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 第 223 章 梅良玉的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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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歲的大哥韓秉, 聰明早慧,從小就被韓夫人教導的十分懂事,各方麵都是南宮家的孩子中最優秀的。
    不管是作為南宮家的大少爺、還是作為兒子、兄長, 他似乎都無可挑剔。
    在蘇楓和盛暃還在為一些小事吵鬧爭寵時, 韓秉則不爭不搶,夾在兩個弟弟之間當和事佬。
    偏偏兩個弟弟有時還真能被他唬住, 乖乖聽話。
    南宮王府的後宅, 不像別的王公貴族一樣有許多醃臢事, 三位夫人也都是聰明人,平時遇上最多也就是口角爭鬥,少有陰招狠招互相針對。
    她們嫁給南宮明也都有著自己的小心思。
    韓夫人愛慕、崇拜南宮明, 願意跟隨他做任何事。
    蘇夫人自小與南宮明一起長大, 兩家在當年常有來往走動,她也算是親眼看著幼年安安靜靜立於人群中, 不吵不鬧的南宮少爺,長成了後來麵帶三分笑意,卻壓迫感十足的南宮王爺。
    那時候的蘇家風光無限, 人人巴結,直到父親離世後,蘇家遭遇朝中政敵針對,家中一半男丁女眷都受了牢獄之災, 母親更是在牢獄之中奄奄一息。
    為了拯救蘇家, 她去求南宮明。
    雖然蘇夫人當年本就心悅南宮明,卻不想二人會為此結緣, 不然她肯定不會甘心隻是王府的夫人,而非王妃。
    蘇夫人從前被家裏養得天真爛漫,後來的心計與手段, 都是南宮明教的。好在她的胞弟們夠出息,跟著南宮明辦事,不出三年就風風光光回了帝都,重振蘇家。
    盛夫人的經商頭腦讓南宮明很是欣賞,但她的很多抱負想法,若是無人支持,在青陽是不可能實現的。
    南宮明借她勢,讓盛夫人乘勢而飛。
    婚事是盛夫人提的,她有野心、也不在乎南宮明有別的女人。盛夫人認為像南宮明這樣的男人,隻會有喜歡的人,不會有一心一意愛著的女人。
    這個男人的世界有太多比情愛更重要的東西。
    他會縱容、寵溺、憐惜你,卻不會愛你。
    王府中的三位夫人,都是各種原因讓她們主動,唯有素夫人,是南宮明主動的。
    三位夫人教孩子的方式各不相同,三個孩子的性格也是。
    韓秉自小就有大人樣,對兩位弟弟也是真心關照,直到虞歲回王府,被封為郡主,南宮明親自指定的未來繼承人。
    因著這層關係,三兄弟最初對虞歲的態度很是微妙。
    在王府幾乎都是他們一起玩,虞歲一個人獨處。
    但出門在外時,韓秉就會帶頭照顧兩個弟弟和一個妹妹,畢竟在外邊不能丟了南宮家的臉,弟弟妹妹們犯錯惹事,也都是大哥出麵解決擺平。
    一年、兩年、十年、二十年,這已經成為韓秉的習慣了。
    無論是否出自真心,無論自己狀態如何,他都會下意識地先保護弟弟妹妹和維護家族尊嚴。
    就算三位夫人口頭有所爭吵,她們也會常聚在一起辦事,無論是王府的、還是南宮家的、又或者是南宮明吩咐的,日子長了,關係也不會差到哪去。
    夫人們相處和睦,孩子們自然也沒什麽隔閡。
    可素夫人擺明了不喜歡跟這三位夫人打交道。
    如果不是南宮明要求,素夫人也不會出麵管教虞歲。
    那時候的素夫人並不想看到這個孩子天天在自己眼前晃,虞歲出現的每一天每一刻都在提醒自己當初的愚蠢,讓她被悔意和愧疚反複折磨。
    虞歲礙於素夫人的麵,也不好跟其他三位夫人拉近關係,前期與她的兄長們也沒法親近。
    直到那年她主動找盛暃學騎射,才讓三位哥哥發現自家小妹並非那麽難相處。
    也僅限於此。
    就算他們知道虞歲總是被素夫人罰跪背書,卻也無權幹涉,雖然是兄妹,卻因為母親不同,總有幾分微妙的距離。
    哪怕回頭跟自己母親說起這事,母親也隻會要他們別管。
    蘇楓曾對母親說:“要不您去勸勸四姨娘,要她別總是罰郡主跪著背書,就不怕她去國院被其他人發現丟臉嗎?”
