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惡化的速度，比楊洺預想的還要迅速。
    古頓馬哈踢完盧利安的第三天。
    小律清冽的嗓音在別墅中回響：
    “當前在落風帝國境內，總共發現三千二百五十四名形跡可疑的對象。新聯邦特工的數量還在持續增加。”
    “在最近三天，有六十餘架次新聯邦高隱戰艦出現在了落風帝國第五行政星同步軌道，派出了總共三百餘架次登陸艇進入第五行政星大氣層。預計最少有四千五百名新聯邦軍官、士兵，攜帶軍火類型不明。落風軍方對此持漠視態度。”
    “古頓馬哈當前有被軍方其他將軍孤立的風險。”
    “最近二十四小時內，有十二名特工出現在我們工廠附近，並在附近路口安放了各類監控儀器，我們正被嚴密監視。”
    律的嗓音一頓，補充道：
    “當然，他們的監視現在沒有任何作用。
    “我的主腦算力有極限，無法同時處理這麽多目標的所有信息，隻能鎖定他們之中比較重要的目標持續追蹤。
    “而且我們必須做好防範，對方在搜集我們的情報，他們隨時有可能發動針對老板你的攻擊。”
    餐桌旁的楊洺和科列夫對視一眼，各自愁眉苦臉。
    楊洺罵道：“這才三天，該死的新聯邦怎麽不直接派正規軍進入第五行政星？”
    科列夫歎道：“楊洺，你的計劃和想法都是不錯的，執行得也很順利，我相信你能抵達那個目標——如果新聯邦不這麽快就開始動手的話。”
    “沒有什麽如果，”楊洺抱著胳膊，恢複了淡定，“我們要做的事，本來就是虎口奪食。”
    “虎口奪食？這個比喻真恰當，”科列夫歎道，“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時間上還是太急促了些。”
    楊洺手指敲打著桌麵，已經觀察、思考了兩天的他，其實已經有了一條思路。
    楊洺道：“現在最關鍵的問題，在於落風帝國皇室的態度。”
    “你指望他們？”
    科列夫搖搖頭：
    “楊洺，你不了解一個糟老頭在這個時候的心態。
    “這個老皇帝沒多少年的活頭了，他現在就盼著謝爾曼帝國的艦隊出現，這個國家其他人的死活，對他而言都不重要了。”
    楊洺歎道：“現在的落風帝國，缺乏一個能把皇室、軍方、民眾，都統合起來的靈魂人物。”
    科列夫立刻道：“你不是要投資二皇子嗎？讓二皇子站出來啊。”
    “那需要二皇子先燃起鬥誌，”楊洺糾正道，“而且我隻是想讓二皇子幫我進入皇室護衛團，那樣往上爬會更輕鬆一些。”
    科列夫沉默了一會：“你是船長，到底是繼續幹這一票，還是先撤再說，由你來決定。”
    “我想留下，幹完這一票。”
    楊洺沉聲道：
    “這裏是最好的機會。”
    律在旁邊提醒：“我們當前並沒有投入太多的時間成本。”
    “但，律，你要明白一件事。”
    楊洺目光十分銳利，低沉的嗓音也充滿了磁性：
    “如果我們這次逃了，那今後在麵對新聯邦的時候，還會有一戰的勇氣嗎？
    “新聯邦在積極擴張，謝爾曼帝國已經出現了頹勢。當然，我覺得最近幾十年他們不太可能爆發正麵衝突，但兩者之間的博弈必然會激烈化。
    “而我們，如果順利通過了第一場考核，再僥幸能通過第二場、第三場，那時候我們必然會成為新聯邦眼中必須除掉的強敵……你懂我的意思，律。
    “提前跟他們交手，也能讓我們多積累一些經驗，了解他們情報部門的運行邏輯。”
    律的虛擬形象輕輕點頭。
    科列夫目光微微閃爍著：“其實我們也並不是沒有優勢。”
    楊洺微微撇嘴：“除了我直接去偷襲他們指揮部外，還能有什麽優勢？”
    “哦，船長，你是個莽夫嗎？怎麽就知道打打殺殺！你現在是我們這個小團隊的領導，必須要有大局觀！”
    科列夫的老臉上帶著幾分陰狠，緩聲道：
    “聽我的，伱的個人實力永遠無法與星艦大炮媲美，你得多動心眼兒，跟他們玩陰的。”
    “那倒不一定，”律在旁輕飄飄地說了句。
    科列夫的老臉上頓時寫滿了問號。
    老頭看了眼楊洺，繼續道：
    “我的意思是，我們要從戰略上想辦法，從戰術上迷惑對方。
    “隻有借助謝爾曼帝國，才能抵消新聯邦帶來的壓力，我們要從這方麵入手。
    “我們的優勢就在於，他們還不了解我們，不清楚我們有什麽樣的底牌。”
    “是的，我親愛的叔叔。”
    楊洺正色道：
    “律之前已經在準備了，接下來會利用網絡散播一些謠言出去，但能收到多少效果，不敢保證。”
    “戰術上呢？”科列夫關切地問。
    “這個……”
    楊洺微微撇嘴，淡定地說著：
    “我們必須明確，我們來這裏的目的並不是拯救帝國，更不是去做什麽超級英雄，我要的是功勳、爵位、封地。
    “現在不是我們主動要去作什麽，而是要皇帝或者皇子，主動請求我們去做什麽，然後他們支付報酬。
