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3 第 4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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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子陽與公孫乞需要走狗洞才能進南北三十六街,虞歲卻跟著南宮家的隊伍,光明正大的從街口進去。
    守在外邊的刑水司衛隊都乖乖讓路,無人敢攔。
    虞歲這一路走來,跟楚錦無半句交談。她不開口,楚錦也沒有冷嘲熱諷什麽。
    韓秉昨晚就帶著南宮二部的人進入南北三十六街找公孫乞,後來守在銅塘觀戰,到現在也沒有離開。
    虞歲撐著雨傘走在最前頭,老遠就看見那巨大的紅魚遊動,雖然它隻覆蓋銅塘街區,可卻比她曾經在斬龍窟裏看見的還要巨大。
    斬龍窟裏的龍中魚兵甲陣是死陣,沒有人為操控,隻要沒有被兵陣傀儡找到就能安全。
    可如今操控這兵甲陣的人是兵家戰神鍾離辭,公孫乞又是個瘋的,最終結果如何,還真的難以預測。
    若是鍾離辭死於異火隻怕鍾離雀絕不會原諒滅世者。
    “歲歲?”虞歲還在看兵甲陣的方向,聽見韓秉叫她,“你怎麽來了?”
    “爹爹讓我來的。”虞歲收回視線,對走過來的韓秉說,“他說你在銅塘守了一晚,換我來替你,讓你回王府。”
    韓秉從屋簷下走出來,淋一身雨,虞歲見他走近後,把雨傘舉高給他遮住。
    “這不用你來替我,回去吧。”韓秉說。
    虞歲還沒回話,後邊走來的楚錦就淡聲道:“父王要你回去,你也不聽?”
    韓秉抬眸掃過去,楚錦又道:“賀先生昨晚已經到府上,父王與他商議一整晚,應該有很多話想與你說。”
    “大哥,回去休息一會吧。”虞歲朝韓秉笑道,“我隻是來這邊盯著戰況而已,又不會跟他們打起來。”
    韓秉拍了拍虞歲的肩膀,示意她等會,隨即朝楚錦走去,眼神無聲示意,借一步說話。
    兩人走去後邊街巷裏,虞歲繼續打量前方的兵甲陣,沒去聽他們說了什麽。
    沒一會後,韓秉過來叮囑虞歲小心行事,注意安全,又將南宮二部的人留給了她,告訴她這些人可以任由調動。
    虞歲點頭應聲,目送韓秉離去。
    “大哥真是奇怪,我隻是來盯著鍾離大將軍和公孫乞的戰況,又不是來殺公孫乞的,他怎麽像是很怕我死在這街區裏一樣。”虞歲自言自語道。
    楚錦聽完這話,笑得意味不明。
    “你自己在這待著,我還有別的事要做。”楚錦看了眼虞歲。
    虞歲撐著傘退去屋簷下,帶著幾分好奇地發問:“阿姐,我有個問題很好奇。”
    “什麽?”楚錦詫異地挑了下眉。
    虞歲問她:“六國聯約律法裏,蘭毒屬於特級違禁品,無論是買還是賣,輕則三年刑獄,重則死刑,是嗎?”
    “你打算修法家了?”楚錦嘲笑道。
    虞歲搖搖頭,以目光點她:“阿姐,我是怕你接連受傷扛不住,動了歪心思,想要靠蘭毒來強行恢複,這才好心勸告,不管是買蘭毒,還是賣蘭毒,風險都很大。”
    “我也勸你,有這閑心想別的,不如多關心一下你自己的死活。”楚錦站在雨中,目光冰冷地掃向她。
    虞歲笑著看回去,無所謂道:“死有什麽好怕的。”
    “你不怕死?”楚錦反問。
    “以前的我最怕死了。”虞歲遺憾道,“現在我怕的是該死的人還沒死。”
    楚錦聽得怔住。屋簷下的少女撐著傘,因為家中喪事著素衣白裳,平日裝戴的金銀首飾也都卸了,隻留了細繩辮發,白淨秀麗的一張臉,忽地笑起來時,變得耀眼奪目。
    “你認為誰該死?”楚錦問道。
    虞歲沒有回答,隻眨巴著眼看著她。
    在這無聲的對峙中,楚錦的目光漸漸變得冰冷:“我問你,太乙玄魁據點被發現的事,你是否參與了?"
