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擺著一盤子被切成丁的能量塊。
    能量石相當於人偶的食物，卻沒人會多此一舉的料理它，就像機油是機器人的食物，卻沒人想做出草莓味的機油給機器人嚐嚐。
    因為沒必要，做出這種事的除了閑的蛋.疼就是腦子有問題。
    戚朝不是以上二者。
    他沒想那麽多，切能量石也隻是為了讓小人偶吃飯的時候更方便。
    蘭洛看著盤子裏的能量塊，他的睫毛微顫，像是非常的驚喜，藍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帶著顯而易見的喜悅道：“謝謝主人。”
    戚朝坐姿吊兒郎當地，聽到蘭洛的感謝，他下意識想出聲調侃，讓小人偶叫爸爸，卻在開口的時候咽了回去，隻說了一句不用謝。
    自己用原身這個渣渣的身份自稱爸爸，已經夠不要臉了，沒必要這麽著急讓小人偶改口。
    至少也要等蘭洛熟悉他之後。
    在戚朝看來，爸爸是一個很特殊的稱呼。
    切開能量石後，蘭洛吃飯確實方便了許多，他拾起一粒能量塊，放在嘴裏，像隻倉鼠似的嚼完再放一個，像是吃糖豆似的。
    戚朝狀似是在看著投影屏幕裏的動畫，實際上注意力全在蘭洛的身上。
    老父親的心都要化了。
    崽崽真的好可愛！
    看著小人偶用手一顆顆拿著能量塊。
    戚朝的視線不由自主落在了他的右手上。
    小人偶膚色偏向冷白皮，這就顯得手背上的裂痕很突兀，一條十厘米左右黑色的裂痕線從食指指間關節側沿到腕關節。
    這是原身毆打人偶後留下的裂痕。
    同樣的裂痕，蘭洛的左腳也有一道。
    原身毆打小人偶不會留情，向來是怎麽狠怎麽來。
    人偶神經係統不發達，但並不意味著他們無法感覺到疼，等級越高的人偶，神經越敏感。
    蘭洛是s級人偶
    這麽嚴重的裂痕，當時得多疼。
    戚朝望著他手背的裂痕，漸漸失神。
    坐在沙發上的蘭洛察覺到戚朝的視線，睫毛低垂遮住了眼裏一閃而過的情緒，他指尖摳刮了一下沙發，拿起桌下的鞭子，熟練地跪在地板磚上。
    “主人，要鞭打蘭洛嗎？”
    蘭洛仰起頭，露出甜甜的笑容，湛藍的眼睛彎成月牙，似乎不論對方對自己做什麽，他都能夠接受。
    戚朝心裏咯噔一聲，腦中還沒來得及生出什麽想法，就下意識地將人偶抱上了沙發。
    蘭洛眼睛微微睜大，反應過來的時候，手上的鞭子已經被奪過去，他抬頭望過去，正好看到戚朝將鞭子丟進了垃圾桶。
    “不打你。”戚朝的嗓音還有些沙啞，他接著道，“崽兒，你接著吃能量石。”
    戚朝揉了揉蘭洛的腦袋，看到小人偶仰頭對自己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後，也跟著輕笑了一下。
    可當視線瞥過垃圾桶裏的鞭子，戚朝的心又沉了下來，想到原身曾在別墅裏無數次毆打人偶，戚朝就恨得牙癢癢。
    他讓蘭洛繼續吃飯，自己起身翻箱倒櫃搜羅起別墅裏的各種“刑具”。
    馬皮鞭、木棍、電擊器……
    以往曾經用在小人偶身上的東西被一件件挑出來。
    蘭洛不知道戚朝在玩什麽花樣，在戚朝看不見的地方，他眯起眼睛，神色陰翳如毒蛇，食指摳著沙發，這是蘭洛感到焦躁時才會出現的動作。
