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神請魔(你一定過得很苦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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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越姬沒有什麽性命之憂後,烏晶晶吩咐了侯府奴仆幾句話,然後便轉身走了。
    她並未急著離開侯府,而是先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她問:“辛規公子住在哪個院子?”
    雪國並不講究男女大防,因而侯府中的家奴立即便帶著烏晶晶往辛規的院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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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心頭血可實在是要了他小半條命……
    辛規正恍惚間,隻聽得外頭喊:“帝姬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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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晶晶跨過門檻,再繞過石屏,走到了辛規跟前。
    今日的確是受了點驚,烏晶晶的發絲都亂了,發髻鬆鬆散散地垂在耳畔,又垂落幾縷在鎖骨處,烏發更襯得皮膚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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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晶晶哪裏與他客套,張嘴便問:“你還能再倒一碗血給我麽?”
    辛規公子一聽見“血”就兩股戰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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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規公子嘴唇輕顫:“是陛下……身子又不適了?”
    烏晶晶搖頭:“你的血不是能用來鎮壓陰邪之物嗎?我拿去給越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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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巫呀蠱呀,都屬陰邪,想必辛規的血也能有幾分作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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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先前從未有這樣與帝姬獨處的時機,眼下實在難得……
    辛規公子指了指桌上的杯子:“隻一盅。”
    烏晶晶同他討價還價:“半碗。”
    辛規公子忍了又忍:“……那便,那便半碗罷。”
    那廂隋離與辛敖還在等烏晶晶。
    辛敖當先不耐了:“怎麽去了這樣久?早知還是該跟著去。”
    這邊話音剛一落下,便見烏晶晶拎著裙擺出來了。
    辛敖麵色頓時緩和許多。
    隻是等烏晶晶到了跟前,他躬身一把揪住了烏晶晶的裙子:“怎麽沾了血?”
    隋離也麵色一冷:“你受傷了?”
    烏晶晶連連擺手:“想是方才辛規的血濺到我身上了。”
    隋離的目光有了點變化,他不動聲色地問:“你去見辛規了?”
    辛敖也插聲道:“見他作甚?一個病秧子。”說罷,辛敖又覺得不對,忙轉頭同隋離道:“寡人可不是說你啊。你比他……”辛敖勉勉強強擠出來後半句話:“可強健得多。”
    隋離:“……”
    烏晶晶往車輦上爬,一邊爬,一邊道:“我又問他要了半碗血,拿去給越姬了。”
    辛敖一愣,隨即哈哈大笑:“那他豈不是……”
    半死不活了?
    隋離的麵色頓時也好看了許多,他從後頭托了一把烏晶晶的腰。隻是烏晶晶全然沒想到他會做這樣的動作,身形一扭,隋離便一下托在了她的屁股上。
    二人都是一怔。
    還是小妖怪習慣得很,神色如常地坐到車輦上去了。獨隋離垂眸掃了一眼手掌,又不自覺地合上手指摩挲了下。
    沒了那根大尾巴,顯得愈發柔軟了。
    隋離按住念頭,問烏晶晶:“你不希望越姬死?”
    烏晶晶點頭:“唔,她救了我呀。”
    隋離:“你擔心越姬也中了那些陰邪招數?”
    烏晶晶:“嗯。”她壓低了聲音,悄悄道:“那個元楮太壞了。”
    隋離抿唇,唇邊沾染了一絲笑容:“怎麽想到去問辛規拿血?”
    烏晶晶疑惑:“不問他問誰?”
    隋離:“怎麽不來問我?”
    烏晶晶一下跳了起來。小妖怪的五官都皺作了一團,她道:“那怎麽成?你的血……你的血……”烏晶晶絞盡腦汁,終於擠出來一句最為合適的形容,她道:“我怎麽舍得呢?”
    她在修真界中的時候,她都不夠喝呢!
    怎麽能給旁人喝?
    隋離搓了下她的腦袋。
    小妖怪這話聽來討喜。
    辛敖驀地將高大的身軀紮入他們之間,納悶道:“你們二人說什麽悄悄話?怎麽不說與寡人一起聽?”
    還不等隋離開口呢,辛敖便又眯起眼道:“辛離,你莫不是在同帝姬告我的狀吧?”
    隋離:“正在同她說昨日陛下在朝堂上的英明神武。”
    辛敖一笑,坐上車輦,還將隋離也抓了上去。
    與來時的心情不同,他抓著大刀外頭的刀鞘,一拍馬的屁股:“駕!”
    烏晶晶從後頭揪了揪辛敖的袖子。
    辛敖回頭:“怎麽?”
