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我是有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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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兵以為我們一路向北,那我就反其道而行之,跨越山林往回走。我們剛從元城逃出來,他們想不到我們會走回頭路。
    我編了四雙草鞋,讓雲舟他們也換上。
    在雨後的山林裏行路,危險且耗費體力,我們走得小心,所以速度很慢。
    好在沒有追兵追上來,我們順利抵達通往久霜國的官道。
    聽偷鏡賊的兩名室友說,他們曾在這歇過腳,這附近也有一家客棧。
    我們和久霜國的關係,元城人都知道,追殺我們的人未必不知道,遇到危險我有可能轉道去久霜國。
    安全起見,我讓張總管他們留在山裏,我獨自下山購買幹糧。
    我假設追殺我們的人在通往各國的官道上都安排了人手,我們四人絕對不能同時出現。
    從客棧出來,老板娘把她帶不走的衣服挑新做的、送給我兩套。
    我換個她的衣服,潛入官道旁的小鎮,在鎮上分批買入幹糧,又買了背簍和鬥笠。
    我在鎮上轉了轉,街麵上一切正常,也沒人跟蹤盯梢我。
    但在鎮外官道旁,有幾個人坐在茶棚裏,身穿黑色輕甲,每當有人經過,他們就會掃上兩眼。
    我頭戴鬥笠,背著背簍出了鎮子,向山林的方向走,不往官道上走的他們不會注意。
    我找到偷鏡賊室友說的那間客棧,先打探一番,確定這間客棧裏沒有黑甲人,便去山裏把雲舟他們帶出來,一起在客棧住下。
    這間客棧規模比較小,隻有四間客房,老板抱怨最近生意不好,房間空著也是空著,願意給我們打折。
    我們在山裏貓了這些天,根本沒有洗澡的條件,考慮到男女有別,我便開了兩間房,張總管和雲舟一間,我和月南香一間。
    這樣張總管還能幫雲舟洗澡,我和月南香一塊也方便。
    老板是個健談的人,興許是多日來沒有顧客登門把他憋壞了,他圍著我們忙前忙後,一個勁兒說話。
    他不問問題,自顧自說話,多是抱怨生意不好,最近世道太亂。
    我檢查過他端上來的茶水、酒菜,全都沒問題。
    他說自元城出事,他這小店便沒了生意,武林大會開始前,他這可是加了好幾張床,每天都有人過來投宿,他都沒地方招待。
    現在可好,一個人沒有了,往後還不知道怎麽樣呢。
    我故意提起,說城中逃出許多商人,他們沒處落腳,應該會找地方投宿。
    老板歎氣說:“您有所不知,離這十幾裏路的霜葉湖有家大客棧,有近百間客房,往來客商不在乎多走十裏路,都奔那去了,那邊條件好。”
    怪不得他念著前段時間生意好,原來是難得有生意好的時候。
    “我這小店開了十餘年,早先也有些熟客,如今人都奔那去了,這店是開不下去嘍。唉…你們來得巧,我這小店明個就關門,咱們相逢便是有緣,今日的酒菜我請客,幾位慢用。”
    客棧的櫃台附近確實放著打包好的行李,我以為是住客的行李,沒成想是店家的。
    張總管叫住老板,和他攀談幾句,邀請他坐下跟我們一塊喝兩杯。
    他們兩個年齡相仿,說話慢條斯理一個調調。
    我和月南香坐一邊,和雲舟坐對臉,張總管和老板相對而坐,方便他們倆聊天。
    我沒見過張總管喝酒,那天在老板娘的客棧,白請他喝的酒,他都沒喝一杯。
    今天他主動端杯和老板喝酒聊天,我猜他是想套話。
    果然,酒過三巡,他和老板的談話內容越來越廣泛。
    老板先是吐苦水,說三年來他苦苦支撐,還是沒能撐下去,今年連夥計的月錢都拿不出,隻能將人辭了,自己守著這小店。
    本來武林大會盛況空前,他想借著這機會回回本。
    誰料元城遭遇大劫,住客全嚇跑了。
    有從元城逃出來的人,也去了霜葉湖客棧,沒人敢來他這投宿。
    “這是為何?”張總管問。
    “老哥你有所不知,我這小店沒靠山,誰敢來呀?那霜葉客棧背靠大樹,人住在他們店裏,沒人敢在他們眼前抓人。”
    “哦?大樹?難道是武林盟的地盤?”
