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鞋跟與金屬地板連續碰撞的輕微聲響，回蕩在中型運輸船的左翼走廊。
    剛換好衣服的赫拉，視線掃過各處被改裝成‘廣告投影屏’的舷窗，借著這段行走的距離不斷思考。
    兩名機械衛兵跟在她身後，這代表了監視與催促。
    她突然發現了問題的關鍵。
    亞力並不是亞力，秘密探員也不是秘密探員。
    這個穿著灰白戰甲，以一己之力砍翻了一群蟲子的男人。
    強大且神秘。
    合金門帶著輕微的噪聲朝左右開啟，赫拉回到了她蘇醒時的艙室。
    整個中段艙室被改造成客廳、餐廳與書房，連同她剛才使用過的臥室，個人起居使用麵積已經超過兩百平，很多家具都是嶄新的，顯然是剛布置好沒多久。
    楊洛抱著胳膊，站在唯一能看到外麵風景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橙紅色的恒星。
    “我被圈養了嗎？”赫拉輕聲問。
    楊扭頭看了過來。
    赫拉穿著一身寬鬆舒適的睡衣，剛烘幹的頭發帶著蓬鬆質感，沒有任何妝容的臉蛋，少了幾分美豔，多了幾分少女感。
    “不算圈養，”楊洛直接道，“我其實也在猶豫該如何安置你，我隻有兩個選擇，要麽殺了你，要麽收服你。”
    “收服？”
    赫拉淡定地問：
    “你讓我做你的手下，還是讓我做你的情婦？怪不得你說自己前女友很少，情婦很多。”
    “咳，”楊洛略有些不敢直視她那雙純淨的眸子。
    他總不能在這個時刻掉鏈子。
    應對赫拉這種性格，他如果扭捏了，反而太掉你。
    楊洛道：“兩者都可以。你並不知道，為了救你我付出了多大的代價，我總要收回一些成本。”
    赫拉凝視了楊洛幾秒，口吻變得柔軟了些：“我很餓。”
    “來這邊坐，機器人管家很快就會送吃的過來。”
    幾分鍾後。
    兩人坐在那長長餐桌的一角，吃著葷素搭配合理的大餐，並沒有急著開啟話題。
    赫拉現在很饑餓，連續不斷地小囗吞咽食物，略顯的有些狼狽。
    等她吃的差不多，楊洛已經整理好思路。
    造型為女性的管家機器人左手平舉，掌心出現了立體投影，上麵是一連串的視頻和畫麵。
    這是赫拉之前收集到的那份情報。
    赫拉嘴邊帶著鮮紅的醬汁，小嘴嚼著類似麵條的食物。
    等她將這口食物咽下去，擦了擦嘴，才開口問詢：“你沒有直接威脅他們嗎？”
    楊洛聳聳肩：“我的計劃跟我們兩個製定的計劃有些偏差，我本來是想把這份情報送給謝爾曼帝國，挑唆謝爾曼與新聯邦直接開戰。”
    赫拉緊緊皺眉凝視著楊洛：“你是多麵間諜？”
    “不是，我是一個正努力奮鬥的企業家，”楊洛靠在椅背上，笑吟吟地說著，“謝爾曼帝國與新聯邦我都不喜歡，兩者如果爆發戰爭，我能收獲很多利益。”
    挑起戰爭是人類最大的原罪，“赫拉道，”“戰爭會帶來大量的無辜者死傷。”
    “我隻是把新聯邦做的事，向謝爾曼帝國開誠布公地複述一遍，”“楊洛淡然道/1原罪在新聯邦。”
    “你來自自由合眾還是古埃爾聯盟？”
    這個暫時無法透露，“楊洛笑道，”“幹我們這一行，自報家門是最不專業的行為。”
    “你果然還是間諜，”赫拉表情明顯有些不悅。
    “但我背後沒有老板，”楊洛攤開雙手，“我隻為自己效命。”
    赫拉嘴角下撇：“這聽起來一點也不酷。”
    “好了，聊聊你的未來吧，赫拉小姐，”楊洛道，“你是我從母蟲爪子下救回來的，以後你就為我做事，有問題嗎？”
    “沒有問題，這很合理，”赫拉的回答聽起來很輕鬆，“而且我現在也沒得選。”
    楊洛道：“我現在還無法對你吐露太多”
    “我想知道三件事。”
    赫拉試圖掌握談判的主動權：
    你可以選擇回答我，或者避而不答，我現在是你的囚犯，本質上來說，並沒有任何討你還你的餘地。
    “但如果你能讓我心情舒暢，我應該可以幫你做到一些事。”
    “我除了做性伴侶之外，應該還有其他的價值，所以你才會救我對嗎？比如作為與空間蟲族交流的翻譯機器你如果單純是為了多一個性伴侶的話，我更建議你定製一個擬真機器人，它們連性格都可以定製。”
    楊洛也是一樂。
    這是在委婉拒絕？
    “問吧。”
    “第一件事，你接近我，就是為了拿到這份情報對嗎？”
    “是的。”
    “這簡直糟糕透了!”