    烏晶晶從袖中掏出一物,辛敖還沒看清便高興地笑了:“帝姬還給寡人帶了什麽出來?是桂花飴還是什麽?”
    等他再定睛一看:“虎符?”
    烏晶晶:“唔。”她倒沒有立即將越姬說出來,因為她連越姬想做什麽都還未弄明白,便隻道:“撿的。”
    辛敖將此物翻來覆去瞧了瞧,奈何記性不好,並未認出是前朝之物,隻道:“樣式怪異,邊緣有些剌手,寡人改日給你磨一磨,自個兒拿著當鐵板子玩罷。”
    烏晶晶便又拿回來了。
    那隻有改日再去問越姬怎麽一回事了。
    越姬為帝姬擋刀,而無極門的元楮又救下越姬性命的事,很快在第二日傳遍了都城。
    一時京中眾人對無極門的推崇更高了。
    辛敖也正是在這樣的時刻,宣告眾人,元楮將會負責揪出刺殺帝姬的幕後之人。
    無極門人歡欣不已。
    但元楮卻覺得太初皇帝越來越不像是他以為的那樣魯莽無腦了。
    皇帝此舉更像是要將他高高架起來,如果他拿不出一個令皇帝滿意的答案,皇帝也許會借機殺了他。
    有母親該是什麽樣的呢?是明珠夫人那樣的嗎?
    烏晶晶欲言又止。
    虎符多分作左右兩半。
    另一廂的清凝鬆了口氣。
    小妖怪沒讀過書,但也曉得有句話叫“論跡不論心”呢。
    她隻是在辛敖跟前養了太久了。
    如果算上,她未足月時,辛敖便往她嘴裏塞飯;一歲時,辛敖將她夾在懷裏便帶著一塊兒殺人去了;三歲時,辛敖還要將她頂在脖子上,害她一頭撞上門框……的話。
    越姬見她眉心微微蹙起,便知曉不大信。
    到這時,他便隱隱感覺到,此事背後恐怕有什麽已然超出了他的掌控。
    清凝沒想出個結果,轉眼又是一日過去。
    烏晶晶前來探望,越姬更是高興了,人還未進門,她便連忙抓著床柱,要清凝扶她起來。
    辛敖:“哦,隻是寡人也不通巫蠱之術,你拿來那人,寡人也辨別不得真假。既如此,就等你請神那日,將那人帶到祭台之上,讓神明來辨別那人的善惡真假罷。”
    越姬口中的父親、兄弟,於她來說便更沒甚麽感覺了。隻是想來這樣又不大好……因為有血緣在呢。小妖怪也想不通,有血緣關係該是什麽樣的呢?
    清凝在一旁聽得難以忍受。
    那便隻有一個法子了——
    在請神儀式前,元楮特地去求見了辛敖。
    越姬露出笑容來:“帝姬聰穎,不錯,此符還有一個。那日我瀕死之際,門外又多是宮中疾醫,才不敢與帝姬多言。今日便不得不說了。”
    越姬隻給出半個,也是留作後手。
    烏晶晶想來想去,隻好捏了帕子先給越姬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越姬原本一顆心都沉得狠了。
    辛敖坐在高階之上,威勢壓人,他不動聲色地把玩著手中的玉觴,淡淡道:“關於那幕後之人,元君可有眉目了?”
    扮做乞丐。
    她行乞的經曆,怎麽能這樣大剌剌地攤在這妖怪的跟前?
    軟的,溫熱的。
    烏晶晶晃了晃腦袋,實在想不出來。
    她隻是還不曾知曉,失去父母族人是一種何等的滋味……縱使越姬再不願承認,她也不得不說,辛敖的確將她寵得厲害。
    元楮自然不怕皇帝殺他,他自有自保之法。但他擔憂的是,太初皇帝變得聰明了。人一旦變得聰明,事情就會麻煩起來。
    到了請神這日,烏晶晶早早先到楚侯府上去瞧了瞧越姬。
    烏晶晶先問候了她身體如何了,然後才掏出前幾日那塊虎符來,問:“還有一個呢?”
    元楮一怔。
    也不容易……嗎?