    “所以，現階段，我必須繼續攻略二皇子，順便借二皇子來迷惑對方、降低對方在我這裏感受到的威脅。接下來我會繼續去跟二皇子花天酒地，你們覺得怎麽樣？”
    律：“去俗情店租個包房然後自己唱歌？”
    楊洺正色道：“律，接下來這段時間，你要辛苦一點了。”
    “我盡量調配有限的算力，”律輕聲道，“身為您的全能助理，我會盡自己最大努力，讓敵人後悔與我們為敵。”
    ……
    辛苦？
    機械思維體沒有疲倦、辛苦等類似概念。
    律無聊的時候，隻喜歡幹三件事。
    觀察楊洺；
    觀察人類世界；
    思考自己存在的意義。
    為了證明第三件事，律為自己構造了一個思維空間。
    最初時，這個思維空間是白茫茫的一片，並不需要消耗太多算力，隻要維持‘我在這個空間生活’的念頭，她就可以維持自己對這裏的認同感。
    這裏是容器、房間、虛無的軀體。
    ——律這麽描述著。
    漸漸的，律習慣了楊洺為她設置的形象，思維空間中的機械思維體也從最初的那團微光，轉變成了外顯形象的模樣。
    這個思維空間開始出現邊界，出現了類似於房間的輪廓，出現了衣櫃、書桌、床體、窗扉。不斷更換的景色貼圖代替了原本白茫茫的一片，這裏也變得五顏六色。
    就如一個少女的閨房。
    有時候為了節省算力，律會分成主副思維，主思維體進入思維空間，縮在書桌前的旋轉座椅中，刻意蜷縮起雙腿，將副思維體收集、提取後的信息，用圖文、視頻的形式展示出來。
    這麽做的好處是，主思維體隻需要維持低能量、低算力，副思維體不必進行思考，執行普通人工智能的任務就足夠了。
    ‘我在訓練我自己。’
    律訕笑著說。
    就像現在。
    律縮在柔軟的椅子中，眼前出現了兩排向前飛速滑動的信息流，最下方的時間軸代表現實物質世界中的時間流速。
    在這裏，律仿佛找到了自己那三位老師——智械暮光高維機械生命體，他們的樂趣。
    信息流包含了圖文、音頻、視頻、加密碼流、無線通信……
    第一條信息流鎖定了老板和老板的老夥計。
    律必須時刻保證他們的安全。
    第二條信息流在不斷變化、十分龐雜，囊括了落風帝國從皇宮到街路上的路況信息，包含了以盧利安為首的新聯邦特工團夥的各類計劃，等等。
    律喜歡看下麵的內容。
    比起新聯邦特工專業的謀劃叛亂、腐化官員、籠絡鄉紳、斬首襲擊，自己老板勾搭二皇子的過程……實在是太枯燥了。
    假如，將這些信息流，以老板正式決定留在落風繼續‘球長計劃’為起始點，以銀河日為單位，大概就是這樣的：
    【第一日】
    盧利安派人同時會見軍方八位實權將軍，控製網絡輿論，將‘謝爾曼帝國即將派使團前來’的謠言扼殺於落風帝國網絡，使得楊洺一方的第一波反撲宣告失敗。
    老板與二皇子訓練棍球，享用美食，一起趴在淺淺的蒸餾水池中，享受著美麗侍女的細致搓背服務。
    老板與二皇子夜間去了一家新的俗情店。
    【第二日】
    盧利安召開五級以上駐落風特工會議，決定同步推進火炬計劃與第五行政星革命。盧利安再次會見古頓馬哈，雙方進行了友好交流。
    楊洺與二皇子打球、享用美食、洗澡搓背泡溫泉。
    夜間去了一家新的俗情店。
    【第三日】
    盧利安團隊暗殺第五行政星總督，爆炸殺死了總督及其妻子、孩子，以及二十餘名護衛、傭人。落風帝國上下嘩然，落風皇室嚴厲譴責叛軍，並要求軍方履行應有的職責。盧利安團隊控製網絡輿論渲染危機，並為落風帝國國內資本外逃提供快捷通道。
    楊洺與二皇子……略。
    在夜間去了一家新的俗情店。
    【第四日】、【第五日】、【第六日】。
    特工團隊注意力聚集在第五行政星，全力點燃火焰。
    楊洺與二皇子開辟了新的俗情店地圖邊界。
    【第七日】
    第五行政星爆發大規模叛亂。
    新聯邦埋藏在第五行政星上的力量局部爆發，地表出現了並不激烈的戰鬥，叛軍沒放幾槍就奪取了一座中型城市的控製權，在極短的時間內，控製了城市周邊的各類設施。
    盧利安團隊開啟香檳。
    盧利安大肆嘲諷帝國軍情處特工（指楊洺）的無能。
    楊洺與二皇子合資買下了一家俗情店。
    畢竟在這種緊要關頭，皇子外出逛夜店，影響太過惡劣。
    【第八日】
    盧利安團隊將重心轉移向落風帝國首星，盧利安開始策劃一係列恐怖襲擊，以分散帝國皇室注意力，減緩第五行政星壓力，謀求第五行政星部分區域的獨立。
    落風帝國皇室提前接到消息，將伊蘭朵星的防禦等級提升到最大，實施全區域交通管製。
    盧利安團隊行動略微受阻。
    楊洺與二皇子……去了他們自己的俗情店。
    思維空間，律看著眼前彈出來出現的視頻，略微愣了下，差點感動到熱淚盈眶。
    視頻的背景，是在俗情店的隱秘包廂。
    而視頻第一幀的畫麵中……
    楊洺狠狠拽住了二皇子的衣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