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來好脾氣的人一旦生氣, 沒有人會不害怕。
    戚朝沉著臉坐在沙發上，兩個十一二歲左右的“男孩”站在茶幾旁邊忐忑地瞥著他的臉色。
    蘭洛抿了抿唇，自從戚朝改變之後, 每一次生氣都是對著那些欺負過他的人，隻有這一回是對著他的。
    狸白雙手的拇指互相摳弄著，琥珀色的眼睛裏滿是慌張，他比蘭洛更加不安一些, 畢竟這是他誕生後第一次見到爸爸生氣。
    “是誰先提出背著蘭洛跳樓的主意？”戚朝看著兩個人偶, 沉聲道。
    “是我。”狸白聲音很小，帶了一絲絲顫音, 顯然有些害怕。
    蘭洛也有些怕, 這種怕和父親有一點點的類似, 不過因為清楚戚朝不會對他們怎麽樣，所以，蘭洛對戚朝遠沒有像父親那樣的恐懼。
    “原因？”戚朝語氣有些冷。
    狸白和蘭洛對視了一眼, 實話實說：“就是覺得好玩。”
    下一秒，兩個人偶的額頭便被狠狠敲了一下，相比於其他人偶，s級人偶能感到細微的疼痛, 這個腦瓜蹦不算疼, 但可以讓他們感覺到很明顯的力道。
    狸白和蘭洛單手捂著腦袋抬頭, 便看到戚朝平靜的模樣, “知道錯了嗎？”
    “知道了。”
    兩個人偶趕緊點頭。
    戚朝覺得兩個人偶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 他抿了抿唇, 之前的憤怒也泄了一半, 他歎了口氣, 將安全的重要性掰碎告訴兩個人偶, 告訴他們之前的行為一旦出了意外會造成什麽嚴重後果。
    “也就是說，蘭洛很脆弱，如果出了危險蘭洛很容易受傷？”狸白總結道。
    戚朝聽後覺得沒什麽問題：“對。”
    蘭洛不弱。
    他有點委屈，但是想到自己的偽裝，他硬生生擔上了脆弱的名頭。
    “你能從高處跳下來安然無恙或許是因為特殊能力，但沒人知道你的能力具體是什麽。”戚朝說著抿了抿唇：“如果你的能力突然出現問題，而你卻一無所知，誰也不知道之後會發什麽意外。”
    狸白像是明白了爸爸的話，心有戚戚地點點頭。
    教訓完狸白後，戚朝又開始給蘭洛掰扯，無非是不要將自己置身於危險的地方。
    蘭洛看著戚朝的眼睛，很快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重重地點了點頭。
    戚朝講了一大堆道理，卻沒有忘記給兩個孩子懲罰，懲罰當然是為了讓他們長記性：“今天晚上的任務原本是學三十個字，再往上加十個。”
    這話一出，蘭洛還沒有什麽反應，狸白就已經崩潰了，金琥珀似的眸子茫然又無措，他像是想說什麽，最後又憋了回去。
    戚朝以前成績不好，自然清楚狸白的痛苦，但那又有什麽辦法呢，誰讓他先帶頭使壞的，他笑著看向蘭洛：“那就麻煩蘭洛去教狸白識字了。”
    蘭洛想到上午狸白的學習狀況，表情突然有些僵硬。
    兩個人偶從晚上六點一直學習到九點，一般來講，他們八點就會上床睡覺，這回因為懲罰，硬生生推遲了一個小時，戚朝在旁邊看著他們時不時打個哈欠，覺得挺有意思還拍了不少照片。
    他將兩個人偶送回了各自的臥室，分別道了一句晚安後，這才回到自己的房間，琢磨著該怎麽繼續訓練狸白。
    識字隻是訓練之一。
    按照博士所說，很多人形師都會提前訓練人偶的各種儀態和表情，確保人偶不會在比賽上出醜。
    戚朝回想著博士的話，不知不覺就記起了他弟，上一世他弟第一回參加文藝匯演的時候，他家老太太為了不丟臉，每天都會教他弟在台上怎麽表現更好。
    將這兩件事情放在一塊來想，戚朝立馬就知道該怎麽做了。
    他家老太太以前是舞蹈老師，對參加比賽都很有經驗，戚朝現在已經將人形師比賽與文藝匯演畫上了等號，立刻在本子上寫下數條訓練方法，其中包括但不限於，賽前緊張的時候在手掌上畫人字，麵對觀眾的時候儀態要端莊等等。
    若是將這個訓練本交給任何一個專業人形師來看，肯定會貽笑大方，人偶並非人類，這麽教育是在幹嘛？搞笑嗎？
    大部分人形師給人偶賽前訓練更像是一種肢體催眠，日複一日讓人偶擺出最自然最完美的笑容，一旦他們不想笑了就禁止他們進食能量石，長久下來，人偶的儀態笑容就是最完美的。
    戚朝的訓練方案跟他們一比，完全就是小兒科。
    不過，訓練方案向來都是人形師自己想出來的，從不會外傳，不論是戚朝還是其他人形師都無法得知對方的方案。
    戚朝寫出訓練方案後，第二天就帶著狸白開始訓練。
    上午進行儀態訓練，下午識字，晚上獎勵他們去公園玩，每一日都安排的妥妥當當。