    虞歲說:“歐院長確實邀請我去過霧海蜃景。”
    楚錦冷聲道:“看來你還是沒聽懂,我再問明白點,霧海據點被發現,是不是你對外泄露的消息?”
    “我?”虞歲疑惑地歪了歪頭,“我為什麽要這麽做?”
    “這就要問你自己了,”楚錦直視著她懵懂不解的眼眸,無形的威壓自她周身散開,“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阿姐,你想要聽到什麽樣的回答?”虞歲不徐不疾地答道,“是我哄騙了歐院長,找到了藏在太乙的秘密據點,再透露給其他太乙聖者,引他們過去抓歐院長,又把重傷的張相雲扔過去,讓歐院長誤以為是張相雲引來的人,最終殺他泄恨,是我把玄魁的人耍得團團轉,把他們一網打盡。”
    “這樣的答案你愛聽嗎?”
    楚錦聽見張相雲的下場,呼吸緩了一瞬。
    虞歲抬了抬傘麵,露出笑顏望向楚錦。
    “也就是說前些天帝都城外的禦蘭司是你叫過去的?”楚錦輕聲發問,吐息卻像是毒蛇吐信,發出危險的信號。
    “是麽?”虞歲裝作疑惑的樣子想了想,隨後撲哧笑出聲來,“我以為你被抓進重台三獄那次就該吃一蟄長一智,哪裏知道你還會笨到栽在我手裏第二次。”
    她真的用一種看笨蛋的眼神邊看楚錦邊笑。
    楚錦隻覺得腦子裏轟的一聲,耳畔的嗡鳴聲伴隨著那段時間的記憶飛閃。
    她懷疑過太乙據點的事,也懷疑過青陽帝都城外的事,卻從未想過自己被抓進兵家重台三獄,因此斷臂一事也有虞歲插手的痕跡。
    無論如何深想,都無法得知她是怎麽做到的,那時候她遠在太乙—一楚錦伸手抓住隱隱作痛的右臂,五指深陷進衣物裏,麵容帶了一分戾氣:“南宮歲”
    “我如今可不姓南宮了。”虞歲笑著打斷她,“但你們也不配知曉我的名字。”
    “我竟不知你有如此野心,竟然早早布局至深!”楚錦怒極反笑,“可你算計到最後仍然是一場空!
    被剝奪南宮姓氏,永遠都無法成為南宮一族未來的家主!”
    “南宮一族如果是靠姓氏來決定家主的,那也不過是個三流世家,有什麽好覬覦的?”虞歲嘲笑道,“也就你這種沒腦子的可憐人才會將它當成寶。”
    楚錦冷聲道:“得不到以後才在這裏裝不稀罕,那你之前做的那些又是為什麽?你如今的樣子才是可憐。”
    “那我就告訴你為什麽,當初是你非要讓我參與玄魁的生意,因為你愚蠢地想要試探我,卻得到了你無法承受的結果。”虞歲靜靜地望著楚錦,笑容耐人尋味。
    楚錦似乎也想起來了,臉色隨之變得難看。
    當初是她選擇用玄魁來試探虞歲的實力,卻沒想到虞歲藏得如此深。
    “這十多年,你一直都在裝瘋賣傻嗎?”楚錦問出這話的時候多少有些不甘心,不想承認這個事實。
    “論裝這件事我可不及阿姐你呀,你可是假死在外裝作玄魁百寇的身份多年,誰都不知道青陽的玄魁百寇竟然是南宮王府的大小姐,南宮明的女兒。”
    虞歲舉了舉手裏的傘:“要不是我打著傘,都想為你鼓掌讚歎一番。”
    楚錦神色莫測,虞歲則天真問道:“阿姐,你覺得是做王府的小姐好,還是當玄魁百寇好?我要是不當南宮王府的郡主了,爹爹會不會也讓我當個玄魁百寇玩玩?”
    “你做夢,玄魁的生意是我做主,就算是父王,也不能擅自插手!”楚錦沉聲發問,“你裝了這麽多年,如今是攤牌不想再裝了?”
