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內正放著兩顆暗紅色的水晶, 相比於正常人偶剔透的心髒，它們的色澤更加暗沉，質地低劣, 仿佛人工製作出來的那樣假劣，沒有絲毫靈動之感。
    戚朝看著這兩顆緊緊靠在一起，像是誰也不能將它們分開的水晶，眸子沉了沉。
    畸形人偶壽命雖然短暫, 但是s級人偶的壽命至少有一年, 短短三個月就去世，怎麽想都不對。
    一旁的沈瑜希看到箱子內的水晶, 臉上的笑容微微收斂, 眼裏沒有出現意外的神色, 仿佛早有預料似的。
    李副會長將箱子合住放在了他的麵前，對著戚朝笑笑：“青宇作為上一屆冠軍，製造出來的人偶就算隻是心髒也很有研究的價值, 不過這兩顆心髒已經失去能量波動了，研究價值很小。”
    在李副會長眼裏，戚朝想來見雙鏡，應該是想研究畸形人偶的能量如何運作, 不然人形師比賽冠軍又怎麽會為了一個畸形人偶特意來見他呢。
    人偶隻是工具罷了, 就算情感再怎麽豐富, 再怎麽像人類, 也終究不是人類。
    這是在人形師協會上第一堂課所講授的重點。
    普通民眾可以因為人偶精致漂亮而同情人偶, 可協會的人形師卻不能有這樣的想法, 李副會長看向戚朝, 雖然這位首富之子不是人形師協會旗下的人形師, 但是他肯定會加入協會的。
    畢竟協會的身後站著帝國。
    李副會長想, 戚沉明因為戚朝的事情很生氣，但等事情結束後，也會重新親近他們。
    說著，李副會長繼續道：“如果您加入協會，我們有專門的研究機構，相信你一定會喜歡。”
    戚朝的視線從箱子移到了李副會長的臉上，他嘴角扯了扯，深褐色的眸子直勾勾盯著李副會長，像是很感興趣似的：“研究機構？研究人偶什麽方麵的？”
    “這可就多了。”
    李副會長笑了笑，和藹的臉上露出一絲意味深長：“您隻要知道，帝國為了這個項目，向協會投資了大量資金就行了。”
    帝國投資資金？
    戚朝臉上的笑容不變，“我很感興趣，不過您也清楚，我爸知道協會的人形師傷了我，現在很生氣，要是我現在加入你們協會，我爸絕對繞不了我。”
    聽到這話，李副會長的目光在戚朝臉上看了一圈，沒看出他這話是真心還是拒絕的托詞，最後隻能順著這句話道：“我理解，您父親愛子心切，我們協會監管不力也確實有錯，不過，我們之前與您父親合作的很愉快，發生這種事確實是意外，希望您能在您父親麵前為我們美言幾句。”
    “那是肯定的。”
    戚朝笑著說道，深褐色的眸子卻沉了下來。
    拿到雙鏡的心髒之後，戚朝和沈瑜希離開了會場，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輪椅碾過落葉發出吱呀的聲音，氣氛有些安靜的詭異。
    沈瑜希並不疑惑戚朝這樣的反應，他知道戚朝將人偶當做孩子，就算雙鏡不是戚朝製作的人偶，他也會為雙鏡的遭遇難過。
    他是一個很奇怪的人。
    沈瑜希的嘴角勾出一絲微笑，如果戚朝不是這麽奇怪的人，自己也不會對他產生興趣，自然也不會將他安排成自己的棋子。
    知道了雙鏡的遭遇，戚朝會主動加入協會嗎？應該會的，按照他的性格，戚朝有很大的可能會加入協會，去查清所謂的研究機構。
    沈瑜希的睫毛遮住了眼底複雜的情緒，就算戚朝沒有加入協會的打算也無所謂，他總有辦法讓戚朝去加入協會的。
    畢竟，讓戚朝加入協會是他計劃中的一環，沈瑜希的手握緊了輪椅扶手，藍色的眸子微暗，他忽略了內心突如其來的不舒服，主動出聲道：“雙鏡的心髒你準備怎麽處理？”
    坐在輪椅上的戚朝沉默了一下，隨即笑了一聲，“放在我書房裏吧，那裏安靜些。”
    沈瑜希嗯了一聲，他指尖微動，沒有再說什麽，反倒是戚朝像是被這句話叫醒了似的，他低頭看了一眼箱子，聲音有些沙啞：“沒想到雙鏡也沒了。”
    這個世界的人偶都好不值錢。
    戚朝想，明明他們價值不菲，怎麽落在那群人手裏就像是一文不值的工具？
    沈瑜希低頭看著戚朝的頭頂，似乎能想象出他臉上的茫然與不解，沈瑜希表情未變，聲音溫柔地道：“畸形人偶的生命本來就很短暫，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嗯。”
    戚朝清楚雙鏡的死絕對與協會所謂的研究有關係，他對著沈瑜希笑了笑，手附在箱子上麵，什麽也沒有說。
    另一邊，空蕩的飛行器停放處突然閃過兩個黑色的身影，隱隱帶著不詳的黑色霧氣。
    狸白和蘭洛站在飛行器外，目光緊緊注視著那兩個身影。