    蘇夫人屈指輕彈兒子腦門,哼聲道:“女兒是她自己的,她要怎麽教誰管得著,王爺既然要她教導郡主,也沒過多插手,我哪敢去她麵前遞話,是覺得你娘最近太閑了沒事做?”
    少年蘇楓捂著腦門,心裏納悶:四姨娘怎麽對歲歲如此嚴苛。
    直到許多年後,蘇楓才知道答案。
    韓秉雖然也同母親說過這事,可韓夫人隻是淡淡一笑,並未多言,她看穿了兒子的想法,卻直接無視。
    韓秉也就不敢再提。
    那隻是一件小事。
    也許隻要有人當著素夫人的麵說了,虞歲就不會在她門前跪這麽多年。
    虞歲跪在門前背書的同時,還要抵抗心底滋生的躁意,無聲的尖叫被湧上心口的煩躁吞沒,化作無形的長蛇纏繞她的脖頸,迫使她微微張開嘴。
    口中念出的書文,隨時都可能變成尖銳的謾罵、惡毒的詛咒、憤怒的質問。
    一日、兩日;一年、兩年。
    隻是一件小事,因為身份背景立場各不相同,便無人阻止。
    在虞歲記憶裏,大哥韓秉年紀越長,便越發成熟穩重,少時還會露出些許稚氣笑容,眼中會出現好奇之色,也會和兄弟玩鬧。
    韓秉十六歲去了太乙,虞歲便少有見到他,再見到他時,記憶裏的大哥變得熟悉又陌生。
    他比從前更厲害了,更加內斂,手段更加圓滑,卻也更沉默了。
    在太乙時,韓秉隻有冬季才會回來,但他一年比一年忙。有時候離開太乙,也會跟著南宮明外出,根本不回帝都。就算回了帝都,也可能因為別的事情,忙得連王府都回不了。
    好幾次虞歲都是在王府外邊見到的韓秉。
    雖然韓秉變得忙碌,又遠在太乙,但他每年都不會忘記給弟弟妹妹寄生辰禮物回來。
    以他的做事風格,虞歲相信,每年的禮物都是韓秉親自挑選的。他做什麽都喜歡親力親為,似乎隻有經自己的手才不會出錯,才能令人滿意。
    這也是極度不信任他人的一種表現。
    也因為韓秉的忙碌,虞歲這兩年都沒和他見過一麵,聽風尺中隻有兄妹零碎的日常問候。
    有時候是韓秉主動發來的,有時候是虞歲主動發的。
    男人沉默內斂的模樣浮現在虞歲腦海中,與南宮明有幾分相似的臉,卻是截然不同的氣質。
    和她記憶裏在騎射場教學的兄長有著相似的眉眼,卻比安靜的少年多了幾分淩厲的氣息。
    虞歲回憶著兄長韓秉的模樣。
    她知道韓秉跟著南宮明做事,卻沒想過,他早就知曉青葵的存在。
    “韓秉也曾在太乙負責玄魁的事。”年秋雁低聲說,“他給玄魁做了不少掩護,以前也有察覺到玄魁線索的弟子……”
    他說到這裏時頓了頓,道:“都是韓秉解決的。”
    虞歲一雙眼眨也不眨地望著他,直白道:“他殺的?”
    年秋雁輕輕點頭。
    張相雲也道:“除此之外,他還會挑選適合的目標,讓他們順利搭上玄魁這條線,拿到他們想要的東西。”
    玄魁給這些人蘭毒,這些人利用自己的身份,在六國各地給予玄魁便利。
    說這些的時候,他不免也想到了韓秉。
    沉默的像塊石頭的男人,卻有著一言不發的狠勁,似乎隻要是來自王爺或者韓夫人的命令,就算要他去死,他也毫不猶豫,依言照做。
    虞歲輕聲笑道:“是我大哥來選適合的人,還是我們的青陽百寇提前定好人選給他?”