    狸白隻要能出去玩就很興奮，每天笑得特別開心，從來沒喊過累。
    也是在這個時候，戚朝發現了狸白的特殊能力不止是能從樓梯上跳下來毫發無傷那麽簡單。
    不論是速度還是跳躍力，狸白要遠超於普通人類，戚朝在公園的時候，隻是咳嗽了一聲，狸白就能從三米之外瞬間站到他的麵前。
    這特殊能力還真是複雜。
    戚朝想著，暫時將這件事情放到一邊，人偶的特殊能力隻是他們的助力，不能決定比賽的勝負，當務之急還是要訓練小人偶其他方麵的能力。
    兩周的時間，在每天充實的訓練下一閃而過，很快就到了比賽開幕式的時間。
    “明天休息，我們去看開幕式。”
    戚朝關閉了官網的消息，抬頭跟兩個人偶道。
    狸白和蘭洛之前就聽父親解釋過比賽，但並不知道開幕式是怎麽回事。
    “爸爸，明天開幕式我需要做什麽嗎？”狸白抬頭問道。
    戚朝想著剛才官網通知的內容，回答道：“不需要，開幕式不用參賽者上場。”
    比賽的開幕式主要用來介紹評委和評分機製，以及比賽的環節流程。
    狸白點了點頭，繼續和蘭洛看動畫。
    戚朝看了兩個小人偶一眼，隨後低下頭打開了光腦，翻到了和博士的聊天框。
    朝爹：【沈哥，你什麽時候來？】
    幾秒鍾後，聊天框上出現一條消息。
    博士：【明天下午。】
    戚朝將明天要去參加開幕式的事情告訴了他。
    博士：【好的，我到家後會給你說的。】
    戚朝看到這條消息輕笑了一聲。
    第二天，戚朝便開著飛行器，帶著兩個人偶一起去了開幕式現場。
    因為現場人特別多，兩個小人偶又都是s級，戚朝擔心出事，便給兩個人偶穿上了長褲長袖，戴上口罩帽子，以此來遮掩人偶的身份，偽裝成人類小孩。
    開幕式的會場能容納上萬人，戚朝定的位置在中前排，視野不錯，很輕易就能看到主席台上一排衣著華麗的評委。
    戚朝低頭看了兩個小人偶一眼，狸白和蘭洛正嘰嘰喳喳頭碰頭不知道在說什麽，兩個人偶戴著口罩，戚朝看不到他們的表情，不過能察覺出他們的情緒都不錯。
    “靠，那不是人形師喬教授嗎？！他這一回也來參加比賽？”
    “天啊，我第一次親眼看到他製作的獸女，那兩隻耳朵也太可愛了吧？！”
    聽到旁邊人的議論，戚朝順著他們的視線望過去，就看到一個麵容頹喪，隻穿了一個白大褂的男人。
    男人的旁邊站著一個身材窈窕的女性，她的頭頂上有兩隻長長的橘色獸耳，身後也有一條毛絨絨的尾巴，在空中悠悠劃過。
    戚朝在論壇上聽過這個男人，據說他擅長製作身材性感的成年獸人，近三十年隻做出了一個s級人偶，但隻是這一個人偶就將他捧上了神壇，沒想到他居然悄無聲息地重新做出一個人偶參加比賽。
    因為早知道這個比賽上會有許多實力強勁的人形師，戚朝並沒有什麽意外，他將視線收了回來，低頭看著自己食指磨出的繭。
    競爭對手再強，他和狸白都要為了雙鏡拚一下，畢竟戚朝覺得自己崽兒也不差，他想著分別揉了揉旁邊兩個人偶的腦袋。
    在看到狸白和蘭洛的視線後，戚朝笑了笑，低聲說了一句沒事。
    另一邊，莫斯和沈瑜希直接通過空間漩渦從甘汾區來到了戚朝的別墅裏麵。
    長時間的居住早已經讓莫斯對這裏習以為常，他將布偶放在了沙發上，轉頭看向自己的父親。
    沈瑜希從茶幾上拿起了一個訓練本，纖細白皙的手指翻了幾頁，不知道看到了什麽，他薄唇勾出一絲興味的弧度。
    莫斯有些好奇，但他並沒有出聲，看著父親將訓練本翻完後，他才試探道：“是蘭洛的主人又做出什麽傻事了嗎？”
    沈瑜希的指尖劃過訓練本封皮，淡淡地嗯了一聲，聲音似乎帶著一絲笑意，又似乎什麽也沒有。
    戚朝不知道博士已經到家，他抬頭看著坐在評委席最左邊位置的男人。
    這位是上一屆比賽的冠軍青宇。
    同樣也是雙鏡的主人。
    戚朝扯了扯嘴角，視線從青宇身上收回，專心聽起主辦方的規則。
    “第一輪比賽定於明天，這輪比賽是一種全新的模式，評委們將現場決定議題，人形師需要在三個小時之內，設計出最符合議題的人偶，綜合評分最高者獲勝。”
    三個小時之內要設計出一個全新的人偶？
    這話一出，會場上頓時喧鬧起來。
    人形師比賽向來隻是比較人偶，哪有將人形師放在一起比較過。再說了，人形師的靈感怎麽可能說有就有？三個小時？這麽短時間怎麽可能夠用？！
    戚朝從論壇上就已經聽到過相關的消息，但是網傳的消息和已經蓋棺定論的規則不一樣，他眉頭微蹙，卻又很快鬆開。
    這樣也好。
    戚朝想著，至少可以減輕狸白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