是,枉真法師搭建起武陵鎮的幻境,隻為叫死後的劍修以為,她還沒有死,她還活在武陵鎮中……也就不會化作怨魂,變得失去理智,孤獨又怨恨地遊蕩在劍塚之中了……”
    清凝仙子轉頭道:“佛子也這樣以為嗎?枉真法師閉門修禪不出,在烏姑娘口中,卻是愛慕劍宗的修士。甚至為此建起了幻境。那幻境中的劍修呢?枉真法師自己又去了哪裏?說不通。烏姑娘又怎麽從記載經文的信中,得知枉真法師喜歡那位劍修?其中可有一封是表明情意的?”
    她在三生石中從未看見過這些東西。
    也許是因為知曉了自己將來會成仙,清凝仙子再看旁人,便有種不可遏製的輕蔑。
    他們成不了仙。
    他們還愚鈍……
    就在此時,隋離掀了掀眼皮,淡淡道:“情意都寫在紙麵上。”
    清凝仙子心中一沉。
    她不信烏晶晶和隋離的話。
    但她卻從隋離這句話中窺探出來了,這位將來的三界之主,眼下竟有一分維護烏晶晶的私心。
    清凝仙子不想忤逆隋離的意思。
    她不想,也不敢與他交惡。
    於是她壓下心中的不快與煩躁,笑道:“那烏姑娘以為,該如何尋找這環境的破解之法呢?”
    烏晶晶遲疑道:“找與劍宗相關的線索?”
    清凝仙子點點頭道:“那我們便陪烏姑娘去尋,如何?”
    烏晶晶應得飛快:“好啊。”
    清凝仙子請烏晶晶走在了前。
    她心道既然說那麽多都無用,便讓烏晶晶自個兒去碰壁好了。
    有戈星夜在,他們不多時便也在安放佛龕的院子後麵,找到了一片碑林。
    不錯,是碑林。
    無數巨大的石碑插入泥土中,碑上正麵刻有劍訣,背麵便刻有劍名。
    眾人剛一踏入。
    便有無數淩厲劍氣正麵襲來。
    眾人一驚。
    他們都是凡人之軀,眼下怎麽抵擋得住?
    他們連忙轉頭逃跑,連滾帶爬,可謂是從未如此狼狽過。
    等回到佛龕所在的院子中,他們才鬆了一口氣。
    清凝仙子道:“看來後頭是去不得了,烏姑娘以為呢?”
    但她轉頭去瞧,卻發現烏晶晶根本不在人群中,連隋離也不在。
    “烏姑娘他們不會被劍氣困住了吧?”有人茫然道。
    無相子聞聲當即便轉身往回走。
    那廂烏晶晶牢牢揪住隋離的衣襟,被他帶著就地一滾,抵住了石碑。
    劍氣從石碑之上劃過,沒有一道落下來。
    隋離滾得滿身泥,極難忍受地抿了下唇,但還是墊在了烏晶晶的身下。
    而烏晶晶的心思卻不在他的身上,她從石碑底下摸索出了一物。
    那東西有點燙手,金光閃閃。
    隋離的呼吸與她的糾纏在一處。
    他抬眸一瞧,隨即沉聲道:“不許往嘴裏咬。”
    烏晶晶頓住了手。
    她小聲問:“是金子麽?”
    隋離:“……不是,是舍利。”他頓了下,後頭趕來的無相子恰巧聽見這句話,他道:“枉真法師早已坐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