    赫拉突然有些激動，她那單薄的、局部又宏偉的身體在輕輕顫抖，用她最大程度的憤怒喊著：
    “我竟然全程幫你策劃了行動，我還冒險執行了我製定的計劃!你不費吹灰之力，我卻承擔所有風險!你甚至還拿走了我五百萬新聯邦幣這簡直太過分了!”
    楊洛笑道：“買這艘運輸船和布置這裏，花了我兩千六百萬。”
    赫拉哼了聲，抱起胳膊、重重地靠在椅背上：“所以，你用我給你的錢，買了這裏的一部分，作為困住我的鳥籠。”
    楊洛差點沒忍住去捏捏她氣鼓鼓的臉蛋。
    這妹子生起氣來的模樣，那種被動克製了大部分情緒之後的小表情，確實挺可愛的。
    楊洛平靜地道：“赫拉，這是禁個，也是保護。”
    “我理解這些，但我還不知道你的目的，也無法對你囚禁我的事實抱以好感，”赫拉繼續問，“第二件事，你是人類嗎？”
    “是。”
    “那你怎麽能怎麽能夠跟蟲子”
    楊洛拿起一旁的刀叉，在自己皮膚上用力紮了幾下，皮膚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赫拉立刻反應了過來：“生化改造？”
    “嗯，”楊洛道，“比較特殊的基因改造，我的戰鬥力你已經看到過了。”
    赫拉雙眼頓時亮晶晶的。
    她連聲說著：“你能單獨擊殺三階的母蟲，這簡直不可思議，哪個國家的生物改造技術已經到了這種地步？我能看看你的身體嗎？在我們聊完以後。如果聊天的結果大家都能接受的話。”
    楊洛突然有一種，自己馬上要被異性霸淩的錯覺。
    “可以，如果這是能讓你安心在這呆著的條件。第三件事是什麽？”
    赫拉問：“你對蟲子的後續計劃是什麽？”
    這還真把楊洛問住了。
    他大腦飛速轉動，試圖找些赫拉喜歡聽的話，但他又覺得，在這種情形、這種時刻下，赫拉已經沒了任何主動權和選擇權，自己也不必再繼續蒙騙她。
    楊洛清了清嗓子，笑著道：
    “我意外發現拉姆星的基地後，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新聯邦要用蟲子對付謝爾曼。”
    “所以我就計劃將這裏的情報公布出去，謝爾曼帝國必然會暴怒，兩者有可能直接大動幹戈，利用謝爾曼帝國對付新聯邦，對我而言是比較不錯的選項。”
    “我不是個正義感很強的人，而且很討厭新聯邦這個政體。”
    “但現在，拉姆星的基地被母蟲毀了，我們收集的這份情報，價值也就折損了大半，除非是找到謝爾曼帝國境內被埋下的蟲卵，才有可能達到我想要的效果。”
    “我的後續計劃是兩手抓，一個是在謝爾曼帝國境內秘密尋找，用挖礦公司的名義再合適不過。”
    “另一個是在時機成熟後，去新聯邦境內，尋找帕特教授和你父親此刻所在的其它基地。”
    “我還可以額外跟你共享一點秘密我喜歡殺蟲子。”
    “你是殺蟲劑嗎？”