    “沒必要了。”虞歲輕輕聳肩。
    楚錦冷笑道:“確實沒必要了,你以為成為九流術士後,父王會改變主意,但沒想到你在父王眼中,仍舊是一顆必定會被舍棄的棋子。"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所有情緒,緩緩鬆開抓著右臂的五指,重新恢複冷靜和傲慢地看向虞歲:
    “給你最後一個忠告,好好想想把息壤交出來的時候,怎麽才能讓自己少痛苦一些。”
    “真的嗎?”虞歲驚奇問道,“我若是需要蘭毒止痛,阿姐願意給我嗎?”
    楚錦像是在看將死之人:“看在你我一母同胞的份上,要多少給多少。”
    “阿姐,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栽在我手裏,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虞歲笑著搖搖頭。
    藍翅尋香蜂鳥的叫聲清越,楚錦驀然朝四周望去。屋頂和街道上落下一道道身影,他們身披黑風袍,遮住了身形,此刻摘下兜帽,神色冷肅,目光銳利地盯著站在街道中的女人。
    抓捕公孫乞一事,全城的守衛幾乎都出動了,昨晚南北三十六街這麽大動靜,來看熱鬧的人都不少。
    這三十六街,平日裏不僅是刑水司的眼中釘,也是禦蘭司的重點關注街區。
    今日來的禦蘭司衛,不是才入職的毛頭小子們,而是與玄魁之間有著血海深仇,不死不休。@可來再多與玄魁有仇的人,楚錦都不怕,但她不能忽視站在自己對麵的段風寧。
    段氏子弟,陛下的親兒子,六皇子殿下。
    段風寧因為南宮明丟了禦蘭司的職位,還被青陽皇大罵一頓,如今逮到南宮明的女兒是青陽玄魁百寇,此時看著滿眼震驚的楚錦,他不由得笑了。
    “楚姑娘,或者我該叫你一聲,青陽百寇,青葵?”
    “你”楚錦不可置信的語氣中夾雜幾分暴怒,她問虞歲,“你叫來了禦蘭司的人?”
    “阿姐說的什麽話,我隻是感歎禦蘭司的辛苦,花大價錢送了他們一批黑風袍。”虞歲轉了轉手中的雨傘,悠閑放鬆的模樣,跟周圍緊張中彌漫著殺意的氣氛格格不入。
    “六殿下為此事特意過來感謝我,恰巧聽見了我們剛才的談話。”
    段風寧瞥了眼說風涼話的虞歲,壓下內心的好奇,盯著楚錦道:“若是沒來這一趟,我還不知原來追查許久的青陽百寇就在眼前。”
    他單手壓在腰間佩劍上,已經做出攻擊的姿態。
    “將玄魁的百寇楚錦拿下!”
    隨著段風寧的一聲令下,街頭街尾,屋裏屋外的禦蘭司衛隊齊齊拔刀出手,刀劍嗡鳴的聲音聚匯成一股刺破耳膜的劍嘯,橫空斬斷連接天與地的雨絲。
    風暴中心的楚錦燃起護體之氣,目光如火卻冰冷無比,她盯著屋簷之下的虞歲,心頭殺意瞬起。
    開什麽玩笑,今日要死在三十六街裏的人是她,不是我!
    一黑一白兩道身影落在楚錦左右,將她護在其中。白金虎麵的南宮二部羅刹術士們也同時出手,形成包圍圈,攔下朝楚錦殺去的禦蘭司衛隊們。
    虞歲站在屋簷之下,站在風暴邊緣,隔著人群朝楚錦所在的位置遙遙看去一眼。
    她倒是早就料到南宮二部的人會選擇救楚錦。
    刀光劍影一閃,楚錦重新抬眼,便不見屋簷下的身影。
    “別管我,去找她!”楚錦怒聲對唐英秀和唐元說,“南宮歲若是能活著離開三十六街,那就換你們去死!”
    “把消息封死在街區內,絕不能傳出去!”@她轉而看向段風寧所在的位置:“也別讓六殿下死了。”
    段風寧不能死,但可以半死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