    張相雲猶豫了一瞬,年秋雁比他先回答:“青葵給名單,我們照做。”
    這話裏的意思,這種事不止韓秉一個人在做。
    虞歲掃了眼張相雲,張相雲尷尬道:“這就是我們來太乙的任務,六國有天賦有家世背景的學生都往太乙跑,確實是咱們最適合挑選‘人質’的地方。”
    “將那些高高在上的士族子弟們拉進泥地裏,再看他們狼狽掙紮,到最後跪下求饒,於你們而言確實是會上癮的事情。”虞歲微笑道。
    張相雲冷不防被她說中心底深處最隱秘的思緒,身軀一震,耳畔都是自己心髒重重跳動的聲響。
    此刻他竟有種全身上下都被剝光,裸地展示在虞歲眼中的羞恥感。
    虞歲這會卻沒管他,而是看向年秋雁:“你也做這種事?”
    年秋雁看出了虞歲眼中的嘲諷,抿唇道:“這種事還輪不到我。”
    他來太乙的主要任務,是研究新的蘭毒。
    虞歲轉了轉眼珠,話裏帶著點耐人尋味的意思:“你們挑選的對象,隻有學院的弟子嗎?”
    年秋雁低頭看張相雲,被兩人盯著的張相雲心裏顫了顫,南宮歲是真的不好糊弄。
    “還有學院的教習。”張相雲努力讓自己冷靜,開口說道,“有的十三境術士,距離破鏡入聖隻一步之遙,如果使用能夠增強五行之力的蘭毒……就算不能入聖,也可以跟其他十三境大師拉開距離,突破十三境的極限。”
    獲得力量變得更強、達到極限、追求更高的境界,對有些人來說是莫大的誘惑,無法拒絕。
    十三境大師,很多都認為自己的實力足夠駕馭蘭毒,可隻有真正與蘭毒交鋒後,才知道最後獲得上風究竟是“自己”,還是蘭毒。
    在太乙為玄魁作掩護的人很多。
    外城生活的居民、商會,學院的教習,來自六國各地的學生等等,這些人在太乙牽出了一張又一張蜘蛛網,遍布各地。
    上次學院驗血,少不了十三境教習的偷天換日,甚至一個人都沒有查出來。
    出現這樣的情況虞歲並不意外,她打量著張相雲,問:“想起來嗎?”
    不等張相雲回答,虞歲繼續說:“把你知道的蘭屍名單告訴我,我就讓你起來。”
    張相雲輕扯嘴角,吸氣語調盡量平穩地答:“我不是要先起來才能寫給你嗎?而且我知道的隻是經我手的,並不知道其他人手裏的蘭屍名單。”
    被玄魁誘惑、又或者與玄魁做交易,吸食蘭毒的蘭屍名單,張相雲知道的也並不全。
    太多了。
    他記不住每一個人。
    虞歲看了眼年秋雁,雖然什麽都沒說,年秋雁卻福至心靈,明白她的意思,於是上前摸出張相雲的聽風尺。
    年秋雁道:“先翻下你聽風尺裏有多少個蘭屍吧。”
    張相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虞歲卻輕輕笑了聲,讓他瞬間收斂表情。
    “想要完成我爹交代的事情,我得知道更多才行,偏偏你們什麽都不與我說,難道這也是我阿姐青葵的吩咐嗎?”
    虞歲故意拿青葵壓他,張相雲聽得汗意連連,僵硬著臉色道:“當然不是,隻是之前有些事我們不方便……”
    “是覺得我一境什麽都做不了,太沒用了,所以才懶得說。”虞歲卻截斷他的話,了然地點點頭。
    張相雲腦子裏閃過顧乾的臉,拿出了顧乾常說的話:“玄魁太多事情都很危險,我是怕郡主你受到傷害。”
    虞歲微微俯身道:“那我們現在是誰受到傷害了?”