    戚朝將找到的東西都扔進垃圾桶，按下銷毀鍵，一陣哢呲哢呲的聲音過後，原身的寶貝刑具們徹底消失。
    他心裏舒服了一點，轉頭看向沙發，正好和小人偶對上了雙眼。
    乖巧的金發人偶睜著湛藍的眸子，帶著一無所知的懵懂空洞，似乎不論戚朝做什麽，他都會全盤接受，不會生出任何負麵的情緒。
    ‘它們隻是高級點兒的玩具。’
    ‘沒有感情的笨蛋玩意兒。’
    ‘披著精致皮囊的機器人’
    戚朝的腦中閃過藍星人對人偶的評價，在藍星人看來，人偶就算再怎麽漂亮，再怎麽像人類，始終都隻是沒有情感的玩具。
    事實仿佛正是如此，如果是正常人，遭受原身日複一日慘無人道的毆打，見到自己，不說恨意，但一定會十分恐懼。
    而蘭洛卻仿佛不存在這樣的情感，他就像是設定好的機器似的，隻會一味的表達正麵的情緒。
    且戚朝一來就自稱爸爸，叫人偶崽崽，和原身差距這麽大，小人偶卻沒有太大的反應，似乎十分契合藍星人對人偶沒有人類情感的評價。
    戚朝走到蘭洛的旁邊，看到小人偶又衝著自己露出笑容，他半蹲下，平視著小人偶道：“蘭洛，我不會再打你了。”
    蘭洛湛藍的眸子笑眯起來，露出一個燦爛地笑容，他清脆地答道：“好！”
    又是一如既往的全盤接受。
    戚朝揉了揉小人偶蓬鬆的頭發，再次問道：“爸爸以前打你疼不疼？”
    蘭洛想了想，重重地點頭。
    “疼！”
    “之前為什麽不說？”
    在原身記憶裏，小人偶沒有喊過一次疼。
    蘭洛迷茫了一下，反問道：“主人沒有問，為什麽要說？”
    戚朝心裏一頓。
    難言的酸楚湧上心頭。
    為什麽要說？
    這句話似乎解釋了一切。
    小人偶也是怕疼的。
    他們認為小人偶不怕疼，小人偶沒有感情，隻是因為沒有一個人問過他們。
    他們是有人類的情感的，隻是像初生的嬰兒一樣，需要大人慢慢引導。
    戚朝暗罵了一句。
    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罵誰。
    蘭洛依舊是一副萬事不入心，笑眯眯的模樣。
    戚朝伸出兩隻手，掌心附上人偶的臉頰兩側，用勁兒搓了搓，軟嘟嘟的臉蛋被按壓成鬼臉。
    眼見蘭洛疑惑地看向他，戚朝放下手，睜著深褐色的眸子正色道：“蘭洛，如果不想笑，可以不笑。”
    聽到這句話，蘭洛似乎有些不解，眼神茫然起來，似乎聽不懂主人在說什麽，而在戚朝看不見的地方，他的指尖又一次摳弄起沙發。
    戚朝認真地解釋：“以前你的主人就是個垃圾，罪該萬死。你要記得，毆打本身就是錯誤的，不需要隱瞞疼痛，隻要有人打你，不論是誰，你都可以反抗，不用容忍。”
    他說著，看到蘭洛迷茫的雙眼，意識到自己的話對人偶來說可能有點難以理解。
    作為崽兒如今的監護人，戚朝有責任教導蘭洛這一切，但也不著急讓小人偶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至少在蘭洛徹底學會自愛之前，他會一直陪著小人偶長大。
    戚朝抓了抓微卷的頭發，他喝了一口水潤潤喉，抬頭看了眼時間，十一點。
    “崽兒，你困不困？”戚朝記得人偶是不用休息的，但是在食用過能量石後，他們沉睡一段時間來消化能量。
    這應該算是睡覺？