    在空中交纏的兩個身影速度很快，肉眼極難捕捉，不過對於蘭洛和狸白來講，他們可以很輕易就看到那兩個人偶的動作。
    向來沉默的莫斯在動手時毫不留情，拿著不知從那裏拽來的刀直接砍向阿骨，刀鋒破開空氣，就要砍斷阿骨脖子的時候，阿骨突然下蹲，靈巧的躲開了攻擊，隻是黑色的馬尾辮被切了一半。
    “阿骨的頭發！”
    阿骨看著落在地上的黑發，手摸了摸自己腰後的頭發，原本長至腰際的頭發被齊齊的砍斷一半，阿骨原本笑眯眯的臉頓時有些沉了下來。
    他說：“阿骨生氣了。”
    狸白神色激動，興奮得原地跺腳，一會拽拽旁邊的蘭洛道：“他們玩的好開心呀，我也想跟上去！”
    “嗯，確實很開心。”
    蘭洛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一手拽著狸白的衣領，免得這個傻朋友真的衝上去，他看向那兩個激烈打鬥的身影，眼裏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兩個討厭鬼自相殘殺的節目真不錯，比動畫片的垃圾廣告要有意思很多。
    莫斯看到阿骨陰沉下來的臉，表情變都沒變，進入空間漩渦後轉瞬出現在阿骨的旁邊，揮刀砍向阿骨，一舉一動沒有留絲毫情麵。
    阿骨見狀，動作敏捷迅速躲開，反身直接伸手拽向莫斯脖頸處的繃帶結，不到一秒鍾便解開了繃帶結。
    他是一個很惡劣的人偶。
    但凡誰惹阿骨生氣，他都會不遺餘力的反擊，戳中人內心最深的傷疤，別人越難過，他就越開心。
    因為劇烈運動，繃帶隨之脫落下一半，露出了莫斯下半張精致的臉。
    莫斯察覺到阿骨的用意，他往後退了幾步，攥住了即將落下的繃帶，黑眸陰翳。
    “哎呀，大哥好醜啊！”
    阿骨笑眯眯地道，“我都看到大哥臉上的疤痕了，大哥快把繃帶係上，不然整張臉都要露出來了。”
    莫斯的下半張臉雖然精致，但卻布滿了可怖的傷痕，像是被人用刀一下下劃傷的。
    站在飛行器旁邊的蘭洛聽到這句話，眸子頓時陰沉下來，手指嘎巴作響，他討厭大哥，可是更不喜歡二哥，或者說，試煉場的所有人偶都不喜歡二哥。
    阿骨惡劣到讓所有人偶厭惡。
    狸白同樣聽到了阿骨的話，因為莫斯背對著他，狸白看不到莫斯的長相，可也覺得阿骨有點過分，他對著蘭洛悄聲道：“我感覺阿骨哥哥有點壞，我們讓莫斯哥哥不要跟他玩，我們三個一起玩就好，可以嗎？”
    蘭洛沉默了一下，正想要給狸白這個蠢東西解釋清楚時，停車處外突然傳來了類似於輪椅滾動的細微聲音。
    原本僵持的局麵頓時鬆動了，阿骨笑眯眯地跑到了莫斯的前麵，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就知道大哥舍不得殺我，我們的兄弟情真是堅不可摧哦。”
    莫斯攥著手裏的繃帶，遮住了臉上的疤痕，黑眸陰翳，聲音沙啞充滿了殺意：“我絕對會殺了你。”
    阿骨笑眯眯地，像隻花蝴蝶似的，撿起落在地上的頭發，跑到了飛行器裏麵，搖頭晃腦地哼著小調，宛如一個精神病患者。
    戚朝和沈瑜希回來時便發現了氣氛有些不對勁，他看向站在飛行器外的三個人偶，疑惑地試探道：“你們這是在等我和沈哥嗎？”
    蘭洛和莫斯不說話，狸白舉手解釋：“不是，我們是在外麵玩，但是阿骨哥哥玩遊戲太過分了，我們正在跟他生氣。”
    蘭洛表情有些僵硬，可仔細一想，貌似沒有比這個更好的解釋，沉默了一下，蘭洛重重地點頭：“他太過分了，我們不要跟他玩了。”
    這個頗有童趣的解釋讓戚朝原本微沉的心輕鬆了許多，他笑了笑：“原來是這樣。”
    戚朝的視線從兩個小人偶的身上落到了莫斯的身上，當注意到他用散落的繃帶捂著臉頰時，戚朝頓了一下。
    雖然莫斯已經在盡力的用繃帶遮住他的臉頰，但是戚朝還是看到了繃帶縫隙下黑色的疤痕。
    莫斯發現了他的視線，黑眸微動，視線和父親的目光交織了一下，他薄唇微動，什麽也沒有說，轉身進了飛行器裏。
    沈瑜希看著莫斯沉默的背影，顯然猜到了什麽，他看向飛行器裏不知道在哼著什麽的阿骨，睫毛遮住了眼底的複雜。
    兩個小人偶也鑽進了飛行器內，期間還能聽到狸白對著蘭洛道：“我們進去不要理阿骨哥哥，他好壞。”
    “我們進去吧。”
    戚朝對著沈瑜希笑了笑。
    他自然很想要詢問莫斯臉上的疤痕，可當看到沈瑜希的表情時，卻突然沒了這個想法，戚朝撫摸了一下腿上的箱子，想到，如果臉上的繃帶是為了遮蔽傷痕，那其他的繃帶呢？
    戚朝深褐色的眸子晦澀難辨。