    張相雲:“……郡主的實力確實超出我的想象,我心中佩服。”
    “倒也不用這麽恭維,看不見你之前陰陽怪氣的臉,還挺陌生的。”虞歲笑眯著眼,“若不是來了太乙,我也不過是會被你們選中,再以蘭毒誘惑的平術之人而已。”
    張相雲卻聽出了這話裏的重點,南宮歲的能力是進入太乙後才擁有的,她以前確實是平術之人。
    半真半假的話,才能騙過這兩個方技家弟子。
    虞歲故意說道:“隻是你之前的嘴臉我確實不喜,我爹向來教導我在外時不能丟了王府的麵子,不能被人隨意欺辱。若是有人言語侮辱你,那就要拔掉那個人的舌頭。”
    還沒等張相雲求饒,虞歲又道:“之前忍耐的時候,我就在想,要在什麽時候拔掉你的舌頭。”
    “郡主……”
    “現在應該還不是時候,畢竟我們還要一起共事,也不知我會不會像大哥一樣,在太乙待好些年,這些年裏還得靠你這位玄魁前輩多多擔待。”虞歲笑盈盈地望著張相雲,話中意思耐人尋味。
    張相雲哪裏敢答應,隻能幹笑道:“郡主說笑了,以後隻有我聽郡主命令的份,有什麽事,都會一五一十,事無巨細地告知郡主,絕對不會有半分隱瞞。”
    虞歲眨眨眼,周身的壓迫感全然撤去,似抱怨的語氣隨口說道:“如果不是你今晚非要我去和師兄爭論,我也不會對你發脾氣。”
    張相雲聽完這話感到十分驚悚。
    這話的意思到底是因為梅良玉,還是早就看他不爽,還得多思量。張相雲寧願相信是虞歲看自己不爽,也不願相信良玉能被她如此重視。
    那小子憑啥?
    “我不喜歡別人看見我發脾氣的一麵,那樣有損王府郡主的形象,我爹知曉了肯定會生氣的。他一生氣,我就得受罰;我要是被罰了,就會抱怨害我受罰的人,日思夜想地要那個人付出代價才能解心頭之恨。”
    虞歲看似認真地同張相雲說道:“聽明白了嗎?”
    張相雲繃著臉道:“聽明白了。”
    他暫時還不想當那個被南宮歲“日思夜想”惦記著的那個人。
    所以最好不要告訴其他人,南宮郡主發脾氣的模樣有多麽恐怖。
    “隻是……顧乾那邊?”張相雲試探地問了聲,虞歲抬手順了下鬢發,莞爾道:“我與顧哥哥相處多年,最不願他知道了,要是他知曉真相,就不願再保護他心中柔弱的郡主,那我可怎麽辦呀?”
    最後一句苦惱的話卻問得張相雲心顫顫,他被虞歲的目光鎖定,避無可避,隻能迎著那雙帶笑的眼說:“我絕對不會讓顧乾知道的。”
    虞歲在舍館樓頂聽張相雲公布學院裏的蘭屍名單,在天快亮的時候才離開。
    夜雨將張相雲整個淋濕,在地麵衝刷著血水橫流,等龍梯到後,虞歲邁步進去,獨自離開。
    一直到龍梯啟動下沉,張相雲才鬆了口氣,緊張的眼部肌肉才得到了片刻鬆弛。
    “我也走了。”年秋雁溫聲道。
    張相雲瞬間瞪圓了眼,咬牙切齒道:“你就這麽走了?”
    “嗯?”年秋雁好脾氣地回頭看了他一眼,詢問道:“你一個人下不去嗎?”
    張相雲:“你說呢?!”
    他手都被折了!
    年秋雁卻眼神示意掉落在不遠處的神木簽:“她既然將神木簽還給你了,也是不想你死在這的,你自己想想辦法,爬過去拿吧。”
    爬過去拿吧。
    張相雲太陽穴一抽一抽的,藥效快要過去,他的傷勢未得到任何處理,疼痛一波接著一波猛烈而來,差點讓他話都說不出,牙齒打顫,心裏瘋狂辱罵年秋雁的同時,卻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單手翻過頂樓圍欄消失在視野中。
    這個狗東西!