    “嘿、您說笑了,武林盟遭受重創,自身都難保,還顧得上別人嗎?”
    “那是……天宮開的店?”
    “天宮?若不是今次出了這麽大的事,江湖上有誰聽過他們的名號嗎?”
    “這、都不是的話,恕愚兄孤陋寡聞,真想不出還有哪門哪派有這樣的勢力。”
    “霜寒千湖、韓家。”
    “是武林四大家中的韓家?”
    “那可不,來頭大吧?”
    “是不小。”
    “咱這小店豈是人家的對手,支撐三年已是極限,再不走、棺材本都保不住嘍。”
    “老弟這店,可是售出了?”
    “誰要啊,那霜葉客棧有吃有喝有玩,樣樣不缺,我這地方,做什麽買賣都不合適,根本售不出去。”
    這間小客棧確實離官道不近,附近又沒村莊,開買賣沒有合適的經營項目。
    通往久霜國的官道是五年前修起來的,之前這片地界隻有山路,在這投宿的多是進山、去山村收山貨的商人。
    那時這間小店是必經之路上的唯一一家客棧,自打五年前官道修成,走這山路的人便寥寥無幾了。
    加之十幾裏外又開了一家大型客棧,有鋪好的石板路,連接官道與客棧,走人、走車都方便。
    這小店的生意自然是越來越差。
    “嶽老弟,不瞞你說,我們一家子是來久霜投親的,可來了才知那親戚早已搬家不知去向,我們正無處落腳,老家那邊遭災,整個村子都沒了,若你真決定舍了這小店,不如賣給我,讓我們一家有個容身之所。”
    張總管這話一出,老板激動得杯中灑都抖灑了。
    我抬眼看了看張總管,沒有反對,繼續吃飯。
    荒山小店,無人問津,正是隱藏、棲身的好地方。
    嶽老板一激動,拉著張總管參觀起房子來。
    店雖小,老板卻很愛惜,他說這店裏的一桌一椅,皆是由他親手打造。
    如果張總管願意接手這小店,裏邊的一應物品全白送。
    高興過後,他又擔心起來,畢竟這店的生意好不了了,我們接手,今後要如何生活?
    張總管叫他放心,我們可以開間山貨鋪,進山收山貨,順便種田、養雞,生活還是能過得去的。
    嶽老板覺得靠譜,便和張總管簽了合同。
    張總管拿出他那份碎銀交款,由‘一家之主’掏錢買房合情合理。
    嶽老板高興得一宿沒睡,第二天有車來接他,他臨走前特意叮囑店內的東西全送我們了,倉房還有一堆以前的顧客落下的東西,他全都掛了標簽,東西是哪個房、哪位客人落下的,想著今後或許人家會回來找,所以全放到一處,方便保管。
    如果時間太久,沒人回來,那東西就由我們自行處理便是。
    嶽老板樂嗬嗬地走了,等他的車走遠,月南香才扯扯我的袖子,好奇地問:
    “阿姐,那個叔叔為什麽像大姨?”
    “他應該是哪個宮裏出來的,是淨過身的宦官,所以沒胡子、麵皮細白,神態舉止有些像婦人。”
    月南香還要再問,張總管趕緊打斷,叫她去選一間屋,做她的臥房。
    嶽老板與張總管年齡相仿,又在這開店了十幾年的店,沒有媳婦、孩子,如今回鄉,也說是去投奔哥哥。
    再加上我‘觀察’到的,他身體的不同之處,他這宦官的身份背景應該是沒錯的。
    隻不過哪國的宦官都是終身製,他如何能出得宮來?
    想必他也有一段屬於他的故事。
    張總管轉移了月南香的注意力,隨後他背上我買的背簍,改裝出門,要去鎮上置辦東西。
    嶽老板把他的一箱衣服留給了張總管,衣服雖然不是時興的款式,但料子絕對好,他住在山野,又整天做粗活,一直舍不得穿。
    如今他身體枯瘦、背也佝僂了,想穿這些衣服也不合身了。
    嶽老板換上一身,剛好合適,他背著簍去鎮上,采購了些布料米麵和各類菜蔬種子。
    我見他背這些東西回來,便問:“你真要在這種地?”
    張總管反倒一臉困惑地反問:“不是你要找地方隱居嗎?”