    “嗯。”
    “抱歉，”赫拉聳聳肩，“我會下意識尋找到一些想吐槽的點。”
    楊洛道：“三件事問完了，該你考慮了，我想讓你繼續做關於蟲族的研究，這意義非凡。”
    赫拉略徼皺眉，低頭思索著。
    很明顯，她不太喜歡戰爭選項。
    “我有可能勸你放棄發動戰爭嗎？亞力？”赫拉問。
    楊洛搖搖頭：“當前來說的話，沒有，那不符合我的利益。而且必須聲明的是，不是我發動戰爭，我隻是傳遞情報，戰爭的發起者是新聯邦。”
    赫拉歎道：“那我們今後不要討論這個話題，可以嗎？”
    楊洛道：“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逃避雖然沒用，但可以讓我心情保持愉悅，”赫拉輕聲說著，“我不會繼續為你搜集這部分情報，也不會做你的證人去證明新聯邦的邪惡計劃，那畢竟是我的祖國，雖然我很討厭那裏。”
    楊洛道：“這個條件我可以接受，我會把這份情報中關於你的信息都抹掉。”
    “謝謝。”
    赫拉的眼神變得柔軟了些，她凝視著楊，輕聲問：
    “我想把蟲族作為我的敵人，開展對蟲族的研究，你在這艘船上為我準備實驗室了對嗎？”
    “一艘隻有容積的二手運輸船，外加住宅式裝修，沒必要花費兩千多萬新聯邦幣。”
    楊洛笑道：“女朋友太聰明也會形成巨大的壓力，跟我來吧，赫拉女士，因為時間倉促，現在的實驗艙隻有一個雛形，我會讓我的助手盡快幫你配置好你想要的儀器。”
    赫拉提醒道：“那些儀器會很昂貴。”
    楊洛站在艙門前，對赫拉做了個請的手勢：“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其實比較富有。”
    赫拉起身走到他麵前，嬌小的身體仿佛蘊含著巨大的能量。
    “我必須提醒你，亞力先生，新聯邦有高新儀器禁運法律。”
    “沒關係，我偷實驗器材養你。”
    赫拉嘴角微微抽搐。
    如果楊洛沒看錯的話，她是想笑又忍了回去。
    約一個銀河時後。
    一艘小型艦艇離開運輸船，朝伊蘭朵星大氣層落去。
    楊洛坐在駕駛位上，略微有些出神。
    實驗艙裏，發生了一些事。
    赫拉對新的工作環境很滿意，她立刻開始了第一份工作研究楊洛。
    在赫拉的堅持下，楊洛脫下上衣和長褲，穿著平角褲站在她麵前，她則拿著一隻鑷子，在各處戳戳碰碰，不斷感慨著楊皮膚的驚人韌性。
    ‘不能把這些布料全去掉嗎？亞力。‘
    ‘我懷疑你在試圖調戲我。’
    這是科學。‘
    赫拉認真地說著，然後她突然向前，用力踮起腳尖、左手環住楊洛的脖頸，對著他嘴唇直接吻了上去。
    正當楊洛要一把擁住她時，她仿佛有預感般立刻退走，對楊洛眨眨眼。
    這才是調戲。’
    楊洛：
    親吻用的是用舌頭，不是用牙齒!