    張相雲這會也顧不得去想其他,鑽心地痛楚讓他沒法過多思考別的,隻能在心中瘋狂辱罵的同時,扭曲著身子在冰冷潮濕,滿是夜雨的地麵狼狽蠕動爬行。
    虞歲撐著傘走在去齋堂的路上,一路寂靜無聲,夜雨已經變小,軟綿綿地落在傘麵,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她沉默著,目光有些放空,直到瞳孔中映照出遠處齋堂發出的暖黃光芒時,虞歲才停下腳步,神情若有所思。
    師兄不在這裏。
    她走錯路了。
    虞歲轉身離開,朝鬼道聖堂的方向走去。
    梅良玉今晚沒有離開學院。
    他在鬼道聖堂寫了幾篇咒字,然後就躺倒在自己的椅子裏搭著毯子睡去。
    聖堂裏的氣味在他閉眼時最為清晰。
    淡淡的墨香味,隨著夜風與他捉迷藏,時有時無。
    不知從何開始,梅良玉便不怎麽關聖堂大殿的門。
    似乎最開始是見新來的師妹受不得熱,於是她在殿內聽師尊授課時,都開著殿門,外間徐徐而來的夜風,在她轉頭的瞬間撲過來,冰涼清爽。
    中間有一陣雨勢變大,落在大殿琉璃磚瓦上,發出清脆聲響,梅良玉聽見聲音,懶懶地睜開眼,往外看了眼後又重新閉上。
    等他醒後,掀開毯子搭在椅背上,外邊細雨蒙蒙,晨霧彌漫,梅良玉從雜物間裏拿出樹剪來,爬上高大的杏樹,給它修剪枝椏。
    枝葉晃動中,雨珠不停墜落,梅良玉剛要剪掉一個分枝,卻透過晃動的葉片,看見從遠處走來的人影。
    他停下動作,放緩呼吸,安靜地藏在樹上,想看虞歲能不能找到他。
    虞歲還撐著傘,進了大門後,便習慣性地往台階上走,剛走了沒兩步,便若有所覺般回頭,朝不遠處的杏樹看去。
    她轉身下台階,朝杏樹走去。
    梅良玉嘴角微彎。
    虞歲站在樹下,搭在肩上的傘柄往後仰去,她抬起頭朝樹上看:“師兄?”
    梅良玉蹲在粗壯的樹幹上,低頭看她,故意道:“我都還沒看見你,你怎麽找到我的?”
    虞歲笑容明媚道:“我單方麵和師兄心有靈犀。”
    未曾想到的回答,完全出乎意料,超乎想象,讓梅良玉怔了片刻,心裏將她說的最後四個字反複琢磨。
    單是代表些許曖昧的詞句從虞歲口中說出時,竟都能讓他感到心間閃過酥麻之意,上癮般試圖反複回憶感受。
    “既然是心有靈犀,哪來的單方麵。”梅良玉的嗓音微沉,倒像是認真了,“那自然是雙方都一樣,我也早就看見你了。”
    虞歲見他從方才散漫的模樣變得認真起來,不由撲哧笑了聲,視線落在梅良玉搭在樹幹上的大剪子,問他:“師兄,你這是做什麽?”
    “修剪枝條,把那些新長出來,會分去更多養分的枝條剪掉。”梅良玉順著她的視線望去,解釋起來,“這樣明年的果子才會更多,更甜。”
    “都已經長這麽大了還要砍掉嗎?”虞歲覺得有點可惜。
    梅良玉說:“它既不掛果,那對這棵樹來說就是多餘的負擔,砍掉是最好的。”
    當他醒來看見這棵杏樹時,莫名想到,也許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明年他可能就不在這了。
    梅良玉掃了眼虞歲的臉色:“不想砍掉?”
    虞歲搖搖頭,“師兄你按照你的想法做就好,我對這些不懂的。”
    梅良玉剛要動手砍斷樹枝,又回頭看了眼虞歲,擰著眉問:“你不高興?”
    虞歲被問得一怔,搖頭:“沒有。”
    “有煩心事?”梅良玉又問,“誰惹你不開心了?”
    總歸不會是他吧。
    虞歲意識到自己藏起來的情緒被梅良玉察覺,怔怔地望了他許久,在梅良玉要下樹去時,才聽她搖頭又笑道:“來之前是有些不開心的,可在看見師兄後就開心了。”
    她沒撒謊。
    在梅良玉問她的時候,在意識到那份不該也不敢暴露的情緒被察覺的時候,她忽然就被安慰好了。
    眼前的人明確表示過喜歡她。
    和鍾離雀最喜歡的好友不同,和蘇楓最喜歡的妹妹不同,和世上其他人對自己的喜愛都不一樣。
    世上也沒多少人像他們一樣喜愛自己。
    虞歲此刻意識到,梅良玉的喜歡,應該是獨一無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