    “這些年的苦楚倒也不足為提,到底是熬過來了。”越姬淚水漣漣地道,“辛敖性情反複,疑心重,隻怕你在他身邊過得也並不容易,我每每想起,便覺得心如刀割。隻想著終有一日要將帝姬救出來,這才舍身,寧願在商賈家中輾轉、苟延殘喘……”
    那是帝姬的手。
    實在太過……恥辱。
    越姬這時頓了頓,見烏晶晶仍舊不為所動,她帶上了一絲哽咽:“帝姬還不明白嗎?你本是前朝皇帝與元妃之女。你身體裏是出自正統的尊貴血脈,與辛敖這等亂臣賊子全然不同。辛敖不僅不感激先王賞識之恩,更是狠手將皇室屠盡。您的父母,您的兄弟姊妹,您的臣民,都是死在他手中……”
    因越姬傷重,不宜搬動,打從出事後她便一直宿在楚侯府中。楚侯為了洗清嫌疑,自然也不敢怠慢。因而這竟是越姬過得最是舒坦的一段日子了。
    元楮卻是等消息都傳遍了方才知曉。
    她不願見我落淚,正是與她母親一般善良……越姬堵在肺腑間那團冰冷的氣,登時消散得幹幹淨淨。
    他說的請神,並不是糊弄的假話,而是真請神。
    這興許也是辛敖的一種手段罷。
    越姬露出笑容來,道:“不論帝姬心中如何想,帝姬隻要記得,萬萬不可讓皇帝知曉了你我交談的話。恐怕皇帝動了殺心。隻等到將來時機成熟那日,另一半虎符自會到帝姬手中。”
    辛敖本來是要殺她的。
    難道是嫌他動作慢了?
    隻是因為不大清楚越姬的身份目的,烏晶晶才沒有貿然出聲反駁她。
    她對這裏的母親並沒有什麽記憶。
    烏晶晶自然不會說,那是辛敖發現的。
    這便是太初皇帝的目的嗎?
    “你可知太初皇帝為何留下你的性命,又封你做帝姬?不過是因他的王位本就來路不正,他要借帝姬身上的金光,來平他日夜的夢魘,更要借帝姬來堵天下人悠悠之口。他更是……要將帝姬握在手中做人質!”
    無極門不僅能請神,還能請魔。
    便是故意要她不知人間疾苦,不識傷春悲秋。
    但這會兒帕子輕輕挨上來……
    越姬是怎麽帶著她跑的?
    他若請不到神,皇帝更有藉口斥責無極門謊話連篇,並無大才了。
    元楮自然隻有說:“不敢欺瞞陛下,便依陛下所言,那日自有分辨。”
    還是辛敖真拿去打磨了兩下邊緣,才訕訕發現,這玩意兒外麵還要套一個大的才能合為一體。叫他磨掉的正是那一圈兒凸起來的線條。
    她隻心虛道:“把玩兩下,便瞧見了。”
    隻是烏晶晶手裏這個尤其特別,它竟是以嵌套式,一個凹一個凸,母符套子符製成的。這樣的製式甚為少見,辛敖也辨認不出是來自哪朝哪代,又是用來調用哪支軍隊的。
    辛敖這才笑了:“嗯,寡人聽聞神明與天地同壽,有通天徹地之能,能搬動山水,更能洞察明辨世間萬物……看來古籍中記載的是真的。寡人便隻等那一日到來了。”
    烏晶晶心道我知道呀。
    蠱是元楮給她的,元楮不可能把她交出去,沒有比眼下的境況更太平的了。
    越姬怔了下,道:“帝姬怎麽知曉還有一個?”
    反倒是元楮這人叫她覺得看不透,元楮不會拿此事要挾她吧?
    她隨即正色道:“我那日所言句句屬實,帝姬並非是太初皇帝的親生女兒。辛敖此人暴戾殘忍,不忠不義,便是下地獄也無他容身之所。這等人,又怎麽生得出帝姬這般靈秀人物?”
    這一日,辛敖宣告天下,無極門將舉行請神儀式。
    帝姬聽見這樣的家國大仇,竟然都沒有半點知覺,難道是辛敖將她日夜洗腦了?
    “怎麽?元君有為難之處?難道你先前說的話,都是在欺弄寡人?你無極門並不會請神?”辛敖沉下臉。
    也如皇帝所說,神明有明辨的能力。他若弄個替罪羊來,一個照麵就要被戳穿。
    怎麽能這樣說辛敖呢?
    隨後越姬又同烏晶晶說了說,當初她與清凝是怎麽逃過追殺活到今日的。
    可那也沒什麽可惡的,妖怪之間搶食時,打得狠了也是要殺妖的。
    烏晶晶怔了怔,記憶被拉回了初到這個世界的時候。
    正是因為無相子分予她的金光,辛敖留下了她的性命。可後頭一日一日相處,他將她扛在肩頭,一點點將她養大,那並不是作假。
    烏晶晶聽到這裏,忍不住抿緊了唇,心底有點不大高興。
    元楮躬身應是。
    元楮躬身道:“有些頭緒了,不日便能拿到陛下跟前來問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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