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完顏婁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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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貫到了場內,看到這副情景,怒聲道:“快送金國使者前往使館!恒武,這裏的事你就不要管了!”


    童貫身後的王稟也充滿擔憂的看向範卓遠,朝他微微搖頭。


    範卓遠沒有動,燕山府路知州也大叫起來,“爾等刁民看什麽看,還不快散去,等著官府把你們抓起來吃牢飯嗎!”


    “慢著!”


    軍兵正要驅散百姓,以及護衛金國使者前往使館時,李綱忽然大喝起來。


    他橫眉冷對童貫與金國使者等人,跳下戰馬,來到食肆,看著地上的三具屍體,眉頭越皺越深,忽然聽到房間裏有聲音,而後走進去一看。


    這裏麵卻還有兩個十一二歲的小孩,一男一女,應當是店家夫婦的兩個孩子。


    李綱安慰完兩個小孩,將他們帶到一旁,由家仆暫時照料。


    而後神色不善的看向周圍人群,說道:“誰能告訴我,這裏發生了什麽事!”


    範卓遠指著一名親曆此事的士兵,讓他站出來敘述一遍。


    李綱聽完後,胡須都在飄動,轉頭看向周圍百姓,拱手作揖道:“諸位父老,這裏發生的一切,真如方才那位軍士所言?”


    百姓們有些畏懼,範卓遠道:“你們盡可暢所欲言,範某在此,沒有誰敢對你們怎樣!”


    有範卓遠鼓勵,百姓們一個個將所見之事都說了出來。


    李綱轉頭怒而看向犯下惡行的三名金兵,“誰來翻譯!”


    然後又盯向一臉緊張的趙良嗣,說道:“你來翻譯!”


    趙良嗣張口結舌,“我……李宣撫,此事敏感,你還是不要……”


    “胡說八道!就連一武夫都尚且知道觸犯皇宋王法,當以王法處之!爾等飽讀詩書,連這點基本的道理都不懂?!”


    身為直臣,李綱的氣勢絕非尋常文官能正麵硬抗,就連奸相蔡京也往往對其退避三舍,更何況趙良嗣。


    完顏拔野冷哼道:“這位看來是不在乎我金國臉麵了。”


    李綱反諷道:“原來金國的臉麵就是可以當街殺人、淫辱婦女,對嗎?”


    完顏拔野臉色鐵青,“不過區區契丹人,我金人與之仇恨頗深,想來是他們三位想起當年為契丹人欺辱時的景象,因此才有此等作為。”


    李綱冷笑道:“你們與遼人如何,與我皇宋沒有任何關係,如今他們已是宋人,自當受宋律保護!


    來人!給我將此三人帶往府衙,本官要親自審理此桉!”


    金人被宋人當庭審訊,這等大丟國格的事,完顏拔野等人自然不可接受。


    一眾披甲金兵紛紛拔出兵刃,殺氣騰騰。


    完顏拔野道:“看來貴國是想撕毀盟約,與本國交戰了!”


    範卓遠扛著屠龍刀站了出來,“要動手,範某求之不得。”


    童貫暴跳如雷,嗬斥道:“恒武,這裏沒你什麽事!”


    然後對李綱道:“宣撫使,你不必如此吧,挑動兩國幹戈,你我在官家麵前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李綱個性倔強,早上雖與範卓遠起衝突,但那是理念不同,當下反倒站成一隊,冷哼道:“國格不可辱,今日被辱,來日金國必將得寸進尺,難道次次都得忍讓退讓?那又將退往何處?”


    童貫與李綱一文一武,相互製衡,此時誰也擺不平誰,情況當即僵在原地。


    “嗬嗬,這個熱鬧,老夫看了許久。”


    此時一個須發有些花白的高大男子走了進來,此人也是金人服飾,渾身上下透露出一股血腥煞氣,仿佛自屍山血海中爬出一般。


    出現之時,範卓遠和獨孤鴻這類對氣息較為敏感的武者,立時心生警惕,知道這個老者絕不簡單。


    金國眾人以及趙良嗣看到此人,立馬肅容行禮,萬分崇敬。


    “老夫完顏婁室,有幸作為陛下使者出使宋國,對於這裏發生的不幸,老夫深表歉意。”


    說著朝李綱、範卓遠、童貫等人深深行禮,看似態度無比誠懇。


    然而他隻向一眾高官武將行禮,卻對死者一家與周圍百姓視而不見。


    李綱和童貫等人也立刻朝完顏婁室行禮,甚至顯得略微緊張。


    此人名氣天下皆知,遼金之戰,幾場重要戰役他全部參與,從東北戰場一直打到西北,馳騁在大半個中國的土地上,所向無敵,戰功累累,以其大智大勇而名聞天下,向來為完顏阿骨打信任的左膀右臂。


    範卓遠也在認真打量對方,此人身上散發的氣息,說明他本身就是一個絕世強者,並非單純的軍事統率。


    黃龍府一役,此人曾被數十萬遼軍圍困九重,卻能率領數千部下強行殺出重圍,並與金軍迂回繞後的騎兵內外夾擊,一舉擊潰遼軍。


    


    要做到如此境地,領軍者非得要絕頂武功方可,以暗殺手法針對,恐怕難以奏效。


    完顏婁室拍了拍童貫與李綱肩膀,隨意的舉動便已在氣勢上壓倒兩人,以其出眾戰功為背景,哪怕是剛正不阿的李綱,也不由生出幾分懼意。


    完顏婁室豪邁的哈哈大笑,“此事確實是我們金國做得不對,殺人傷人,即便在我們金國也是要付出大的代價的。”


    說著回頭看向三名金兵,用女真話一番怒斥,三名金兵當即拋棄武器,跪在地上連連磕頭,然後將身上攜帶的所有財物都拿了出來,交到店老板兩個孩子麵前,又跪下朝他們二人磕了幾個頭。


    兩個孩子恐懼的回過頭,撲在李綱家仆的懷中。


    完顏婁室又朝完顏拔野等人說了一番話,他們當即將戰馬牽出,取出周身財物,金銀珠寶閃爍寶光,晃得人人眼花繚亂。


    “這些都是我們的誠意,兩個孩子以後還是要生活的,這些財物就賠給他們,必能讓他們安樂長大,富貴終身。”


    童貫連連賠笑道:“婁室將軍說得極是,就算他們父母做一輩子生意,恐怕也賺不到這許多錢財!有將軍這般康慨,他們以後算是能過上人上人的生活了。”


    知州也笑道:“本官立刻去尋找這兩個孩子親戚,由其代為照顧,實在找不到,官府也能代為照料的。


    金國使團如此友好,誠意滿滿,我看這件事就這麽算了,忙了這麽久,大家夥也累了,不如本官在天祥閣做東,諸位賞臉同來,暢敘宋金兩國友誼!”


    李綱張張嘴想要說些什麽,但麵對微笑的完顏婁室,想起他身後赫赫戰功,以及累累白骨,一時腹中想說之話卻是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獨孤鴻看著這一幕,冷哼一聲,卷起了地上的黑布纏上重劍,冷冷瞥了眼高慎行,道:“索然無味,三天後,西城門樓等你!”


    高慎行亦還劍入鞘,灑然一笑,“絕不失約!”


    如今看來,所有人都認為以錢買這契丹人一家性命,換得如此結局是皆大歡喜的事。


    金人快意大笑,宋國官僚媚意相陪,百姓沉默不語,宋軍麻木不仁,武林俠士怒不敢言。


    此時,範卓遠忽然來到了兩個孩子身前,他蹲下身體也比兩個孩子高出許多,俯視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