    “困。”蘭洛的眼睛彎成月牙，至於真的困不困，也隻有他自己知道。
    戚朝聽到回答，突然想起原身家裏根本沒有單獨的臥室給小人偶。
    以前小人偶和貨物一樣睡在黑漆漆的儲物間，後來原身喜歡上人偶，就把人偶鎖在了籠子裏。
    不管哪個都很操.蛋，戚朝納了悶了，原身別墅裏那麽多房子，怎麽就不能給小人偶一間？
    “行，咱們上樓，給你挑個房間。”戚朝說著微微側過身子，等著蘭洛跟上來。
    蘭洛乖巧的跟上去，他身高隻到戚朝的腰，走起路來也慢些，戚朝看著小人偶的腦袋頂，總覺得有些手癢。
    上了二樓，戚朝把每間房挨個看了一遍，不由得感歎不愧是有錢人，每間房都超級豪華。
    就是風格跟小人偶不太搭，以後有機會可以按照蘭洛的喜好裝修裝修。
    蘭洛是個很乖巧的孩子，不論住哪一間都沒意見，換句話說就算讓他繼續住籠子或者儲物間，他也沒什麽意見。
    戚朝就做主讓蘭洛住自己隔壁。
    等床鋪鋪好後，戚朝看著仍舊穿著白色西裝的小人偶，突然想起蘭洛似乎隻有這麽一件衣服。
    靠！原身這家夥為什麽不給小人偶買衣服，就算是睡衣也可以啊！
    戚朝再次懷疑起原身高富帥的身份。
    如今說什麽都晚了，戚朝隻能讓小人偶就這麽先睡上一晚。
    蘭洛似乎也困了，反應都有些遲鈍，戚朝趕緊讓孩子上床，見他乖乖蓋上被子，這才關上燈離開。
    原身很少住別墅，大多時候都住在老宅裏麵，戚朝進了主臥，看了一圈，隻看到幾件必需品。
    從穿越到現在戚朝就沒休息過，精神還很亢奮，身體卻已經發出了疲憊的信號，眼皮上下直打架。
    他站在洗漱間，用清水洗了把臉，看著著鏡子裏的黑發男人，忍不住湊近仔細瞧瞧。
    他和原身長得很像，不過係統為了讓他和原身更貼近，所以給他微調了一下，戚朝這人活的糙，以前幹過不少髒活累活，皮膚沒這麽精細，和原身這個含著金湯勺長大的貴公子真不能比。
    戚朝嗤笑一聲，把毛巾扔在架子上，要是人沒那麽壞就好了。
    他打了個哈欠，撐著眼皮給小人偶挑了幾件衣服和幾斤高級能量石，這才鑽進被窩裏，戚朝本就是易睡體質，加上今天真的累了，剛躺下一分鍾就睡死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屋內呼吸清淺，夜色漸濃，雲影浮動，清冷的月光透過落地窗和薄薄的窗簾照在屋內第二個人的身上。
    讓人驚恐的是，那人正蹲在戚朝枕頭旁邊，而戚朝竟然半點沒有察覺。
    月光下，他的金發像是在發著光，藍色的眼睛透著無機質的冷漠，顯然這人就是小人偶蘭洛。
    門窗緊鎖，沒人知道他是怎麽進來的。
    隻要戚朝翻個身就能發現旁邊有人，不幸的是，他睡覺向來規矩。
    蘭洛蹲在床上，伸手比劃著戚朝的心髒，似乎在挑著哪個位置下手。
    今天的主人格外煩人。
    也格外莫名其妙。
    蘭洛冰冷地注視著床上的男人。
    記起戚朝自稱爸爸。
    蘭洛眼中閃過一絲陰翳，他閉上眼睛。
    還沒有到時間。
    不能殺。
    大哥會生氣。
    父親也會。
    微風輕拂，屋內隻剩下戚朝一人。
    以及剛回來探班就撞見這一幕的係統。
    係統：……我當時怕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