    我扶額道:“這地方也不夠隱啊。”
    張總管笑了:“不是深山老林才算隱,被人遺忘的地方,何嚐不是一種隱?”
    我搖頭,心說他還不知道將來可能發生的事,不知道那情況有多嚴重。
    “暫時在這落腳可以,長久居住不行,這附近山裏有好幾個村子,十幾裏外有人群聚集的大型客棧,還有一個鎮子,現在是被人遺忘了,等饑荒蔓延,咱們種的菜、養的雞,一樣別想剩下。”
    “饑荒?”張總管果然一臉莫明。
    “有些事我現在不確定,隻能猜到大概的方向,咱們寧可謹慎些做足準備,好過真的發生了、一無所有。”
    “行,聽你的。”張總管拿出米麵,把種子包好,放進我那堆種田書裏。
    月南香把她的行李包放到她選好的房間,叫上雲舟去倉房玩。
    他們把倉房裏的東西挨個翻一遍,在顧客遺落的物品中挑挑撿撿。
    嶽老板心思,物品上掛的標簽,不僅有姓名房間名稱,還有時間。
    除了一個布包外,其餘的東西存放時間都有好幾年了。
    三、五年沒人回來找,八成就是不要了。
    可嶽老板仍然保管著,哪怕是雙布鞋也沒有扔。
    “咦,老板不是說最近沒客人嗎?”月南香舉著個皮子包跑出來,指標簽上的日期給我看。
    “給我看看。”我突然有點緊張,裝作若無其事地接過皮子包。
    月南香想跟著看看是什麽東西,我叫她接著翻那堆失物,看有沒有值錢的東西。
    支走她,我拿著皮子包去了後院,到沒人的地方,我解開皮繩,揭開皮子,看到一件圓型物品,中央嵌著一顆能轉動的圓珠。
    我連忙把皮子重新包回去,用繩子係好,裝進我隨身的小布袋裏。
    不用再看了,這東西就是四方寶鏡!
    嶽老板記錄的日期,正是盜鏡賊和他的室友在這投宿的日子。
    他們走了,留下鏡子,老板當是客人遺落的,給編上號放到倉房裏,以備客人回來尋找。
    這麽重要的東西,當然不可能是盜鏡賊遺落在這的,恐怕是他不敢將寶鏡帶在身上,知道老板有替客人存東西的習慣,故意把鏡子落在這。
    他知道鏡子丟不了,老板會替他存好,三、五年都不會處理,他若能活著有足夠的時間回來拿。
    我的天……
    寶鏡的有緣人竟是我自己?!
    官道修好幾年了,小店遠離官道,嶽老板三年沒幾個客人,誰能想寶鏡藏在這呢?
    我在古籍中見過寶鏡的插圖,背麵的圖案、可轉動的珠子,包括珠子的顏色全能對上。
    這是傳說中的邪物,攝魂一說我沒見過實例,卻也不敢翻到正麵瞧上一眼。
    需要鎮壓的邪物,就這麽放著還是不安全,誰知道這次武林遭難,是不是它吸走了元城的‘好運’?
    本該是勝利者的天宮帝君,也在勝利後痛失摯愛,人徹底瘋了。
    我越想越覺得它不祥,這種事寧可信其有。
    我坐到後院的石墩上,認真在原身的記憶中搜尋,尋找封印寶鏡的方法。
    她看過天下各類古籍,尤其是奇聞類,背過很多這方麵的記錄。
    這片大陸上誕生文明的時間有幾千年了,更早之前也有神話傳說。
    比如這個世界是從‘萬物瓶’裏倒出來的,虛空世界、一片混沌,神明傾倒萬物瓶,從瓶中流出諸元素,形成陸地、山川、江河湖海。
    瓶中最後倒出的是生物元素,它們自行組合,生成走獸、鳥魚、昆蟲、人類。
    第一批自行組合而成的人類,便是這個世界的始祖。
    一共一百四十四人,男女各七十二人。
    世界有六塊大陸,男女組隊分成六隊,前往不同的大陸。
    他們在各自的大陸上繁衍生息,最初每對男女都會生十幾個孩子。
    那時嬰兒的成活率是百分之百,至少傳說中沒有夭折這個詞、或意思相近的詞。
    孩童沒有夭折,老人全是壽終正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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