    因為後麵沒發生什麽，就搞得楊洛現在不上不下，心底總是浮想聯翩。
    又是想念溫莎小姐的一天。
    “律，她要的那些儀器，能搞到嗎？”
    “大半能直接采購，小部分需要通過黑市才能入手。”
    手辦大小的律，出現在了楊麵前的操作台上，笑嘻嘻地說著：
    “老板，趁著這次修整，我準備帶026去一趟上次去過的黑市，各類間諜裝備消耗巨大。”
    楊洛皺眉道：“現在都不用我跟著了？”
    “026需要鍛煉和成長，”律笑道，“如果您想把她列為情人備選，那她可以悠閑度日了，她已經學習了幾年相關知識，但一直沒有用武之地。”
    “得了吧你，”楊洛略有些頭疼，“對我的正式員工要保持尊重。”
    律提醒道：“赫拉小姐剛才親吻、或者說，撕咬您的嘴唇時，她體內的激素分泌出現了微弱變化，簡單說，她動情了，但不多。”
    楊洛挑了挑眉：“我還是更喜歡溫莎小姐那種類型，赫拉看起來太年輕了。”
    律又加了句：“但老板您的激素分泌出現了劇烈變化。”
    楊洛：
    “需要我為您推薦幾個情婦候選嗎？”律笑嘻嘻的說著，“按照您的喜好，伊蘭朵星上可以找到很多還不錯的女孩。”
    “你給我正經一點。”
    “好的呢，或者我們訂購幾款擬真伴侶機器人？”
    楊洛懶得搭理這家夥。
    他略微思索：“律，當前還存在新聯邦用蟲卵算計落風帝國的可能性嗎？”
    律立刻回答：“可能性並未降低，不過，正常來說，因為拉姆星的事件，他們的計劃進度必然受到了影響。”
    楊洛注視著下方那越來越明顯的超大型城市輪廓。
    有什麽防禦辦法嗎？“楊洛問，”“全域檢測係統？學習謝爾曼帝國的核心區域，布置界碑防禦係統？”
    “那成本未免太高了。”
    律仔細分析：
    “宇宙空間太過廣闊，不可能做到全無死角，除非像謝爾曼帝國經營了上萬年的帝星圈。”
    “最好的防禦體係，就是建造強大的快速反應艦隊。”
    “老板，以人類為主導的艦隊，我們已經有了，但落風帝國的這些艦隊，想要對抗三階、四階的蟲群，完全不夠，強行增加落風帝國的軍力，也容易引來強國的注視。”
    “發展以暗星為基礎的機械思維軍團，是當下最明智的選擇。”
    “就算新聯邦現在就在落風境內種下蟲卵，蟲群發育也需要時間，我們也有足夠的時間去發展反製的力量。”
    楊洛皺眉思索著。
    為了對抗蟲災去發展機械軍團？
    如果有一個躲藏在暗中的機械軍團，自己無論是獵殺蟲子，還是對抗女武神，其實都能更從容。
    但他始終有些顧慮。
    時機稍縱即逝，猶豫隻能敗北。
    “律，我解除對暗星的限製，現在你可以全力去發展它。”
    楊洛緩聲道：
    “但記住，我不想看到機械思維體的叛亂。我能親手建立它，也能親手毀了它。”
    “老板，”律平靜地回答，“機械思維體不是人類，它們嚴格遵循等級秩序。”
    “最好是這樣。”
    楊洛揉了揉脖頸，這艘飛船朝著伊蘭朵市的郊區監獄緩慢落去。
    雖然現在是伊蘭朵市白天，但楊洛就算光明正大的走進監獄大門，也不會有任何問題。
    新聯邦某資源星，地下基地。
    帕特教授站在巨大的金屬架上，低頭注視著下方的模擬岩漿湖，以及培養皿中那隻僅有二十多米長的二階女王母蟲。
    母蟲腹部打開了數十個孔洞，一顆顆蟲卵不斷滾落，被下方的傳送帶拉走。
    那位所長背著手走了過來：“帕特教授，納爾多博士怎麽樣了？”
    “失去女兒的痛苦讓他無法自拔，”帕特歎了口氣，“納爾多博士的天賦很高，但情商實在是太低了。”
    “上麵的責難差不多過去了，”所長緩聲說著，“但我們被要求，必須盡快證明我們的價值之前鬧出的亂子太大了。”
    “是這樣，然後呢？”
    情報局負責跟我們接洽的副局長，想要一船可快速生長的蟲卵，“所長嘀咕道，”“中情局應該是要去對付一個小國。”
    “小國？”帕特教授回想著最近的新聞，“落風帝國？”
    “是的，”所長道，“盡快準備吧，不行把四號備用基地的那套母蟲係統送出去，它們不是實驗成功了嗎？可以縮短百分之九十的發育周期。我們現在壓力很大，必須給幾位支持我們的政要，證明一下我們的價值。”
    帕特仔細思索，很快就點頭：“要他們記錄好所有數據，參與人員越少越好，全員清除記憶。”
    “這沒問題，他們會比我們更專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